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 作繭自縛

535 作繭自縛

方孟從宮裡退出來后,李閣老幾人立刻圍攏上前。

「怎麼樣,方大人,柔王怎麼說?」

「她同意幫忙了嗎?」

「方大人,柔王她什麼時候才能見我們?」

幾人神色焦急,直接拉扯著方孟就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方孟被幾人圍在中間,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他連忙揮手擋開了拽著他袖子不放的李閣老,後退幾步之後,才開口低聲道:「幾位大人請回吧,柔王不會見你們的。」

「為什麼!」幾人紛紛瞪眼。

方孟低聲道:「柔王說,她曾立誓永不入楚朝,所以絕不會自毀誓言干涉朝政。她讓我轉告幾位大人,你們若有什麼事情相求,就直接去找陛下,陛下自然會替你們主持公道。」

找陛下主持公道?

簡直放屁!

李閣老氣得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背過氣去,差點沒忍住爆了粗口。

容璟行事橫行無忌,全憑一己好惡,當初楚皇在位之時,他雖然也剛愎自用,手段狠辣,可好歹還算是珍惜羽毛,在乎名聲,再加上當時朝中有蕭謝兩家,後宮又有蕭太后牽制,楚皇無論私下如何狠毒,可至少在表面功夫上會讓大家都抹得過去,讓人輕易拿不住錯處。

可是容璟卻完全不同。他自從登基之後,一手掌握朝政,他不在乎名聲,不愛惜皇室聲譽,更不在意天下文人士子對他的口誅筆伐,甚至史書工筆會留下的污點,行事任意妄為,任性的完全不像是個皇帝。

滿朝文武,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牽制他,楚國上下,更是沒有任何人能讓他忌憚。

從他登基之後,朝中但凡違逆他的朝臣,去官的去官,流放的流放,幾處要害之職上也全都換上了他和薛柔的人,將整個朝政都全部攏在手中。

他用重典,嚴刑苛,不允人違逆,動輒打殺……如今整個朝廷都籠罩在血腥之下,而朝中大臣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求他主持公道,還不如直接送十五皇子他們去死!

如果求他有用的話,他們幹什麼這麼費盡心思的混進上陽宮來找薛柔?!

如果不是知道,如今整個南楚上下,只有薛柔一人能勸得陛下改變主意,他們又何必腆著臉,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求她。

李閣老強忍著心中怒氣,對著方孟沉聲道:「方大人,老夫知道你是識大局之人,煩你進去稟告柔王,就說當初逼迫她當朝立誓的,乃是老夫一人所為,她如果要怨怪,就怨怪老夫一人,無須遷怒其他人。她如果覺得心氣難消,想要老夫這條命,也儘管拿去,只請她能夠顧全大局,出面勸諫陛下,莫要讓我南楚自此而亡!」

「李閣老說的對,她如果要解氣,我陳方新的命也儘管拿去!」

「我也是!」

「還有我!」

周圍幾人紛紛上前,義憤填膺。

方孟聞言卻只是搖搖頭道:「諸位恐怕是誤會了,柔王她從來就沒有怨恨過任何人,她知道諸位大人是以大局為重,才會甘願立下誓言,遠離朝政之事,如今又怎麼會為了這事情而為難各位。」

「只是各位大人有所不知,柔王當初為了戳穿容涴綽和北戎的陰謀,帶人援救皇城,在郾城之外身受重傷幾近垂死,雖然有溫太醫全力醫治,可她身上的傷勢至今都未曾痊癒。方才我進去之時,溫太醫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柔王必須好生靜養,否則再拖下去,會影響根本。」

「幾位大人還是請回吧,莫要在此糾纏,否則萬一驚動了陛下,恐怕會惹來雷霆之怒。」

李閣老幾人都是面色鐵青,氣得渾身發抖。

在他們看來,方孟雖然表面上是在勸他們,可嘴裡說的卻全都是反話。

當初薛柔援救皇城的事情,早在容璟登基之後,大白於天下,如今整個楚國上下都知道,如果不是薛柔拚死護住了寧北軍駐軍,帶著那些人增援,後來又降服南門烈和北戎士兵,將他們驅逐出城,恐怕京城早已經血流成河,而他們也根本沒時間調派兵力,前去抵禦外敵。

