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彭
拼著老命折騰了一場,又比預料中的收穫還要豐厚,魏陽這次也難得大方了一把,帶著張修齊來到市裡鼎鼎有名的聚鮮樓,鮑魚、海參、對蝦一通亂點,擺了一桌招牌菜,準備好好祭一下五臟廟。
張修齊這時看起來已經餓的不行了,壓盤的冷盤剛剛放上,他就持起筷子吃了起來,連速度都比往常快了幾分。魏陽無奈笑道:「齊哥,慢些,等會還有大菜呢,別吃這麼多冷食……唉,咱們中午明明吃得也挺飽,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張修齊吃飯的時候向來是不說話的,魏陽也不是真想問出個所以然,其實他心底也能猜到,估計是施法消耗太大,需要補充體力吧,就跟遊戲里放了大招要加紅藍葯一樣。由於剛才驚嚇過度,他現在也沒什麼胃口,拿出了張修齊之前在凶宅里塞給他的東西。
剛才的情況實在是太混亂,他都沒仔細看就給裝兜里了,這時拿出一瞧,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玩意是一枚小小的玉蟬,只有兩寸左右,雕工極為精緻,連背上的透明翅翼和腹部細細的腿爪都清晰可見,更難得的是這塊玉還是塊真正的古玉,玉色瑩潤,包漿細膩,血沁已經均勻的滲透玉體,讓它呈現出一種嫣紅色澤,如果只是看雕工和玉質的話,堪稱一代精品,但是真正的藏家卻未必會把這玩意佩戴在身上。
只因這枚玉蟬乃是樣葬器,一般置於屍體的口腔之中,被稱之為「玉琀」。如此濃重的血沁,還是蟬型,這物件至少也是兩漢前後的東西了,不知被古屍噙了多久,就算要收藏也是該放在保險柜里,偶爾拿出來把玩就好,哪像眼前這枚,上面居然還穿了孔掛著繩,顯然是被人當成配飾帶的。
「卧槽,這玩意是在廁所里撿到的?」難以置信的嘖了下舌,魏陽撇了撇嘴,這玉市面上至少能賣到百來萬吧?還是有價無市那種,也不知是從哪個黑貨點裡流出來的,怎麼會被人遺忘在凶宅里呢?不過只是一琢磨,他手上一抖,差點把玉蟬給扔了出去,這不會是……跟那隻詭異的小蟲子有關吧?
渾身冒出了一層白毛汗,魏陽小心的又看了一遍玉蟬,不一會就發現那個掛飾穿孔處有些古怪,看起來只是打了個孔掛繩子的,但是裡面卻好像比看到的還要深邃,就像被什麼東西洞穿了玉身。魏陽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抬頭問道:「齊哥,今天咱們幹掉的那隻小蟲子就是從這裡出來的吧?那玩意到底是什麼,不會是傳說中的屍鱉吧?」
這兩年盜墓相關的作品太多,關於屍鱉的描繪也就鋪天蓋地、層出不窮,向來是烘托恐怖氣氛的利器。可是仔細想想,魏陽又覺得今天見到的小蟲子跟影視作品里的不太相似,沒有多毛的利爪和大螯,看起來也不很兇,反而有點像西瓜蟲的變異版,細腳伶仃背部滾圓,只是色澤比較紅就是了。張修齊收了那蟲后沒有解釋也沒有再拿出來查看的意思,鬧得他都有些好奇了。
可能是小菜的墊底效果不錯,聽到魏陽的問題,張修齊竟然停下了筷子,不緊不慢的咽下嘴裡的食物后,吐出兩個字:「三彭。」
「三彭?」魏陽一怔,「你是說那蟲子叫三彭?等等,這名字有點熟啊,讓我想想看……」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他突然「啊」的一聲:「我想起來了!古人好像管三屍叫做三彭啊?這玩意難道是傳說中的三屍蟲?」
所謂三屍,就是指掌管人類「惡欲」的三隻蟲子,分別盤踞在人體上中下三個丹田內,上屍好華飾、中屍好滋味、下屍好淫|欲,也是人產生痴、貪、嗔等欲|望的根源。故而道家才有斬三屍的說法,如果想要修成正果,就要把三屍抹殺,祛除各種妄念。由於三屍姓「彭」,故而也有把三屍稱作三彭的說法。而過去醫、道兩者是不分家的,所以也有些醫家把三屍蟲視為真實存在,稱它跟鬼靈相通,能夠引發外邪,導致一些查不出原因的身體或者精神方面的癥狀。
原來在鄉下,還有不少老人說精神不正常是被三屍蟲入腦了,沒藥醫的。然而現代社會科學昌明,所謂三屍蟲早就被寄生蟲、腦神經紊亂之類的辭彙替代,魏陽可是從沒信過這種神神叨叨的說法。
張修齊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做了回答,自顧自拿起筷子又吃了起來。魏陽嘴角微抽,好歹三屍蟲也算是種奇物了吧,還花了這麼大力氣才制伏,這人的反應怎麼如此稀鬆平常,就跟打死了只蟑螂一樣。無語的又看了看那枚玉蟬,魏陽心底突然明白了過來,這東西恐怕真跟那個跳樓案很有干係。
