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

實習生頭次看見唐姍姍那天，她扎了個馬尾，人漂亮皮膚又保養得好，看著跟個大學生似的，她懷裡抱著的可心更是像個瓷娃娃那麼天真可愛。

實習生還是個大男孩，帶著一股剛成年的羞澀，看見唐姍姍母女緊了還挺不好意思的，唐姍姍倒是很大方地跟他打招呼，連可心都主動跟他招手。

對公司的賬務唐姍姍很熟，不一會兒就理清了這幾天讓實習生們焦頭爛額的東西，還改了幾處錯，實習生在她旁邊坐著，看著她嫻熟利落的操作，羨慕不已，不由地問：「老闆娘，我什麼時候能像你這麼厲害？」

唐姍姍笑了，說：「其實你已經很厲害了，欠缺的只是熟練而已。」

被誇獎了？實習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心裡想，如果給他們班上課的老師都能這麼漂亮這麼溫柔就好了，他一定不會僅僅為了修學分而念書了。

因為實習生有兩個，所以唐姍姍每次得把同樣的東西反覆講兩遍，她並不覺得煩，相反，跟年輕人探討專業問題是很有趣的事情，他們總是有很新鮮、很大膽的想法。那位企管專業的同學，更是結合專業特點，給李得意出了不少建議，有些可行，有些過於理想化。

那些可行的，李得意就讓實習生監督推進，至於不可行的，李得意也會給他們指出不切實際的地方。

也不是每次李得意都能說服實習生，有的時候，實習生會覺得自己的想法切實可行，而李得意才是經驗主義，便與他反駁、爭論，彼此都想了很多辦法、舉了很多例子，試圖讓對方接受自己的理念。

往往這種爭論的結局，輸贏各半吧，李得意總是高舉經驗的大旗，可口才明顯沒有大學生好，常常講來講去被繞得說不出話來。然後，李得意就會用老闆的身份打壓實習生，實習生立刻回頭聯合唐姍姍對老闆的一意孤行進行堅決地反抗。

這種時候，唐姍姍通常站在實習生一邊，會勸李得意給他們一定的許可權嘗試自己的想法，萬一他們是對的呢？另一方面，她也會告訴實習生們，並不是所有企業的老闆、上司都像李得意這麼好脾氣，要記住老闆就是老闆，他們能夠掌握一家公司，肯定有他們的才能，而作為一無所有的新人，推翻上位者，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實習生們覺得唐姍姍說的有道理，工作的時間久了，也開始慢慢理解真正的社會是什麼樣子的。尤其在和其他同樣在實習的同學討論之後，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遇到李得意這樣的老闆。

於是，他們學會把工作上的分歧和人際相處分開。工作歸工作，老闆是老闆。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他們可喜歡老闆了。

近來，唐姍姍幾乎每天都帶著可心到公司，跟上班似的，中午自然也在。唐姍姍母女在的話，李得意就有一個算一個的，凡是中午在的員工，都帶著去附近的飯館吃飯，下午的時候，還會從果蔬店買水果，或者蛋糕店買蛋糕給可心，實習生在李得意眼裡也還是孩子，也跟著有一份。

可心挺懂事，也不亂跑也不黏人，大人們工作的時候，她就自己蹲在角落裡玩兒，實習生們閑暇了也會陪著她玩兒會兒，抱著她出去買蛋糕什麼的，她似乎知道這些是他爸公司的，是可以信任的人，也配合，不反抗也不哭。

大家都沾了唐姍姍母女的光，輪流來蹭過李得意的午飯。李得意這個人倒也隨和，尤其在吃上絕對不剋扣，人少的話會開車載著大家過去飯館。後來知道老闆娘過來公司，老闆中午會請吃飯，所以員工們都趕在飯點回來，人多了起來，李得意就提前叮囑實習生到常去的飯館訂餐，請他們中午送過來。

都是一群糙漢子，也不怎麼講究，飯菜打包送來之後，大家一起動手，搬兩張桌子到公司門口，鋪上報紙。一人發一盒米飯，菜盒都並排擺在桌子上。想圍著桌子吃的自己搬椅子，樂意在樹蔭下蹲著吃的就先撥好菜。

唐姍姍也不嫌棄這種吃法，抱著可心坐在室外和大家同桌吃，偶爾還會在家裡燒幾個菜帶過來和訂餐擺在一起。反倒是快遞員們有些不好意思，天氣熱，他們跑了一上午，身上難免出汗，會有汗味，人家白白凈凈的母女倆坐在那裡，怕把人薰著，就主動不過去，還有些是因為煙癮大，得邊抽邊吃。

