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查崗
夏舟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很痛恨自己遺傳了媽媽的哮喘病,以至於從小她就要吃那些藥片,定時去醫院檢查,別的小孩能玩泥巴沙子,而她就只能安安靜靜呆在家裡練鋼琴。
而現在她躺在病床上,看著床邊的醫生和楊之濟,前者不斷地告訴後者她這個哮喘病患者哪裡需要注意,哪裡不能馬虎,楊之濟就像一個好學生一樣,乖乖的聳拉著腦袋,聽著醫生的叮囑。夏舟看著這樣的他,突然就覺得其實哮喘也不是那麼討厭。
待醫生走了之後,夏舟從病床上坐起來,她看見楊之濟一直盯著自己,就嘿嘿一笑:「其實我根本沒有必要特意睡個病床的,哮喘不是什麼大事啊,那醫生純屬是想坑你錢呢。」
楊之濟才懶得管她這個時候在為自己開脫什麼,他直接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她旁邊,神情像極了一個正在教訓不聽話的學生的老師,夏舟有點怕他這樣的表情,以前她怕陸止尋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她怕楊之濟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是不是沒有按時吃藥?」楊之濟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一絲波動。
往往一個平時最喜歡對別人冷嘲熱諷的人突然語氣平靜了下來,那麼只有兩個可能,他很生氣或是他已經絕望了。
在此之前,他跟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平淡無波的語氣,包括那次在餐廳,他那樣說她,說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關係的時候。
一個男人再被妻子一再的傷害,以至於對這段婚姻失去了信心,這個男人心裡不可能是不怨恨的。可是楊之濟的聖母屬性就這樣一直從結婚前延伸到了離婚後,他從來沒有怪過她,這樣反而讓夏舟更加愧疚。
夏舟低頭,像一個認錯的孩子:「我以為我不用吃了。」
楊之濟挑眉,語氣終於有了一點波動:「夏舟,你活了多少年,哮喘就跟了你多少年,你憑什麼會認為這個病會好的這麼輕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無敵女金剛,怎麼都不會死?」
雖然他的態度有些不好,可是夏舟心裡卻有些高興:「我很久沒有犯過病了。」
「如果你不用我囑咐就乖乖地按時吃藥,或許是有可能的。」楊之濟嘆氣,「少吃辣的吧。」
「嗯。」
對於這樣聽話的夏舟,楊之濟心裡有些吃驚,不過他一向喜形不於色,看見她沒有什麼大礙,基本的人情做到這一步,前妻之後要怎麼樣他也管不著了,楊之濟乾脆的起身就打算告辭,讓夏舟好好在醫院掛個點滴。
「那個君辰月的事......」夏舟生怕他說話不作數,在他離開病房之前提醒他道。
楊之濟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回答她:「放心吧,這點我還是記得的,不至於忘得一乾二淨。」
夏舟繼續躺在了病床上,雙手下意識的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那上面還殘留著楊之濟的痕迹。
他見她呼吸困難,包里也沒有應急的葯,直接就橫抱起她,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胳膊,急匆匆的將她帶出了餐廳。
這個時候正屬於堵車的高峰期,就是救護車來了也不見得會比楊之濟的轎車快多少,他不停地加速,夏舟呼吸困難,面色蒼白,但還是好心的提醒他:「你開慢點......」
「閉嘴!」他直接呵斥她閉嘴,「把自己的命當命看!你想要死不代表我想看著你死。」
她看著他一直以來那麼清冷淡然的臉上全是焦急和無措,突然就有點想哭了。她不是脆弱的人,就連陸止尋離開她的時候,她不過也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地面發獃,直到江扇冗抱住她不停地安慰她,她才想到,啊,原來她是需要用眼淚來釋放情緒的。
可是自從她跟他離婚了之後,夏舟就越發的感受到楊之濟的好,人越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情緒就越是脆弱。
夏舟自嘲,什麼叫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她就是個典型。
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夏舟爬起來看了看周圍,發現病房裡其他幾個病人此時旁邊都有親屬陪著,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一種悲涼的情緒不自覺的就從心裡冒了出來,她下床準備去解個手,發現手腳都睡得有些麻木了。
上廁所可以不帶紙,但是絕對不能不帶手機。
她拿起手機去了廁所,發現手機因為電量低已經自動關機了,夏舟只能憋著一肚子悶氣上完了廁所之後又從包里拿出了移動電源和數據線,手機屏幕這才亮了起來。
剛一開機,就看見了二十幾個未接來電。
夏舟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打開了通話記錄,果不其然,一般會給一個人不厭其煩的打無數個電話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查崗的老婆,一種是查崗的老媽。
夏舟是女的,所以會給她打這麼多電話的就是她老媽秦月甄女士了。
咽了一口口水,夏舟鼓起勇氣打了電話過去,接通后還沒等她說話,那邊秦女士洪亮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你手機幹嘛關機?」
「沒電了。」
那邊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算了,你沒死就好了。」
夏舟滿臉黑線,不知道該怎麼接秦女士的茬,她剛想說自己犯哮喘這會在醫院裡休息,那邊就更快一步的將目的說出了口:「我來你那住幾天。」
......
