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虎狼葯
她醞釀著該怎麼開口,她也確實有事想問。
然而他卻接著說:「昨天我喝多了一點,是不是弄傷你了?」
她有點意外,但很快就恍然大悟他問的是什麼。
「噢,沒有……我今天過去,只是體檢。」
「就診記錄里顯示醫生給你開了葯,你吃了嗎?」
樂言心頭一暖,「嗯,晚飯後已經吃過了。」
他居然留意到她取了葯,還督促她服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是也算一種關心?
他微微偏頭看著她頸部的皮膚,「這又是怎麼回事,是我弄的?」
樂言抬手摸了摸脖子,回家卸下了絲巾,紅疹自然就擋不住了。因為疹子很癢,她忍不住撓得狠了些,有的地方滲出血跡,的確像是被抓破的。
「這是過敏,昨天沾到了那些水彩顏料,所以起了疹子。醫生給我開的葯就是針對這個的,很快就會好。」
穆皖南蹙了蹙眉,「那藥性會不會有衝突,你問過醫生嗎?」
樂言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地看著他。
「據說事後避孕藥副作用比較大,你有沒有問醫生能不能跟其他藥物一起吃?」
事後避孕藥?樂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原來他跟她說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他看到她變了臉色,深吸口氣平靜地說:「昨天是我的錯,沒有做措施。但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剛剛簽了離婚協議,這個時候再有什麼意外對誰都不好。」
以往他一直很自律,也很謹慎,措施一向是他來做,她以為那就是體貼。
可如今聽他講話,每一個字都懂,可連貫起來就像刺骨的寒風颳得她渾身由內而外的發冷。
大概是因為她臉色實在難看,穆皖南都怕她會隨時暈倒在地。不管怎麼說,她的不舒服還是與他有關,他記得她在他手心裡塗顏料印在畫紙上,早晨起來的時候沙發旁邊的地毯也換掉了,昨晚肯定是遍地狼藉。
他盯著她脖子上的紅疹,「現在還疼不疼?」
他伸出手,指尖還沒碰到她的皮膚,她就警醒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那樣的敏捷,彷彿他手指上淬了毒。
其實他到底在意什麼呢?是怕她疼怕她難受,還是指責她帶著這種可疑的傷痕到處跑?
穆皖南僵了一下,收回徒勞的動作,聲音帶了點冷冷的諷刺,「你今天去找何薰,就是為了向她抱怨這樣的事?我倒還不知道,原來她是你安插在公司里的眼線?」
樂言狠狠一震,知道他聽見她們今天中午說的話了。「你別誤會,那只是開玩笑時說的話,何薰的能力怎麼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誤會她沒有關係,要是影響到何薰的前途甚至害她丟了工作那她就罪過大了。
煮甜湯就是為了跟他解釋這些?穆皖南看著她,自己的妻子看起來溫良恭順,他卻覺得那都只是表象。她有隱藏起來的利爪,她在兩個人的關係里不夠坦誠,剛好他也一樣。
「那就好,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簽離婚協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了。」
「你放心,我還沒跟她說我們離婚的事。」
這不僅僅是為了他和公司的正面形象,更是為了思思。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們說好了不會將離婚的事公諸於眾,包括家裡人,孩子、長輩們,都要給他們一個準備和緩衝的過程。
…
樂言還是去藥房買了葯,明明是他不管不顧地對她做了過分的事,苦果卻要由她來承擔。
這樣肆意傷害她,在他們的婚姻里不是第一次,但她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她本就體質偏寒,以前每次例假都痛得死去活來,生完思思以後情況改善了一點,可是吃了事後葯那種疼痛又纏上來了,而且血量很大,才一天她就有些受不了,唇色都發白。
高寂雲見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怎麼了,身體還沒好?要不要再休半天假?」
周圍幾位女同事的目光又曖昧起來。樂言連忙站起來搖搖頭,「不用了,大概吃壞東西了,肚子不太舒服,只是小事。」