坐一起的唐姍姍都主動招呼吃菜，不坐桌邊的菜吃完了，她也會記得提醒他們過來撥，不用不好意思。

這樣的老闆娘到哪裡都受歡迎，這樣的老婆到哪裡都被羨慕，以至於後來，甚至多多少少影響到兩位實習生的擇偶觀。只是那時他們還太年輕，不懂得女人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溫婉可人，賢良淑德的，她們也是在成長中慢慢學會這些。不過，作為最基本素質的善良，卻是多少金銀也好、珠寶也罷，不能換來的。

唐姍姍泡在公司差不多半個多月的時間，每天和李得意一起出門上班，倒也其樂融融，只不過，這樣的日子偶爾為之挺好的，增進夫妻感情還可以增加情趣，時間一長，家沒人管了也不行。李得意更不想唐姍姍太辛苦，等到實習生們對業務熟悉得差不多，就不讓她來了。

對於這個決定，唐姍姍倒沒覺得如何，反而李得意公司的快遞員們紛紛表示遺憾，畢竟唐姍姍不來，意味著沒有免費的午餐吃了，怎能不遺憾。

李得意也知道最近這段日子把這幫人都養饞了，所以，打著慶祝實習生順利出師的名頭，請全公司員工一起吃飯，把沒出勤的實習生也叫來，有女朋友或者結了婚的，想來的也可以帶來。男人圍一起忙著喝酒，女人圍一桌忙著聊天。

喝了酒之後，李得意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光景，這些人，都是他的資產，無論是員工還是員工們的配偶。員工在外工作，配偶就是他身後最堅強後盾、守衛者和支持者，就像唐姍姍之於他李得意一樣。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有些人會選擇離開，又或者像他當初那樣自己創業，但那並不是代表他失去了一個可以為他賺錢的員工，而是為他又拓展了一條新的人脈關係。

人不就是這樣，走走停停看看想想，與許多人遇到，與許多人遇到后又分開。相遇的那些人里，可能只有十分之一在分開后依舊保持著聯繫，而這十分之一，才是一個人真正的財富。

飯後，李得意和全體員工一起合了張影，大家都很年輕，臉上洋溢著青春的光彩，和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與希冀。後來，這張照片被放大了掛在公司的牆上，照片背面，是每個員工的簽名。許多許多年後，這張照片也會連同當時的回憶，存放進公司的歷史里。

唐姍姍回家了，公司的運轉可依舊沒停，該來件該發件，一刻都不容耽擱。

倒是唐姍姍回家后不久，葛芳蕊回來上班了，她人看上去有點憔悴，瘦了一些，其它倒沒什麼變化。不過她沒參與到之前那半個月里去，所以在敏銳察覺到公司的氛圍變得其樂融融的時候還挺奇怪的。

同事都是些粗心的大男人，也就沒人關心她這半個月去哪兒了，打了個招呼繼續手頭的工作。

李得意買的備用電腦早就安裝完畢，已經開始給實習生們使用，這台電腦不僅可以接網上下單，還可以做公司的帳。實習生也挺聽話的，從來不胡亂上網。葛芳蕊回來后，他們也沒跟她搶工作，而是不忙的時候去幫快遞員的忙。

快遞員們的年紀都比實習生大，有時喜歡欺負欺負他們，讓他們跑腿去買煙，或者讓他們把自己隨身的水瓶裝滿水之類的。實習生們也沒擺知識分子的架子，讓幹什麼幹什麼，買煙的次數多了，還知道跟煙店老闆要個打火機當贈品。其中一個實習生是南方人，還在公司里自製涼茶讓快遞員們帶著喝，把大伙兒樂壞了。

葛芳蕊只能在一旁冷眼看著公司里每天發生的這一切，完全融入不進去。她本來跟快遞員們的關係就一般，仗著自己學歷高，又是老闆的老鄉，人不免有些高冷。快遞員們都是些粗人，倒不十分計較，但是後來唐姍姍來工作那半個月之後，心裡也不免會生出些比較，等葛芳蕊再回來上班，對她也就有一搭無一搭起來。

李得意也挺忙的，他還挺愛喝實習生做的涼茶，覺得比超市裡賣的那種罐裝的好喝，於是他出錢買材料，還弄了個電磁爐來，跟實習生抄配方、學煮茶，每天煮了給大家喝。

不久，李得意之前託人給葛芳蕊買的藥材到了，他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可已經證實葛芳蕊沒毛病，這些東西也就不好再給她，於是拿回家給唐姍姍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