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風波
87_87823初夏的正午,轂擊肩摩的鬧市,人滿為患。
喧鬧的酒肆里,一群遊手好閒的青年,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岩城這幾天發生的大事。
「聽說,顏大夫誤診了,當晚就打入天牢。」酒肆里,一位醉漢醉醺醺的站在人群中間,高聲的嚷嚷道。
「怎麼會呀,顏大夫醫術高超,怎麼可能誤診呢,一定是誤傳,誤傳。」
「對呀,一定是誤傳。」酒肆里其他人紛紛附和著,為顏父申辯。畢竟顏父在岩城行醫多年,不管是醫德,還是醫術,都得到岩城百姓的認可。
「是真的,就連他們家未來女婿,怕受牽連,和他們顏家都斷絕了關係。」
「怎麼可能哪,顏大夫醫術超群,怎麼可能誤診,我不信。」酒肆里,有些被顏父救治過的人,還是不信。
「你懂屁呀,這種事哪有人敢誤傳,那個糟老頭就是醫術不行,只是以前運氣好罷了。」
酒肆里一位體格壯碩的男子,氣憤填膺的吵嚷著,說完他假裝氣憤的站起身。
起身的瞬間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那個人像接到命令一樣立即站起來,高聲附和道:「對呀,顏大夫就是個騙子。他幫我治了幾年的病,沒把我治好,反把我治殘了。」
酒肆里,其他人聽到他們如此侮辱岩城的名醫,有些不滿,但是看他們說的有模有樣,紛紛靜下聲來,聽他們是怎麼深受其害的。
「我以前吧,體格和這位仁兄一樣健碩。」他一邊說著,一邊拍著身邊男子的身軀,無限沉痛的控訴道。
「前年,我感覺自己的腹部老是隱隱的痛,去顏大夫家裡診治。他說沒什麼大病,吃幾幅葯就好了。結果,一吃就幾年,反而病沒治好。吃藥吃的我如今臉無血色,骨瘦如柴,弱不禁風,哪裡還像個男子呢!」
他拿手撫摸著自己沒有一點肉的胸膛,裝腔作勢地說道:「以前大家都說,他是個醫術高超,我這種小井市民什麼都不懂。也就信以為真,沒有請別的大夫看。昨天聽聞,顏大夫誤診。我就生疑了,到西街沈大夫哪裡,重新診治了番。沈大夫卻告訴我,已經過了最佳治療期,讓我準備後事了。你們說顏大夫,是不是騙子,耽誤了我的病情不說,還讓我花了無數的銀子。」
他說完認真的環視一眼酒肆內眾人的神情,覺得還不夠,繼續裝可憐,裝無辜,垂頭喪氣的說道:「如果你們不信,你們可以去問西街的沈大夫,也可以問我的兄弟。」
他指了指身旁壯碩的男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確實如此。」身軀壯碩,彪悍的男子肯定的回答道。
這伙遊手好閒的人,只是想坑顏家一些銀兩來花,而顏父在岩城是個名醫,岩城所有患病者都指名道姓要他醫治,同行難免會記恨。所以岩城大夫紛紛落井下石,實屬正常,這些人也是看懂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才能這麼大膽的誣陷顏父。
然而他們倆人的話一出,整個酒肆幾乎吵得要爆開了,紛紛義憤填膺,慷慨赴義的要找顏家人索要賠償,這正中他們幾人的下懷。所以酒肆的一行人,被幾個遊手好閒的人,挑唆著一起去顏家,索要補償。
顏母自從顏父進了天牢起,就沒合過眼,老是坐著發獃,乾等也不是辦法。
她正準備進屋養會神,就聽到自家門口吵吵嚷嚷的,她心不由一驚,不會是張逸在這裡受了屈辱,讓張家人來找夕兒算賬吧?