她是還在試用期的新人,也的確不好這樣接二連三的請假。
「噢,本來還打算中午叫上大伙兒一起吃中飯當是歡迎你的,看來也只能改期了。」
「不用這麼客氣的。」
「沒事兒,這是歡迎新人的傳統,我請客你怕什麼。我本來是想難得那小子今天也要進辦公室的,正好可以讓你們熟悉熟悉,可惜了。」
樂言有點反應不及,「嗯?」
「你的帶教律師池睿啊,他出完差該回來了,忘了?」高寂雲邊笑邊抬手看了看錶,「這小子,這個點兒了還不見影子,真不像話!」
這麼快?她昨天聽高寂雲的意思以為至少要明天才能見到人,沒想到今天就回來了。帶教律師就相當於入行的老師,是要叫師父的人,她現在這個狀態見老師可不行,而且她本來也是打算今天還要再去一趟醫院的。
不能請假,就只能犧牲午餐的時間去了。
她乘電梯下樓,一時沒注意直接坐到了地下車庫層,只好走出來,到外面去攔車。
她今天非常失策地穿了一套淺色的套裝,時時都在擔憂後面會不會被血污弄髒。走在車庫裡沒人的地方,恰好看到一輛跑車停在旁邊,車窗的位置剛好可以借作鏡子看一看,於是她在車窗前費勁地扭身。
車裡的人好笑地盯了她半天了,等她露出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終於忍不住降下車窗問道:「這位大嬸兒,你到底在看什麼?」
樂言沒想到車裡有人,而且還是個年輕的男人,嚇了一跳,繼而臉頰漲紅,「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對不起。」
一緊張覺得小腹更疼了,她痛苦地咬緊牙趕緊往外走。
「身材還挺正的,怎麼穿這麼老氣的套裝?」車裡的人嗤笑了一聲,忽然惡作劇般想,她不會是借他的車窗看有沒有側漏吧?
遇到帶血的女人最晦氣,他試著啟動車子想挪個位子,儀錶盤上顯示輪胎故障的燈居然亮了,他氣得怪叫一聲,狠狠一拳捶在方向盤上。
樂言趕到醫院,還是黃醫生接診,給她重新配了葯,語重心長道:「事後葯對身體傷害很大的,你們雖然還年輕,也要注意啊!」
她連勉強微笑的力氣都沒有,看了看診室周圍,問道:「您的新助手……今天不上班?」
「你說康醫生啊,她今天值下午的班,晚點才到。」
不在也好,她想,至少不用再被對方看見這副狼狽羸弱的樣子。
樂言剛拿好葯就接到電話,公司的座機號碼,她以為是高寂雲,沒想到接起來是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聲音,火氣大的不得了,「俞樂言是吧?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你不是我的律師助理么,怎麼我人都站在這兒了還不見你半個影子?」
居然是池睿打來的?樂言打起精神道:「那個,你好……對不起,我現在在醫院,馬上就回來。」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你給我趕緊回來!你知不知道午休時間已經過了?你現在是在無故曠工!還有,誰讓你動我的案卷了,你給我立馬回來收拾好!」
他聲音太大,樂言把電話從右耳換到左耳都仍覺得嗡嗡的。她不知道他怎麼有這麼大的火,案卷是高寂雲給她的,她看完之後也整整齊齊整理好了。
不管怎麼說,看來未來這位「師父」不是一位好相與的人物。
池睿掛斷電話后樂不可支,坐在桌上問旁邊的前台小姐和人事專員道:「怎麼樣,夠威風吧?」
兩個年輕女孩哧哧地笑,朝他豎起大拇指。
「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豪門闊太太啊?一點兒也不像,唯唯諾諾的沒意思。老高安排她進來的?不會吧,不是他的style啊!還不如你們兩個尖果兒漂亮呢!」
女人最喜歡從異性口中聽到誇獎自己比同類漂亮,頓時有些飄飄然,「池律師,你不等她回來嗎?」
「不等了,我還去修車呢!」他從桌上溜下來,拍了拍手邊的案卷,「她回來了讓她別動我桌上東西,把案卷拿她自個兒桌上去全部重新整理和補充錄入系統。她要不樂意跑老高那兒撒嬌訴苦,就說是我說的,不幹趁早給她安排別人兒,我還不高興伺候呢!」
說起來就火大,他向來都是單打獨鬥慣了,非給他安排個菜鳥不說,還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女人。出差回來聽到同事們議論她,好奇地拿過履歷表看了看,居然就是在停車場遇見的那位。
第一次見面他的車就壞了,這還得了,一看就是八字不合,簡直不能更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