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虛驚
米蘭反應速度很快。
他倆白天通過考試，晚上人家就知道考過了，消息如此靈通，沒理由不知道他倆之前請了半個月假的事。
鑒於不知道對方有什麼打算，底牌不能一下子掀開，米蘭腦子轉了轉，很配合裝出一副「強作鎮定」的樣子，問：「啊？精神力殘餘？不會造成太大傷害吧？我剛剛學會控制沒幾天，都沒實戰過。」
十四到十六歲是普遍集中開發天賦值的最後衝刺階段——過了十六歲天賦值開發會異常艱難，一般都以那個年齡為分水嶺。有機甲戰士的父親，子女開發天賦值的可能性更高。
再說他們也沒有非常刻意掩蓋行蹤，雖說現在重視隱私保護，作為警局局長，對方還是有能力查到家裡購物狀況的，一看藥水和營養劑的採購量，也能推斷出來。
羅蘭聽到這話，眼睛閃閃發亮。
米蘭故意把自己說成開發天賦值沒多久的情況，卡特琳果然相信了，笑容可掬：「沒有沒有，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就算把罪犯弄成植物人，也屬於緊急避險。」
「那就好。」米蘭鬆了一口氣。
卡特琳繼續笑眯眯：「不知道米蘭有沒有想過，中學畢業后，選哪個方向深造？」
「這個，目前還在考慮……」
史密斯先生忽然小小驚呼了一聲，他的杯子不知怎麼灑了，滾燙的咖啡把手燙紅，西裝也遭了殃。
小黑貓非常客氣帶他去換裝收拾。
這個小插曲稍微打斷了卡特琳，她關切地目送丈夫離開，才收回目光，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聯邦七七機甲學院的副院長。我們跟白氏私立大學有合作關係，正在組織一場中學生走進大學校園的體驗活動，歡迎你們來提前參觀大學生活。我們今年新引進了各式機甲模擬器……」
她一邊介紹，一邊觀察兩個孩子的表情。
原來對方見獵心喜，給自己學院提前招攬人才。米蘭微微笑著，表示了對於機甲學院的讚美。至於班布，一聽見「新引進機甲模擬器」，立刻就動了品嘗的念頭。
他倆精神力磨合了一段時間，感覺不像一開始那麼強烈，但米蘭仍然捕捉到班布的想法，不動聲色：「剛剛跳級成功，如果我們能跟上教學進度，還真想去看看。」
這話說得很漂亮，又不失主動權，能不能跟上教學進度完全靠他自己說了算。
卡特琳馬上表示理解和支持，也不大力鼓吹什麼。以她幾十年和毛頭小子打交道的經驗判斷，十幾歲少年人，剛剛開啟天賦值，又見義勇為，怎麼看都是熱血跳脫性子，到時候拿機甲格鬥炫技，還怕他們不報考？
而且這兩個孩子的文化課成績也很不錯，好苗子到了哪裡都是學院招攬對象。她逼急了給人留下相反的印象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卡特琳繼續笑得很和藹，不僅留下相關資料，還提供了自己的私人光腦號。
米蘭一一道謝，也留下自己的光腦號碼——他不留，對方想查，也是分分鐘的事兒。
而班布，除了聽到有新物品，考慮食用性之外，一直在觀察小黑貓儘管掩飾得好，但也頻頻走神的樣子。
史密斯先生不是吃到苦杏仁，就是被燙手，足以說明這個人對小黑貓來說不是一般的重要，也不是一般地招仇恨。
——據說這叫余情未了？相愛相殺？
他決定問問。
嗯，他是有伴侶的人，家裡的事，他搞不定的情況下，要跟伴侶商量一下。而且有配偶的人，做什麼事情也要盡量和家屬報備一下。
班布打定主意。
史密斯一家還有羅蘭沒有呆很長時間，等史密斯先生外表打理完畢，就離開了。
小黑貓還裝了一小盒餅乾當做回禮，看史密斯先生稍微有點猶豫，直接遞給羅蘭。
米蘭和爸爸道了晚安，在米納又欣慰又帶著點擔憂的目光里。拉著班布上樓。
——米納也年輕過，當然知道所謂「情侶裝」什麼意思，更知道在忙碌過一段時間后終於有空的男人會做什麼，他只能寄希望於兩個人的自覺。
「米蘭。」
「班布。」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班布閉嘴，望著米蘭。
米蘭笑笑，伸手揉了一把他頭毛：「想去機甲學院？」
「參觀。」班布想了想，加上限定條件，「看看最新的設備。體驗一下。」
「好的。那我們明天就聯繫她。」班布有個人愛好，米蘭大力支持。至於體驗完畢之後報不報考，那是另外一碼事。
「還有一件事。」
「嗯？」原本想趁著考完試放鬆，好好溫存一番的米蘭當機立斷調整計劃，解決班布的事最重要。
「他們之一有問題。」
「什麼？」米蘭立刻把來人全部回想了一遍，「他們的目的不單純？不是感謝加招攬？」
「不，就這次拜訪目的來說，沒有問題。」
「那就是其他方面？」
「是的。」班布說，「米蘭，如果一個人在意外情況下見到老朋友，會是什麼反應？」