那還是先不要告訴夕兒,自己先出去看看,如果是大哥過來了,看在做了幾十年兄妹的份上,不會為難她。
顏母一邊盤算著怎麼和大哥交代,一邊將沉重紅漆剝落的大門打開。
自家大門打開的瞬間,她完全愣住了,門口哪裡是張家人,一群陌生的人將自家的大門,堵的水泄不通,而且來者,個個面露凶色,絕非善類,她驚慌的連連後退,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你們找誰?」顏母有些害怕,氣場也有些不足,語氣就不自覺的弱了些。
「找誰,找你們當家的。」在酒肆挑唆眾人,來顏家鬧事的倆人,大搖大擺的進了顏家,從酒肆跟來的眾人,尾隨他倆進了顏家。
顏家前院頓時被這些人給沾滿了,幾乎沒有空地可落腳了。
「各位,我們當家的不在家,有事還請各位改日在來訪。」顏母對眼前這些人,來的目的並不知情,雖然他們來勢洶洶,顏母還是很客氣的告之他們,顏父不在。
「哼,他當然不在家,他把人都給治死了,怎麼可能會在家,青天大老爺,定然不會饒他。」他們一行人中,終有人忍不住,冷冷的嚷道。
顏母聞言先是一愣,不過她很快反映過來,這些人根本是來找茬的,而不是來找自家老頭子的,她雖然很害怕,但她依舊鎮定的辯解道。
「你胡說什麼?請不要含血噴人,詆毀我們當家的聲譽。」
顏母底氣不足,口氣卻比剛才要強硬些。因為她知道事關顏家的聲譽,她在害怕也不能讓別人詆毀顏父的聲譽。
呵……眾人一陣冷笑,含血噴人,看這抵死不承認的態度,就可以看出顏家平時的行為作風,滿口謊話。現在整個岩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顏大夫被縣老爺關在天牢里。
因為顏母的一番話,眾人更覺得酒肆里訴苦的病患,委實可憐了,紛紛出來為他討公道。
哼,謊話連篇,你騙得了別人,還能騙得了我們嘛?
中間年歲稍長的人,氣哼哼的站出來指責顏母:「什麼救死扶傷,什麼妙手回春,都他媽騙人的。顏大夫已經被縣老爺扣押在天牢里,你還這裡糊弄我們,還要不要廉恥。」
此人話一出助長了那兩人的氣焰,體格壯碩的男子立馬站出了,一副悲痛的哀求道:「還望各位鄉親,為我的兄弟做主,討回公道。」
顏母如墜五里霧中,完全不明所以,不知怎麼回事,五官分明的臉龐露出怯色,顫抖的伸出食指指著眾人,虛弱地問道。
「你們,你們想幹嘛?」顏母身子在顫抖,連聲音也有些顫抖。
裝病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到顏母面前鞠了個躬,一副被迫無奈的樣子,用商量的口吻跟顏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帶眾人過來,只希望顏夫人能憑良心,可憐我命不久矣,能給我應有的補償。」
「補償?」顏母徹底的懵了,她要給他什麼補償?
「相信顏夫人還記得我,我的病,這幾年都在顏大夫手中診治。他庸醫無能,拖延了我的病,讓我現在藥石無功了。還希望您能大發慈悲,我不需要你賠償多少,至少把這幾年看病的銀子還給我吧。」
青年厚顏無恥,裝腔作勢的哀求著顏母,後面乾脆扯開嗓子,將聲音提高了幾倍,生怕在場的人聽不到。
顏母根本沒有見過他們,此刻她明白過來,這幾個人是來找茬的,她有些氣憤卻又害怕,緊握著發抖的雙手,咬著牙極力辯解:「你胡說八道,我根本從來沒有見過你。」
可顏母話剛出口,青年就將嘴巴湊到她耳邊,用僅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冷言冷語地威脅道:「顏夫人,你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就乖乖給我銀子。不然我讓全岩城的人知道此事,我們就來賭賭,他們是信我,還是信你。」
說完,青年朝顏母陰測測的笑著。
顏母完全不知道真實狀況,她認為只要賠了錢,認了栽,這些人走了,少一個人知道顏父在天牢里的事情,就能保住顏父名醫的聲譽。只要聲譽還在,多少銀子都能賺回來。
