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高考（一）

心湖被不曾預計的疏離輕輕擊中，重量像羽毛一樣輕飄，卻讓人泛起疼痛的漣漪，一圈一圈擴散，到很遠很遠的邊岸。

顧忻之不懂懷中小姑娘的曲折心事，卻在她抬頭的瞬間讀到了淡淡的不快樂。

他低頭看那顆埋在自己懷中，還不忘使勁兒蹭蹭，找一個舒服姿勢的小腦袋，心裏面滿足的喟嘆好像要溢出來。

他撫了撫溫葉的長發，柔軟細膩的觸覺就纏繞在了指尖，而那個溜進酒吧，劉海調皮翹起的女孩子好像就在昨天。

他想到溫葉稚嫩的年齡，不肯讓她委屈。

「怎麼了？」

清甜像山泉水的聲音，沒有如預料之中的響起，回答他的是懷中小腦袋輕輕的摩挲，深深的停靠，動作很輕，卻輕易地揉進了他心裡。

這個扎在自己懷中，毫無緣由突然生悶氣的小人兒是他沒有見到過的。

他覺得很新奇。

而且小姑娘生悶氣的對象，很顯然是他自己。

他卻沒有再繼續追問，直覺告訴他，追問也不會得到一個結果。

只是這種輕不得重不得，拿得起卻放不下的奇妙體驗卻讓他彷彿觸電一般，心間盛開的玫瑰像停了一隻採花蜜的蝶，麻麻痒痒的。

顧忻之低沉的輕笑聲在耳邊盪開，黯啞的波動像要隔著空氣射進她的耳朵里。胸膛突入起來的震動讓溫葉一瞬間恍惚，下一秒臉頰上便有溫暖的觸覺傳來。

溫葉愣愣地抬手去摸臉頰上被輕吻的地方，下一秒酡紅的顏色就染上了她小巧白皙的元寶耳朵，眼皮也燒得好像要抬不起來。

顧忻之寵溺含笑的深眸里，好像藏了一個世界，一個向她敞開的世界。

心底的彷徨倏忽退去，那個猶疑的念頭也好像沒再出現過。

時間像被按了快進鍵，四月早天里的雲煙早已渺然無蹤跡，梁間燕子的呢喃都不曾耳聞。

杏花微雨的時節一瞬間就已錯過，晨風也早就吹綠了芭蕉，溫葉甚至來不及惋惜，就已經和著楊樹枝上的蟬鳴，趕赴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

紫藤花架下那場無疾而終的傷心，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卻也像一個暗藏的伏筆，深埋在溫葉的心中，讓她說不清那不舒服的預感將她的人生導向哪個岔路口。

雖然心有餘悸，她卻信自己不會遲疑，更信顧忻之的心意，和他驚濤拍岸也不動聲色的眼眸。

未來需要時間的明證，而眼下，寥寥無幾的時間卻逼著溫葉將曲折心意放下，爭分多秒，將這場別人眼中的操之過急，變成一場必然。

她不怕走得太快，只怕時間來不及，來不及成為夢中的模樣。

天上的星子無意地閃，溫葉隔著排滿試卷的書桌，抬頭遙望。桌邊的手機輕輕吟唱，溫葉看著簡訊上那再簡單不過的「晚安」兩字，卻讀出了千山萬水之外異國出差的顧忻之無言的心聲。

顧忻之的私人電話號碼在溫葉心中有旋律地跳躍，她略微思索，只能苦笑地放下了手機。現在這個時間，他怕是在開會。這段時間她忙著高考，顧忻之忙著公司的擴張，細想起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真的是所剩無幾，好在還有兩天就要高考了，高考以後，就立馬去找他吧。

溫葉承認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溫葉洗漱過後，躺在柔軟的床上一夜好眠，卻不知道自打知道她打算高二參加高考後，一直表現得很支持，信心十足的父母此時卻是無眠。

「溫葉睡了？」溫成放下手裡的書問。

「睡了！」李文慧發現女兒不像前段時間那樣挑燈夜讀，心裡輕鬆了些。

她自己倒覺得女兒沒必要這麼急著參加高考，只是聽了丈夫的意見，覺得讓溫葉提前體驗一下也不錯。這次發揮的好，就少受一年苦，這次發揮得不好也沒關係，下一年再考就是了。

溫成望著妻子放鬆的笑容，想起這段時間她的擔憂。白天裝作如無其事，晚上卻輾轉反側，女兒休息了，她才能踏實了睡。

其實，妻子嘴上不說，心裡對溫葉也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溫成說不擔心是假的，但同李文慧比起來，他對溫葉有信心得多，他的女兒一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學！

如果他知道自家女兒的目標是全國最高學府華清大學的話，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有信心了。

溫葉以為高考來臨的那一天，她會很坦然，然而結果卻恰恰相反——她失眠了。

腦袋安靜，然而時光卻紛蕪，舊時光好像無聲的電影，閃過許多清晰又模糊的片段。那裡的自己努力又彷徨，然而另此時的她卻可以冷眼旁觀了，她的心很不焦躁，反而平靜極了。從十三歲到十六歲，她已經準備了三年，沒有人比她更堅信她考入華清圓夢的決心。

溫葉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強迫自己入睡，只任由自己的思緒在那些舊時光中沉沉浮浮，睡意不知何時也隨著月光下的光舞塵埃一起襲來。

溫葉第二天醒來，精神很好，絲毫沒有被昨夜的失眠所影響，專心致志答題，上午語文答得順手，下午的數學比起以往的試題要難上一些，好在溫葉平時難題也沒少做，倒不至於慌了手腳，最後一題的運算量有些大，但她自認為還是很有把握的。

從考場里出來沒多久，溫葉就聽到了旁邊女生崩潰的哭聲，以及家長的柔聲安慰。溫葉自己也覺得數學題出得難了點兒，卻再難有其他的感覺。反正已經考過了，結果無法更改，倒不如打起精神，好好準備明天的考試。

結果溫葉看到理綜試題的時候，也有點兒納悶。原因無他，和數學一樣，理綜的難度也比以往高考試題的難度大，而溫葉這次也不能像數學考試時那樣從容了，緊趕慢趕，好容易寫完了，也只來得及檢查了一下試卷和答題卡的學號、姓名，便在鈴聲下交了卷子。

這次從考場里出來，周圍的議論比昨天明顯大了許多，一些心理素質差的，臉上的焦慮和擔心根本就遮掩不住，溫葉甚至聽說其他考場的考生竟然有考試途中大哭起來的。

溫葉遠遠便看見了站在馬路對面等著她的爸媽，六月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正午的陽光打在人身上，時間長了，難免要汗濕額頭的，更何況溫成和李文慧怕溫葉找不著他們，不肯在車裡坐著等溫葉自己找過去。

溫葉快步穿過馬路，拉著額頭見汗的父母坐進車中，並沒有說什麼不用來等她的話，她的親人她自己知之甚深，與其讓她的爸爸媽媽干著急，還不如讓他們等自己。

溫成發動車子緩緩駛離，李文慧遞給溫葉一瓶礦泉水，臉上確是欲言又止，溫葉估計是她老媽聽到了考場上的議論，心裡擔心自己沒考好，卻怕問出來影響了自己，溫葉心中感動，不願母親擔心，「媽，不用擔心，我都寫完了。」

李文慧聽了，眼中的擔心立馬化作了笑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