薛柔拚死相護,才救了整個楚國,可事後非但沒有得到半點應得的獎賞,反而被他們卻以大局相逼,逼著她立下「不入楚朝,不成楚妃」的誓言。

此事一度傳的沸沸揚揚。

方孟此時說起這件事情,哪有半點勸慰的意思,他分明是在指責他們是白眼狼,諷刺他們恩將仇報,當初將薛柔貶至泥濘,如今卻又趕著前來相求。

李閣老的拳頭握的咯吱作響,額頭上青筋突起。

「方大人,你當真不願相幫?」

「不是不幫,而是下官無能為力。李閣老,回去吧。」

李閣老聞言怒視著方孟,片刻后他突然一咬牙,快速越過方孟身前,疾步到院中對著薛柔所在的宮殿大聲道:「下官龍雲閣大學士李光霽,有要事求見柔王,請柔王現身一見!」

「李閣老!」

其他人都是大驚,方孟更是臉上一怒,上前就想攔著李光霽,卻不想明明年邁的李光霽卻是手腳靈活的避開了方孟,怒聲道:「下官有要事求見,還請柔王現身一見。」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嘶喊,聲音頓時炸響在整個上陽宮中,而且好像怕薛柔聽不到似得,他接連喊了數聲,驚動了上陽宮中所有的人。

那些宮人各個面面相覷,而芹兮聽到李光霽的聲音后,則是氣得臉色鐵青。

她一把砸了手中的雪水罐子,板著俏臉就沖了上來,毫不客氣的指著李光霽的鼻子怒聲道:「你幹什麼?真以為我家姑娘好欺負是不是。要嚎滾去其他地方嚎去,別擾了我家姑娘的清靜,再敢在這裡放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光霽等人自然都是認得芹兮的,他雖然被芹兮的一番話氣得的渾身顫抖,卻依舊揚聲道:「下官李光霽有要事求見柔王,還請柔王以大局為重,現身一見。」

這個不要臉的老不修!

芹兮怒火橫生,當初他們就用大局逼迫姑娘立誓,如今又用大局逼姑娘現身,他以為他是玉皇大帝還是九殿閻羅,這世間的真理明善都掌握在他一個手上?憑他一張嘴,說黑是黑,說白就是白?

想用什麼破道理來逼迫姑娘就範,簡直是做夢!

芹兮面若寒霜,冷聲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在上陽宮中喧嘩,擾了柔王靜養。來人,把他們給我丟出去!」

「你敢!」

李光霽幾人頓時大驚,紛紛出聲怒道,而周圍的侍衛卻早就得了容璟的話,這上陽宮中,薛柔的話就是旨意。芹兮身為薛柔身邊的貼身婢女,所說的話他們自然不敢違背。

一群人連忙圍攏上前,說了聲「得罪」之後,拽著李光霽等人就朝著上陽宮外走去,李光霽不斷掙扎著怒聲道:「薛柔,你不能如此對我。老夫乃是三朝老臣,是當年先帝欽命的顧命大臣,老夫一心為了楚國,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兢兢業業從不敢鬆懈半分。你如此對待老夫,難道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嗎?!」

「薛柔,老夫真是瞎了眼,才會以為你是堪比為相,沒想到你卻如此不顧全大局,老夫真是瞎了眼,才會來求你!」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李光霽的叫罵聲響徹整個上陽宮中,所有的宮人侍婢都是緊緊低垂著頭不敢吭聲,而芹兮卻是氣得俏臉通紅,對著那個抓著李光霽的侍衛怒聲道:

「把他的嘴給我堵上,再敢辱罵姑娘半句,就拔了他的舌頭,讓他這輩子都再也罵不出來!」

那侍衛心中一寒,連忙就去捂李光霽的嘴。

李光霽拚命掙扎,嘴裡不斷發出嗚嗚聲。

方孟雖然氣李光霽口不擇言,侮辱薛柔,可是見芹兮居然命人把他們丟出上陽宮,還要拔了他的舌頭,頓時大驚。

薛柔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尷尬,雖封為王,卻居於宮中,雖時時伴駕,卻又並非後宮嬪妃。朝中已經有不少人在議論薛柔,如果今天當真讓芹兮把這幾個朝中老臣齊刷刷的丟出宮去,恐怕不到明日,薛柔就會變得聲名狼藉,人人喊打。

想及此處,方孟連忙就想出聲,誰知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宮門前卻傳來薛柔的聲音。