也許是因為有人把陪葬的玉蟬穿了孔,才驚醒了蟄伏在其中的三屍蟲,三屍蟲又干擾了佩戴玉飾的徐總,導致一場慘案發生,只不過那人跳樓的時候玉蟬不知怎地被遺忘在了13樓,才引發了後續一系列神神鬼鬼的事件。而他自己帶著龍虎山符玉,根本就不可能被三屍蟲干擾,自然當這事都是一場鬧劇,才輕鬆的下海準備撈錢。
「卧槽,這樣一想,我是不是早就見過不少邪祟了,只是身上帶著符玉百邪不侵,才從來沒有發現?這不是找死嗎……」魏陽突然有些囧了,他還是專門干神棍的,這尼瑪簡直就是在河邊蹚水啊,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符玉,我爹做的,安全。」張修齊突然插嘴說道,這次居然連筷子都沒放下。
看著對方那張認真的帥臉,魏陽微微一愣,突然笑了起來:「行了,有齊哥你這個小天師在,我還怕什麼。別忙著吃冷盤了,等等,熱菜馬上就到。」
隨著他的話語,大菜不一會兒就開始上了,每一道都熱氣騰騰,帶著撲鼻的香味。張修齊似乎沒吃過多少海味,吃海參會皺眉,對著大蝦居然都不知道怎麼下筷子,魏陽樂呵呵的打起了下手,還顧慮到對方舌尖上的傷,把東西都放得冷熱適度了才夾過去,一頓飯倒也吃得有趣,之前那場生死相搏頓時被忘在了腦後。
茶足飯飽后,倆人打道回府,往自己狗窩那張大床上一躺,魏陽頓時覺得渾身的骨頭都鬆了,這幾天打地鋪打的生不如死,還真讓他懷念這軟軟的床墊。輕輕打了個哈欠,他對張修齊說道:「齊哥,吃得太撐我先眯一會啊,晚上記得叫我,咱們再去吃夜宵。」
說完他也沒等張修齊回答,一頭栽倒在了枕頭上。張修齊的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走到牆邊,打開了旅行包,把懷中那個裝著三屍蟲遺骸的小瓶子放在了包底深處的內袋裡。這個包款式看起來挺時髦,但是內部一圈都綉著符籙,乃是龍虎山專供行頭,張修齊從小到大早就用習慣了,動作井然有序,不一會就處理完一切,又翻撿出幾枚銅錢和符紙帶在身上,才拉上了拉鏈。
抬起頭時,他看到腳邊蹲了個東西,正是魏陽養的那隻烏龜。也不知什麼時候,老爺竟然來到了張修齊腳邊,伸長了脖子似乎要往旅行包里探去。發現包又被拉上了,它也不著急,伸頭看了旁邊的陌生人一眼,又一步一挪爬到了床邊,費力伸出前肢鉤了下魏陽搭在床邊的衣服。衣服本來就沒放好,一下子從床上掉了下來,那枚玉蟬頓時從口袋裡滾出來了。
烏龜想找的似乎就是這東西,慢吞吞的爬了過去,伸長脖子仔仔細細把玉蟬嗅了個遍,發出兩聲「呼呼」的叫聲,似乎有些發怒,一爪就打在了玉蟬上。玉蟬滾了兩圈,落在了張修齊腳邊,他彎腰撿起那枚口琀,又伸手摸了摸烏龜背甲上冰冷堅硬的紋路,過了好半天才說道:「除掉三彭了。」
像是怕烏龜聽不懂,又過了好久,他補充了一句:「煞氣,也是。」
這話換個普通人都不一定能聽明白,但是老爺似乎聽懂了,圓圓的腦袋上下點了兩下,又伸長脖子蹭了蹭張修齊的手腕,才慢吞吞的爬回了床邊,換了個方向,腦袋一垂,靜靜卧在了床腳處。
張修齊看了烏龜半天,站起身,順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把衣服搭在椅背上,玉蟬則放在了書桌上。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跟往常一樣繼續霸佔書桌畫符,而是跟烏龜一起,靜靜的坐在床邊,似乎在守護著床上那個熟睡的男人。
太陽慢慢落下了山去,魏陽睡得很沉,可能是精力耗費太多,根本就沒有醒來的意思,不知過了多久,張修齊又站了起來,向洗手間走去,進行自己的定點洗漱。洗漱完畢后,他換上了睡衣,把外衣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邊,看了眼還賴在床上,已經蜷成一團的身影,他的眉毛稍稍皺了下,拍了拍另一邊的枕頭,躺了上去。
出租屋的床並不算小,兩個大男人並排躺著也能睡下,只是稍稍有些擠了。張修齊動了動身體,讓自己躺的更平穩些,手臂理所當然碰到了對方的後背,像是有點好奇胳膊上傳來的觸感,他眨了眨眼睛,但是終究沒有挪開身體。
烏龜老爺慢吞吞的抬起頭,有些發皺的嘴巴張了張,像是打了個哈欠,又一扭一扭向自己的水盆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