「關係非常好的朋友，很久沒見，突然重逢，一定會很欣喜，還有感慨。」米蘭說。
「如果兩個很久沒見的人一見面，一個單方面認出了另一個，之後表現大失常態，錯誤頻出，又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們關係並不是非常好，要是相貌變化不大，怎麼會認不出？甚至很可能一個把另一個忘記了。」米蘭皺眉。
「所以其實感情沒那麼深？」
「我覺得是這樣。」
「我明白了。」班布說，「小黑貓不對勁。他的失誤率比平時增加了百分之三百。」
「你是說小黑貓和……史密斯先生？」米蘭回想了一下，整體氣氛都不錯，頻頻出狀況的只有史密斯先生。小黑貓一向盡職盡責，那麼……
「是的。」班布自從有海格力斯背黑鍋，說話有底氣很多，什麼事情都可以往海格力斯身上推，「按照海格力斯的分析，小黑貓明顯認識史密斯先生。但對方沒有認出他。」
「小黑貓臉上有偽裝。」米蘭提出反駁。
「可是聲音、小動作、還有身體特徵不會變。」班布也反駁，「精神力也不會變。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認出你。」而你也認出了我，光憑精神力就認出了我——這是班布始終沒有搞清楚的議題。
分析著別人的事，中間突然聽到這麼一句，米蘭心情不能更好：「我也能認出你，但別人可沒有像我們這樣關係緊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小黑貓的情緒激蕩超出了正常值。
「我們問問小黑貓，如果有問題，就想辦法解決。」小黑貓是自己人，遠近親疏米蘭分得很清楚，「不靠他們，機甲學院我們自己也能去。」
「嗯。」
有問題就要儘快解決，拖延絕對不是米蘭的性格，他倆直接去一樓，站在小黑貓的房間門前，抬手敲門。
「米蘭班布……」拉開房門看見兩位小主人，令小黑貓吃了一驚。他顯然沒想到兩人會主動找過來。
米蘭也吃了一驚。
在米蘭印象中，小黑貓無論什麼時候，都衣著整齊，態度溫和，臉上帶著不知疲倦的笑容。然而此刻，面前這個頭髮亂蓬蓬，一條袖子捲起一條放下，馬甲扣子錯位，腳上只有一隻拖鞋的人，是誰？
不僅如此，看臉色蒼白，額頭被冷汗浸濕，幾縷頭髮貼在腦門上，眼睛還稍微發紅，眼角有可疑水漬，神色也是肉眼可見的憔悴，整個人彷彿大病一場般虛弱，是誰？
小黑貓這幅樣子，從未有過。
「班布，去拿杯熱牛奶。」米蘭反應迅速，「小黑貓，放鬆。」他毫不猶豫走進房間，看見地上亂糟糟的紙團和衣服，床上枕頭被子床單胡亂卷在一起，這個房間的主人明顯不對勁。
小黑貓一驚之下，也很快鎮定下來：「抱歉，請給我五分鐘。」聲音也帶著嘶啞。
米蘭搖搖頭：「放鬆。」說著，放開自己的精神力，輕柔地籠罩在小黑貓周圍。
這種感覺是精神力撫慰，小黑貓察覺到對方傳來的善意，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自己的防禦圈。
他的精神力現場，形容起來和這房間一樣，只有一個字：亂。
班布通過勘夢機，得知小黑貓的理想是安靜美好田園生活。
然而現在在小黑貓的領域中，米蘭感受到仿若經過一場戰爭，將平靜美好的小鎮以摧枯拉朽之勢摧毀，只剩斷壁殘桓，處處火燒痕迹，滿目蒼痍。地面寸草不生，坑坑窪窪，令人舉步維艱。
就在這個時候，絲絲細雨灑了下來，軟綿綿，然而持續。
春風化雨，將灰黑一點點洗滌，露出小鎮原本顏色。雨水填滿了窪地，匯成涓涓細流，沖走臟污浮土，漸漸露出下面的新芽嫩綠。
米蘭很認真地，將對方繃緊的神經，緊張的情緒，悲傷痛苦不安糾結之類的負面影響，一點點洗掉。
看著小黑貓緩緩舒展的眉頭，重返房間的班布果斷把牛奶放到一邊，拉起米蘭的手。
沒過一會兒，米蘭收回自己精神力，小黑貓也張開雙眼。
雖然他樣子還是狼狽，但顯然精神好多了。
十分鐘后，小黑貓從洗手間出來，除了眼圈還有點紅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開口，首先道謝加道歉：「感謝兩位主人對小黑貓的關心。今天晚上小黑貓失態了。」不僅僅因為米蘭主動給他做疏導，也因為他倆發現異常，主動找過來的體貼。
「小黑貓遇上了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在洗手間的十分鐘，小黑貓顯然不僅僅把自己外表打理一番，也把思路梳理了一遍，露出慣常的微笑，「這點小意外，不會耽誤工作的。如果不耽誤主人的安排，小黑貓想討個人情。」
他可不再是那個懵懂純真一腔熱血的少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