第十章

櫻井翼看著電視螢幕，此時播出度假篇，她穿著比基尼在沙灘上漫步，背景的豪華飯店，他十分清楚位於輕井澤。該死！這支廣告不是在審核時被他擋掉，怎麼會出現在電視上？

掏出手機，他按下快速鍵。

「喂……對，是我。為什麼飯店的廣告出現在電視上？當時我不是叫你們拿掉嗎？什麼？是總裁夫人要求的？好，我知道了。」

櫻井翼氣沖沖的掛斷電話。

Shit，宋巧人到日本了。

之前跟澤北談的話，在心底起了催化作用，他明白，她說得對！更明白一件事，宋巧人知道櫻井近未來的存在了。

他必須先找到櫻井近未來……再度按下熟悉的電話號碼。

不通，她關機了。

櫻井翼連撥了幾次，全得到相同的結果，最後他打給應該跟著她的影子保鏢。

「你說什麼？跟丟了？我知道了。」不想聽手下的道歉，他心底明白，錯的人不是他，一定是宋巧人插手，只有她才有能耐支開他的人，甚至躲開任何她想避開的人。

櫻井翼再撥另一組電話號碼，「修？」

「我在京王飯店總統套房，你要過來一趟嗎？」

「二十分鐘後到。」櫻井翼收緊下顎。帶走櫻井近未來的人，百分之百是宋巧人。

櫻井翼趕到京王飯店時，修正在用餐。

「要一起吃嗎？我幫你叫了一份，看看合不合胃口。」

他坐下來，攤開雪白的餐巾，「宋巧人帶走我的人。」對於愛鬧的宋巧人，他一直無法使用魁主夫人這個頭銜尊稱她。

「你的人？」

「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我不插手管巧人的事，你向來知道。」修聳聳肩，他向來不避諱讓屬下知道，他拿妻子沒辦法，因為寵過了頭，已經爬到他的頭上。

「不是每個人都能容忍。」

修挑了挑眉，「七個人當中，只有你不是我挑選進閻爵組，我們都清楚當初老頭為什麼這樣安排。」如果他有貳心，夜將是最後料理他的人，也是雷集團魁主的繼位者。所以夜是老頭埋下的防線，他知道夜生長的環境是愛和教育的組合，沒有任何複雜的成長背景，相反的，道德教育極深，這也是老頭的用意，讓他拜講求倫理極致的日本人為師。

唯一教人疑惑的是，當他叛亂時，夜卻沒有出手，甚至親手阻斷幫內大老的勢力，他應該清楚那些大老想要扶植他繼位。

「我有自己的想法。」

「我當時想不透，一直到櫻井近未來曝光，我才明白，你想藉由我讓雷集團漂白，因為你也厭倦打打殺殺的黑道生活，對嗎？」

櫻井翼緊握水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修好整以暇的切著五分熟的松阪牛排，入口即化，鮮美多汁，呈現牛隻原有肉品的風味。

「很早，早到我決定讓你繼續留下來。」

「因為你知道漂白雷集團這個決定，多一個人，等於多一份力量。」

「沒錯！事實證明，你果然比我用心。」

櫻井翼微微勾起嘴角，漾起一抹笑，「如果要我心甘情願的當追隨者，你是唯一的人選。」

「我知道。」

一席話，解釋清楚多年來對彼此的防備。

沒錯！人類的劣根性就是競爭，當勢均力敵的兩人對峙時，永遠無法交心，已經變成定律。

「她呢？」

「你會見到她的，不用急。等會兒要一起喝杯酒嗎？」

「至少告訴我，她的去處。」

「巧人說，分開可以改善你們目前膠著的狀況。你不想試試看嗎？」

分開……

狗屎言論！他早該知道什麼叫見色忘友，縱使最後他們把酒言歡，也抵不過宋巧人床邊的軟喃耳語。

櫻井翼煩躁不已，來回踱步。

改善膠著……

相信的人簡直是白痴，而他就是。四天了！除了媒體大量播放廣告中，出現她的身影，他整整四天沒有見過她！這跟他心底想的分開模式相差甚遠，連前一陣子冷戰中，他仍然可以從空氣中依稀聞到她身上的依蘭花香味。存在同一個空間，可以聊慰思念，就算見不到面，也可以安心。

不像現在，躁鬱的情緒不停的堆疊，瀕臨臨界點。

該死的！他甚至連她是不是還在日本都不知道。

他想去公司關心合併進度，卻發現修插手要直接處理，所有的文件流程不再通過他。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況下，超出掌握的事件讓他開始不安，尤其是獨處時，他簡直快瘋了。

叩叩叩……

「進來！」

開門的是管家中村太太。

「櫻井先生，剛剛有通電話，要你現在打開電視。」

「誰打來的？」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完話就掛斷電話。」

「我知道了。」

櫻井翼慢條斯理的離開落地窗，走向茶几，拿起遙控器。

「有說看……」

他轉頭想問中村太太看哪一台，卻發現她離開了。

不得已，他再轉向電視，螢幕上出現……近未來？！怎麼會是她？

她背後的景緻十分熟悉，玻璃貼著網點，鏡頭拉遠一點時，他馬上認出來，是

「……櫻井小姐，按照你的意思，將經紀約簽在LIGHTNING，表示你和SKM的合作時代宣告結束了嗎？」

「當然不是，SKM即將成為LIGHTNING日本子公司，這消息在財經界已經炒得沸沸揚揚，相信你們也耳聞風聲，轉簽經紀約純粹是為了未來的市場考量，由美國的總公司掌握主導權，放眼全世界的舞台，才是我將來的努力目標。」