「媽,你好好的幹嘛要來我這裡住啊?」夏舟千萬個不願意,但又不敢把她離婚的事說出來,只能看看能不能打消了她老媽的這個念頭。
秦女士不愧是夏舟的親媽,夏舟語氣一變她就知道夏舟有事瞞著她,秦女士眼神一緊,語氣有些凌厲的說道:「你幹嘛?你是不是和女婿吵架了?」
「沒有沒有,我們和諧的不能再和諧了。」夏舟矢口否認。
秦女士舒了一口氣:「恩,你放心,我不會打攪你們兩口子的生活的,畢竟是要抱外孫的大事,我有分寸。」
夏舟欲哭無淚,只能默默地將淚水吞進了肚子里:「那你打算來幾天?」
「半個月吧,只住那麼幾天也沒意思。」
夏舟發覺有點不對勁了:「那爸爸呢?你不管他了?」
「誰理他啊,單位說要集體旅遊,這老頭子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那年輕人去爬山他能跟著去嗎?到時候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回來了我可懶得伺候他。」秦女士語氣傲嬌,但是卻掩蓋不了她是因為丈夫不在家而寂寞的心思。
夏舟想原來如此,她實在是不想和她媽說自己和楊之濟離婚的事,否則不管她媽是什麼態度,首先就要把她說教一頓,一天一夜都不帶重樣的那說教。
這廂答應了秦女士,夏舟就更後悔離婚這件事了。
她不管和楊之濟鬧得怎麼僵了,首先婚姻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背後牽扯的家庭關係太大,他們一時衝動離了婚,首先不能顧著自己舒坦,而是想著怎麼讓家裡人接受。
夏舟扶額,明明她就是和楊之濟兩個人打的結婚證離婚證,怎麼要考慮的事情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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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元笙最近被某個女學生纏的煩,他是老師,理應來說是不應該回應這個學生的感情的,但是他要是再不回應,這個女學生估計用眼神都要把他吃下去了。
手裡還拿著王妤曦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史詩級題目愛,莫元笙默默地扶額痛苦著。
「你還不需要解這麼難的問題。」
王妤曦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都快要黏在他身上了,莫元笙感到了危險,王妤曦纏著他很久了,這纏勁簡直堪比楊之濟的那個小助理和顏大小姐,以前他總是看笑話一樣看著楊之濟為夏舟守身如玉巍然不動,而現在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才發現有多令人頭痛。
偏偏王妤曦對他只是言語上的調戲,一點也沒有做什麼實際性的動作。他現在就期盼她能把自己的獸/欲好好說出來,然後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的拒絕她的理由。
「教授,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嬌滴滴的聲音,莫元笙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現在覺得還是夏舟那中氣十足的聲音聽起來比較爽,當初留校任教的時候,他明明可以跟著楊之濟一起開事務所,偏偏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被院長唬的一咋一咋的,以為學校福利多好多好。現在楊之濟一個客座教授偶爾回來上上課灌輸一下心靈雞湯,他每天卻要對付這群十七八歲荷爾蒙分泌失調的女學生,腦子鈍的和什麼似的,偏偏還喜歡自以為是的拿著一堆案例過來問。
突然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喂,你好。」
「莫元笙,是我。」
所以說比較出真知啊,莫元笙覺得夏舟此刻的聲音聽上去動聽極了,他放軟了聲音:「什麼事?」
「你知道楊之濟現在住在哪裡嗎?」
真是張口閉口不離楊之濟,莫元笙心中腹誹了一小下,隨即就就看見了王妤曦一副警察樣子盯著自己,莫元笙轉轉眸子,嘴裡笑道:「你過來找我吧,法學院你走過無數回了,我在五樓的教研室。」
夏舟:「我就問你楊之濟住哪裡,過來找你幹嘛?」
「過來我就告訴你,傻瓜。」
莫元笙依舊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微笑,實則心裡日了doge千萬遍。他看了看王妤曦明顯已經冷了下來的臉色,笑眯眯的說道:「有什麼問題一次性為問吧,當然是不超出你的認知範圍的,還有,把門口那幾個女生一併叫進來吧。」
王妤曦沒有聽他的話,只是答非所問:「剛剛是教授的女朋友?」
莫元笙覺得做人不能太缺德,好歹也是他死黨的前妻,這樣占人家便宜說不過去,於是就撒了一個後果不那麼嚴重的慌:「我還在追。」
門口正在偷聽的女學生們心碎了,啊,教授原來有喜歡的人了啊。
夏舟一進清*學院的教學樓,就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噴嚏,她不知道莫元笙又怎麼了,君辰月的事情她交給江扇冗做了,那個丫頭需要磨練一番,現在她唯一的目標就是趕緊殺到楊之濟家裡去,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他的衣服給搬回去,應付完自家老媽之後再和他解釋來龍去脈。
否則就憑楊之濟嘲諷技能滿分的嘴皮子來說,一定會在她還沒來得及服軟之前先用嘴炮把她干趴下。
然後他們愛怎麼搞怎麼搞,她雖然是後悔離婚了,可以不是倒貼的那種女人。
男人,當然是用過了就丟掉,管你幾厘米。
夏舟對法學院著實是很熟,她大學是中文學院的,但是由於交了一個法學院的男朋友,時常來這裡蹭課什麼的,以前陸止尋總是拉著她坐最後排,兩個人在教室里嘰嘰喳喳說小話,搞的連續好幾次期末測評的時候,他的分數都沒有楊之濟高。
楊之濟拿著國家獎學金,給他們的行為做了簡單的概括:「丟西瓜撿芝麻。」
而夏舟這個他嘴裡的芝麻,過不久就被他自己娶回家了。
夏舟搖搖頭甩開了這些回憶,不帶一絲雜念的走近了教研室。
「啊,她來了。」
夏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迎面而來的莫元笙給摟住了肩膀,並且平常最喜歡對她冷嘲熱諷的他,這次居然用的是他慣用的那種溫柔的、富有磁性的、風度翩翩的紳士語氣對她說道:「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