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屬體和共生碳基生命

時光飛逝。

漫長的睡眠被「轟隆隆——」震動所打擾，三口醒來。

睜開眼，星星點點的熒光微微照亮了周圍的漆黑，即使光線全無，也不影響他觀察四周。三口看看自己揉眼的手爪，看看狹小的石洞，迷迷糊糊無法適從了一陣，記憶才慢慢回來了。

之前也有過幾次震感打擾了酣眠，但這次，三口模糊捕捉到了之前在這顆星球上從沒有感受過的某種輻射，有必要觀察並收集到任務日誌。

——其實之前一直不做任務的原因是沒睡飽，現在則是睡太久終於要活動活動了吧。三口頗為心情好地拖著笨拙的身軀站了起來。

按照沉睡之前的常規方式使用這具身體，三口馬上感覺到了窒息，才想起生物存活的第一要素——呼吸，地層深處不知歲月，現在這裡可沒有適宜的空氣。「他」需要暫時改變自己的生理機能。

表層特徵維持……內部質能轉化……擴散……改組……壓縮……三口在片刻間調整了存在方式，身體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但僅僅維持著一層皮，裡面是他從另顆行星見到的一種不依靠空氣生存的生物組織。

甩了甩尾巴，三口很快重新習慣了自己的身體，他四處環顧，終於在角落裡找到入睡前的計時器——順爪折斷帶進來的半截小樹，當然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了。他直接抓了一團這玩意兒扔進嘴裡，用本體去感受。

放射性同位素的半衰期相當悠長，在願意的情況下，三口有信心將誤差控制在正負百年——當然，只能按照這顆星球的時間標準計算。

三口並沒有換算自己的時間標準，時間早已沒什麼意義，對這顆星球來說，六千多萬年不過是打了個小盹兒，對於三口的同類乃至厚皮生物種群來說，那就是進化蛻化變異絕滅等等等等無限可能了。

他很快得出結論，自己已經沉睡了……65623500年左右。

六千五百多萬年了？唔……可以出去看看了。

身體倏地分解成無數粒子，遊刃有餘地在岩石泥土水各個分子原子間飛梭一般掠過，不知多長時間，周圍的分子一下子變得非常之稀疏——三口來到了地面。

地上沒有振翅聲沒有走動聲沒有吼叫，也沒有溫暖濕潤的氣息沒有血腥味道，附近沒有三口熟悉的任何一種生物存在，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陌生。

身體重組成原樣后，三口深深吸了口氣，空氣成分改變了一些，這具身體還可以接受。但這種強度的輻射是怎麼回事？這樣的強度，便是自己的厚皮也有點受不住，他開始四下打量。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分，但這並不影響三口的視覺，他發現附近是一處山林所在，然而看上去無比茂密而生機勃勃的綠色植物，其內在並不是樹汁，而是過於規則排列的纖維，帶有一些金屬成分……三口啃下一截小臂粗的樹枝，邊吞噬邊分析。

一般而言，「過於規則」這個詞本身就代表了一種非自然、非原生態的結構，所以這些碳基植物並不是純天然，而是出於某種目的被製作出來的？

必須要調整這顆星球的文明層級了。那截樹枝完全消失在三口的嘴裡，能量不多，聊勝於無。

前面並沒有道路，然而遠處，可感覺到熱量集中，明顯是非自然所為，輻射源就在其中。

看來已經達到一定的文明程度了，三口想著，這裡的主宰生物在哪裡？是什麼模樣？

三口提高了視聽嗅觸的感覺，敏捷而靈巧地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不同物種間容易產生誤會和敵意，但規則是進入星球后，不能違反星球一般規律，因此他沒有像地底脫身那樣，化成微粒，或使用其他能力。

如果有精通古生物學的人，藉助慢鏡頭，會見到一隻早已滅絕的恐爪龍，以單兵機甲的極限速度，暴走在山林之間。

分解和重組刺激了精神的活躍，奔跑動作使僵硬的身體關節更加靈活協調，三口記下數據，包括改變的空氣成分，土壤亦然，還有樹木……

呃，這一覺似乎睡得久了些。一路上建造過又被摧毀的非自然的痕迹太多了，有大規模建造及創造能力，星球已經從一級文明進化到三級文明了，三口默默地想，自己竟然錯過了這麼久的文明進化過程。這種想法在他看到空中幾個零散移動的金屬體后又被推翻，如果金屬體就是星球的生命形式，那麼星球的進化級數至少是五級以上。

六千萬年，五級，這個星球還真是堅實耐用，存儲豐富。

五級文明的探測技能不會不高，三口後悔自己的莽撞，瞬間發力，借著植物的掩藏，對照著空中雙翼金屬體的大概模樣，將自己外觀修改成了亮銀色流線型身體，雙肋各裝飾了三塊亮晶晶的硅板，刻上簡明的幾何線條，兩翼稍微收攏，屁股上豎起寬尾，腹部隨便標註了一朵花樣，搖搖晃晃升了空。

心理上調整了文明級數，迅速收集著四周充斥的紛亂電磁波，波段嘈雜，這種語言系統需要學習，他記下了一些。

觀察稀稀拉拉幾個金屬體的行進方向，似乎，都是要遠離一個高溫高輻射的中心點。

三口逆流而上，向中心點飛去，視野擴大后，他覺得，自己的判斷又出了錯。

從空中俯瞰，離中心點不遠處是一處非自然形成的建築區域，果然是生物聚集區，地面上有大量金屬體在大路上蜿蜒成一條線，逃離輻射源，還有一些四散的小型碳基生物，遠遠落在後面，用雙下肢奔跑。

三口發出探測，無論是空中還是地面的金屬體內部，都存在著這種雙足碳基生物，其基因構成，與厚皮生物統治星球時期的一種小型動物極為相似——那種小型動物只有三口一隻後腳掌那麼大，經常偷竊自己群落裡面的卵。

難道不是金屬文明的星球？碳基生物和金屬體的關係是寄生還是共生？是奴役還是食物儲備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