「這麼說，櫻井小姐打算在好萊塢定居？」

「不，現階段仍然要穩固日本市場，至於美國，應該會朝電影界發展。當然，這是我的期望，還得要看經紀公司的規劃。」

「前一陣子聽說某報拍到你搭乘雷集團的私人專機前去度假，是因為你的愛慕者嗎？」隱約暗示此次的轉簽經紀約不單純。

櫻井近未來嬌笑，「我的緋聞在報章雜誌上從來沒斷過，至於哪樁是真、哪樁是假，我相信大家雪亮的眼睛可以分辨得出來，我就不便直接說明。」

「櫻井小姐的回答真有趣！那你剛剛提到的演唱會，可以稍微透露內容嗎？」

「我只能說在視覺效果絕對更勝以往，希望大家踴躍買票進場觀賞。」

「一樣走性感路線？」

「絕對讓人看得血脈僨張。」她故意對著螢幕放送飛吻。

「那我們就一起期待這場萬人演唱會啰！」

訪問結束，進入廣告時段。

演唱會？她居然將經紀約轉簽到LIGHTNING。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櫻井翼拿起話筒，再撥修的手機號碼。

電話通了，傳來熟悉的女聲。

「近未來？」

怎麼可能？他打的明明是修的手機號碼……趕緊再確認一次，沒有錯啊！

「你現在在哪裡？」

「日本，家裡，我在以前住的地方。」櫻井近未來解釋。

「剛剛電視上是你……」

「只是錄影存檔的畫面。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些事想找你談。」

「我在家裡，你要馬上回來嗎？」

「我已經在家裡了。」

櫻井翼不想跟她在電話里爭執家的意義。

「我過去，二十分鐘後到。」

幸好司機曾經載著櫻井近未來回來收拾行李，否則櫻井翼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找到這個地點，惠比壽鬧中取靜，幾條街外就是購物天堂，他從來不曾來過，購物對他而言是購買公司，從來就不是食衣住行。

更正確一點來說，他知道她住這裡，地址可以倒背如流，卻不曾親自到訪。

大樓的外觀新穎，看得出來質感不錯，櫻井近未來交代過守衛，所以他一說要找她，守衛就輕易的放行，讓他進入電梯。

電梯門再次滑開，他就看見她一身簡便的站在門口等候。

「進來吧！」

櫻井翼跟隨她進入屋裡，雙眼貪婪的看著她，一舉手一投足都不放過。

「你瘦了！」

「為了演唱會，我最近在勤練舞蹈。」

她轉進開放式廚房，客廳和廚房只隔著小吧台，他就坐在吧台旁。

「你要喝什麼？我有啤酒和礦泉水。」打開冰箱的門，她開口詢問。

「礦泉水。」

櫻井近未來俐落的倒了一杯礦泉水放在吧台上給他，再拿出一罐冰啤酒，拉開拉環，十分豪爽的對嘴即飲。

「你拿啤酒當飲料？」這是他沒見過的她的另一面。

「偶爾。」

「我以為你不會喝酒。」

「我滿十六歲就會喝了。」

櫻井翼蹙起眉頭，「我以為還沒過成年禮，日本的法令規定不準飲酒。」

「對，法令有限制，但不代表青少年會遵守。」櫻井近未來隔著吧台，坐在他的對面，「我們不要自欺欺人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仔細算一算，我們相聚的日子連九十天都不到，所以我盡量表現出你想要看的那一面給你看。」

「我有……」

「你有關心我，但僅止於我願意提供的資料，我把學校和朋友、同學的電話號碼都給你，我知道你會打電話給他們，詢問我的生活狀況。」

「我太相信你，所以你才能瞞過我這麼多事。」

櫻井近未來微微一笑，「你真的相信我？還是相信你自己認為的事實？如果你相信我，不會刻意打電話去拜訪我的教授：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不會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和同學。你想知道的事，只要開口問我就好了。你真的有你所認為的那麼相信我嗎？」

一切只是幻想罷了！

她的一連串問題，讓櫻井翼無力反駁，捫心自問，他是真的如她所說，但……

「我擔心你發生事情不敢說，所以才會……」

「不要再說了好嗎？越解釋，只是讓這一切顯得越不堪。」她的笑容摻雜一絲無奈。

「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我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櫻井近未來大口喝下啤酒，「我們離婚吧！」

離婚兩字猶如閃電，劈中他的腦袋，霎時思緒呈現空白。

「為什麼？」無意識的開口，他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不像由自己的口中說出來。

「爸爸過世六年了，你對我的責任其實在我成年時就應該消失，當時沒有開口，只是希望、奢望你有點愛我。」摻雜澀意的笑容很難看，她的眼睛泛著淚光，「但是現在不了，等待了這麼久，獲得的答案始終沒有改變……爸爸說過，你和我都是他最愛的孩子，他希望我們幸福，但顯然我們的幸福不在彼此身上。」

「是誰灌輸你這種想法？宋巧人？」櫻井翼咬牙切齒。該死的！

櫻井近未來搖搖頭，「是你！你的行為舉止給我的感受就是這樣。」

「你怪我沒有告訴你我的職務？」

她還是搖頭，「我知道早期的雷集團是黑道，打殺血光難免，這些巧人都告訴我了。只是雷集團漂白后，你仍然沒有告訴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進演藝圈嗎？這是賺錢最快的捷徑，我以為只要有足夠的金錢，我們就會幸福……顯然我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