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洞房

18.洞房

一進門,便有兩個穿著紅色喜服的中年娘子將我扶住,用一張紅帕子蓋住了我的頭,在我耳邊低聲道,「娘娘,今兒大喜,皇上替您置辦了新婚禮,您吶,就按照我們說的辦就可以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已經是一片紅,只能低頭看到自己腳下的一片地了,另一個喜娘已經開口道,「娘娘,前面是火盆兒,新娘子跨過火盆子,一切不吉利都煙消雲散,今後日子紅紅火火,大吉大利!」話剛說完,我就感到兩臂被架起,兩個喜娘已經微微抬著我過了火盆,待進了屋子,又回迴旋旋走了一會兒,喜娘才道,「娘娘,進了新房了。」

我正準備掀去蓋頭,喜娘卻將我的手一按,笑道,「新娘子莫要著急,自有新郎官兒用秤桿挑蓋頭,寓意稱心如意呢。」

我被安排坐在新床上,剛坐上去只覺得屁股直硌得生疼,伸手一摸,卻摸到到處都是花生蓮子等硬硬的東西。及至回過神來,兩個喜娘也已經碎步走了出去,一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慢慢移到我的面前,我心裡一陣甜蜜,知道是朱棣來了,等了一會兒,才覺得眼前一亮,只見朱棣一手拿著秤桿一手拿著玉如意,正笑嘻嘻的看著我,我從他手上拿過玉如意看了又看,奇道,「喜娘不是說了用秤桿就行了嘛?」

「秤桿上有秤星兒,寓意稱心,如意的寓意就不必說了,平凡人家用不起玉如意自然就是秤桿啦,咱們大戶人家自然要大方點,你看你土氣的!」朱棣用還剩在手上的秤桿對著我的腦袋就是輕輕一敲,笑著說道。

我被他一頓奚落,也不服氣,「你這搗的什麼鬼,這既不像小門小戶迎親,也不像大戶人家娶媳婦,怪模怪樣的。」

「這可沒辦法了,皇宮之中,我也只能給你辦到這樣兒了,你總不能讓我當著奴才們的面兒跟你拜天地吧?」

「可是拜堂不是成親的主要流程嗎,你給我省了這個,還成什麼親?」我故作生氣道。

朱棣嘆了一口氣,「咳咳,今兒你最大,你既然說了,少不得要順了你的心,來來,你起來,咱們這幾天拜天地。」

說著他就把我拉到窗邊,從一旁的熏香爐中取出三根香笑道,「沒人見證,便由天地來見證吧。」說著,自己便跪下去,見我獃獃不動,捏了我的手一下,「發什麼愣啊?快來啊!」

我跪到朱棣身邊,隨著他一同拜了三拜,朱棣念念有詞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朱棣娶赫連漪為妻,自此往後,必窮畢生之力,呵之護之,永不相負。」

我聽著朱棣的話,眼睛不自覺的便開始泛酸,朱棣一見,連忙伸手將我眼角晶瑩擦掉,「哎吆,小妹妹,不不,你現在嫁做人婦,不是小妹妹了,怎麼還能這樣動不動就哭鼻子?」

我破涕而笑,道,「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要負責到底。」

「朱棣說的話,能蒙你嗎?」朱棣一本正經道。我看著他傻笑了一會,便準備起身,朱棣一把將我拉住,「哎~你還沒起誓呢,不能光我一個人起誓吧?」

我差點沒有笑出聲來,「我還得起誓?我起什麼誓?我嫁給你了,人都是你的,起什麼誓呢?」

朱棣一本正經的想了想,最後說道,「那你也得說個今生今世只忠於我,云云。」

我滿頭黑線,看他滿臉期待與殷勤,只得依言道,「我赫連漪今日嫁與朱棣為妻,今生今世心屬一人,永不相負。」

朱棣聽完我的話,就勢將我攬進懷中,輕輕在我額頭吻了吻,低聲道,「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總覺得會與你有些過往,沒想到你今日竟成了我的女人。」

我笑了笑,「是緣是劫,全看造化。」

朱棣捂住我的嘴,「不許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來,你進門便蓋著蓋頭,什麼也沒有瞧見,枉費我一片心機,這會子我帶你去看看。」

朱棣先站起身來,又將我拉起來,我這才仔仔細細的朝四周觀察。這是一間卧房無疑,裡頭是一張海南黃花梨架子床,用精緻的手藝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為了映襯今日大喜,更是漆成了暗紅色,床頭懸挂著大紅緞繡的龍鳳雙喜的床幔,床柱子上全都貼著紅雙喜,床上掛著百子帳,鋪著百子被,被子裡外都灑滿了蓮子花生,就是方才我坐的時候硌著我的「罪魁禍首」了。沒走兩步,只覺得腳下軟軟綿綿,原來地上也都鋪著獸皮地毯,也是在中心處綉著紅色喜字。整間屋子紅光映輝,喜氣盈盈。