「好。」顏母怒瞪了青年一眼,咬牙切齒的將一個好字從嘴裡擠出來。
青年見顏母這麼快就願意給銀子,心裡一陣竊喜,早知道這麼容易能訛到銀子,就不該勞師動眾騙這麼多人來了,害得他裝病裝的好辛苦。
因事發突然,顏母來不及告訴顏夕前院此時此刻的情況,她只想趕緊打發這些人走,根本不知道,自己掩耳盜鈴的行為會惹多大的麻煩。
在後院曬藥草的顏卿,見母親步履匆匆,面色沉重的從正廳進來,又出去。他覺得有些奇怪,從表哥走後,姐姐昨天出去一趟,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再也沒出來過,而母親面色也慘白的嚇人。
他將手中的藥草擱置一旁,尾隨著母親的步履而去。
顏卿步伐剛踏入正廳,就感覺到不妙,他明明聽到異常吵雜的聲音,而明亮的正廳空蕩蕩的,根本沒有母親的身影,吵鬧的聲音卻依舊縈繞在耳。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迅速的來到前院。見到院子的情形,他驚呆了,傻楞楞地睃著院子里的一群人。
顏母拿了銀兩出來,當著眾人的面給青年銀子,以為這樣就可以了事了。
誰知,那些從酒肆跟來看熱鬧的人,見顏母的錢如此好騙,也紛紛出來裝病,指責顏父當初坑了自己,要求賠償。
顏母當然不肯,她又不傻,她以為只要擺平了剛剛那個無賴,就能相安無事,她以為息事寧人就能化解眼前的麻煩,沒想到引來別人肆無忌憚的凌侮。
顏母她又氣又怕,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雙手緊緊的握著拳,咬著牙:「你,你,你們目無王法,胡亂誣陷人。」
眾人見顏母不肯給賠償還想抵賴,有些氣憤,七嘴八舌的口伐她。
「庸醫賠錢,賠錢。」
「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有理狡辯,真不要臉。」
「就是,就是。」
眾人說著紛紛將顏母團團圍住,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將顏母嚇壞了,她害怕懷抱著自己失聲尖叫:「你們給我讓開,給我走開,走開。」
角落裡的顏卿早就怒了,眾人說的字字句句,他聽得清清楚楚,罵他父親庸醫,青天白日以眾欺少勒索他們,他怎麼能忍。
必竟還是不經世事的孩子,不能忍受欺辱,他像頭憤怒的小獅子,張開並不鋒利的爪子撲向圍著顏母的青年。
「你們放開我娘,放開我娘。」顏卿將吃奶的勁使出了,手捶腳踢直直的往青年身上揮去。雖然只是十歲的孩子,下手卻挺重的,打得青年哎呦,哎呦,一聲聲吃痛地叫喚著。
「奶奶的,你個小兔子崽子找死呀!」挨了顏卿揍的青年,反過身來,怒氣沖沖的將顏卿拎起來。
顏卿瞬間身子懸在半空中,他意識到危機,拚命地揮舞著雙手,用力蹬著雙腿大吼:「壞蛋,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你妄想。」青年冷睨著顏卿,咬著牙,面目異常猙獰可怖,惡狠狠的說道。
「這小兔崽子自尋死路,我們好好教訓教訓他,不然不知道大爺姓什麼。」旁邊幾個青年面色兇惡地圍了上去,說著巴掌就往顏卿稚嫩的小臉上扇過去。
「啪啪……」幾個巴掌下去,顏卿細嫩的兩邊小臉掛著鮮紅的掌印,顏卿被打得頭暈腦懵,呲牙咧嘴,即使很疼,他也不哭,倔強的咬著牙圓瞪著青年。
幾個青年只顧折磨顏卿,忘記了一旁的顏母,先前害怕的顏母看到自己的兒子被人欺負,憤怒的衝上去,失聲尖叫:「不要……」
她卻無法救顏卿,另外幾個人將她圍到角落裡,惡狠狠的抽她耳光,顏母被抽懵了,害怕的環抱著自己,一動不動的垂著淚,卿兒,她可憐的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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