「芹兮,不得無禮。」

芹兮連忙抬頭,就見到薛柔披著狐裘,一頭長發垂在腦後,就那般站在宮門前望著這邊。芹兮狠狠瞪了李光霽一眼,連忙快步走了過去,皺眉道:「姑娘,外邊這麼冷,你怎麼出來了?」

說完她連忙伸手將薛柔身上的披風拉攏了一些,揚聲對著不遠處的婢女叫道:「快把姑娘的暖手爐拿過來。」

薛柔拍了拍芹兮的手,淺聲道:「別擔心,我沒事。」說完她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侍衛,淡淡道:「把幾位大人放下來。」

那幾個侍衛原本就因為對幾個朝中老臣動粗而有些心虛,此時聽到薛柔的話后,頓時鬆了口氣,連忙就將李光霽幾人放了開來。

幾人一得自由,都是滿臉怒色。

薛柔則是清淺道:「幾位大人受罪了。」

李光霽臉色通紅,一把打開身旁那侍衛的手,上前怒聲道:「柔王,我等誠心求見,你不願見我們也就罷了,居然讓一個婢女如此羞辱我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薛柔絲毫不怒,只是將芹兮手中的暖手爐抱在懷中之後,這才淡淡道:「若真心求見,就該遞了宮碟,得了准許,方才進宮。李閣老,你身為三朝老臣,不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吧?像你這般無詔入宮,強行求見,見不到就在宮中大聲喧嘩,我可是從你身上看不出半點三朝老臣該有的修養。」

「你……」李光霽被薛柔一句話堵得臉色鐵青,他怒聲道:「本官是先帝欽命的顧命大臣,輔佐陛下,可無詔入宮!」

薛柔淡淡揚眉:「先帝?哪一位先帝?如今陛下剛剛登基,先帝在御龍台修養,尋常不見外臣。不知道他何時下的旨意,封你顧命大臣之責?」

李光霽頓時語塞。

薛柔冷眼看了眼李光霽身後,同樣臉色漲紅,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羞得的其他幾位大臣,淡聲道:「說吧,你們非要見我,到底想要幹什麼?」

李光霽強壓下心中怒意,走上前幾步沉聲道:「柔王,我承認,當初逼你立誓,是我多疑。我怕你入朝之後,干擾朝政,更怕你挾私報復,將整個楚國當作你寧氏商行的後花園,侵蝕楚國皇室。無論你怨我恨我,要將我如何,我都認了,可是,你能不能看在辛苦扶持陛下登基的份上,好好勸勸他?」

薛柔安靜的看著李光霽,並沒有開口。

李光霽繼續道:「陛下雖有天縱之姿,可行事卻任性妄為。自從他登基之後,朝中大臣貶的貶,流放的流放,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如今市井之間,已有新君殘暴的流言,陛下又貶了花王,如果他再殺了十五皇子和十七皇子,斷了皇室僅剩的血脈,恐怕真的會引起民間動蕩。」

「眼下周國虎視眈眈,周邊小國隨時會再起戰事,北戎入侵留下的創痕未愈,之前幾次戰爭更是鬧的民心惶惶。若是此時內亂再起,只會給那些敵人可趁之機,還請柔王為了大局,勸諫君上三思而後行。」

李光霽的話說完之後,其他幾人也是紛紛朝著薛柔拱手行禮,沉聲道:「下官懇請柔王,勸諫君上,三思而後行!」

薛柔皺眉看著幾人,她心中很清楚,眼前幾人對她到底有多深的顧忌。當初在金殿之上,他們逼迫她立下誓言,逼著容璟當朝宣旨,讓她永不入朝,永不入宮,他們固然有私心在內,可說到底,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為了容璟。

寧氏商行的龐大和財力,足以讓任何一國垂涎,卻也足以讓任何一國忌憚,無論她是入朝為官,還是入宮為妃,最後的局面都會形成一人獨大,甚至威脅皇權。

他們逼她立誓,不過是為了保全楚國皇室。

這些人明明這般忌憚她,生怕她插手朝政,如今卻還是腆著臉來求她,足可見他們的處境有多艱難。

薛柔沉默片刻后,才開口問道:「陛下現在在什麼地方?」

方孟連忙回道:「陛下在御書房,正在和豫國公和櫟郡王議事。」

薛柔聞言點點頭,讓芹兮將她披散的長發挽起,插上一支暖玉發簪之後,這才攏了攏衣袖,將整個身子都罩入披風之下,這才低聲道:「去御書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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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謀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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