我轉過身子,高興地抱住朱棣,「你布置了多久?」

朱棣得意洋洋道,「這個你就不必問了,滿意嗎?」

我抱緊了些他,笑道,「我見過碧落成婚,她的洞房還沒有這裡考究呢。」

「帝王娶親,一個公爵怎麼可能比得上,你來,還沒看完呢。」朱棣牽著我,往外走去。走出這間屋子,我才發現原來最最值得稱道的地方並不是這屋子裡的陳設,而是洞房之外的玄機。原來這洞房不過是整間卧室的一角,走出第一道屏風之後,才發現外面重重疊疊,竟有九道屏風!第一道屏風雕龍秀鳳,第二道是山水秀麗,第三道是花鳥魚蟲,第四道是古裝仕女……一一不可贅述,就連牆壁都是用紅漆及銀殊桐油髹飾的,

及至走到最外間會客間,才看到大門前吊著兩盞提著雙喜字的琉璃宮燈,鎏金色的大紅門上有粘金瀝粉的雙喜字。回身一看,一個長長的坐榻,榻的上方豎著一左一右掛著兩塊紅木牌匾,分別寫著「佳偶天成,珠聯璧合」,一看就是朱元璋的手筆。我不禁拉住朱棣的衣角,驚道,「太祖已闔然仙逝多年,這牌匾是什麼時候留下的?」

「這個你不必管了,喜歡就好。」朱棣笑笑,並不回答。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只是一閃眼,便又看到旁邊的各色各種瓷瓶寶器,光鮮奪目,忍不住便去觀賞,已然忘記方才問朱棣的話了。

朱棣負手站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我,「你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怎麼此時竟變得像個村野里來的野丫頭了?」

「這是我的新房,我當然要好好看看了。」

「可惜現在不是晚上,要不就要帶著你洞房了。」朱棣聳聳肩膀笑道。

我低頭瞪他一眼,「你……」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

其他三項我也不指望了,還不能叫我喜一下嗎?」

我笑著將朱棣退出門外,指著中空的大太陽道,「現在正是午時中日,前朝大臣們擺下了中秋國宴等著你,晚上還有正宮皇後娘娘擺下帝王家宴等著你賞月,你呀,還沒到喜的時候!再說了,你今後還能缺妃少嬪嗎?洞房花燭的日子還多著呢。別在我這裡胡鬧了!」

朱棣好似被我潑了一盆冷水,悶悶不樂,「到你這裡也沒有清凈了嗎?」

「你先去熱鬧完了再來我這裡清凈。要不你在我這裡我也不安心。」我笑著說道。

朱棣念念不舍,終於也知道久留不得,滿臉愧色對我說道,「阿漪,你先在這裡等著我,中午我派李興來給你送月餅和西瓜,我正對不起你,做了這些表面的排場,終究給不了你一個尋常夫君能給你的最起碼的陪伴。」

我略略低下頭,也有些傷感,卻裝作無事,「你的心意我全都領會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國家大事,才是最重要,滿朝文武代表的可是普天百姓,你快去,別叫他們等著,這是你登基后的第一個中秋佳節呢。」

朱棣看了我又看,又低頭吻了吻,說道,「阿漪,你真漂亮。」

我也笑了笑,終究還是勸著他出去了。

再回到洞房之中,依舊覺得奢華過度,心中不安,只是朱棣已經做了,若是推辭,只怕他要覺得難堪,只得受著。而寶兒珠兒也已經得知消息,從小殿里拿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一見到屋裡的陳設也都不由得大聲喝彩。

寶兒笑道,「皇上對娘娘真是太用心了,為了不走露風聲,連我們倆也都沒說,聽李公公說,皇上派他到處到民間搜集婚嫁的習俗,看樣子全都用上了呢。」

我滿臉帶笑,還在想著朱棣臨走時說的話,珠兒走上前來,伸手在我面前一揮,笑道,「娘娘,走什麼神兒呢?」

「你快些收拾行李吧,你們倆在偏殿各自選個卧室吧。這宮殿這麼大,肯定還要再有宮女來的。」我看了她們一眼道,「等會兒按例我該去給皇後娘娘請中秋節禮,你們倆也稍微梳妝一下,跟我一起去吧。」

寶兒面上有些不樂意,終究沒有說話。珠兒皺眉道,「皇上那麼疼愛娘娘,娘娘何必去討閑氣生。」

「胡說!我都沒有恃寵而驕,誰准許你這樣說話?」我一句話說得珠兒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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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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