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片刻思緒
看著阿竺漸漸停止了呼吸,良久,吳雲斌才深吸一口氣,木然的看向自己手中那刻有地圖的石板,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具體是什麼感受!
他有著願望落空的萬分失落,以及被坑騙后的惱羞成怒——要知道,如果十五年之後才能去往養生池,就代表了他還要在這個世界做漫長的停留,完全不同於在之前四個世界的那種短期的旅程。
同時,他又有著深深的惆悵,惋惜著阿荏的際遇,檢討著自己對阿竺的輕信。並層層解構、推演在不以任何人作犧牲的情況下,各取所需,避免遺憾的方法。
但在推演之際,另一種想法又在他腦海中冒了出來,是對以上種種情緒的嗤之以鼻——吳雲斌啊吳雲斌!你見過的世界也並不是太窄吧,人生不過是浮塵,哪怕是由無數人生組成的宏觀上的時代、文明,文明又歷經過一個個紀元,在宇宙與時空的尺度上,照樣只是微小的塵埃,只是轉瞬即逝的剎那罷了……阿竺的殘身、理想以及狠心,阿荏被至愛犧牲利用的悲慘,以及自己將要面對的漫長停留,這些個人的人生軌跡,更是剎那中的剎那,微塵中的微塵——每一個瞬間,不知就有多少億萬個同樣的生命,在不斷的際遇起伏、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不管是聰明絕倫還是愚笨不堪,不管是悲慘至死還是平安一生,不管是蕩氣迴腸還是平淡如水,不管是創造輝煌還是跌入谷底,最後都會走向共同的結局——在無常中不可逆轉的消逝,歸於無任何差別的虛無。儘管在這一過程中,造成深刻影響的事物,其影響的痕迹不會立即隨事物本身的消亡而消亡,會一代代的流傳下去,但這種影響是被其所在的文明母體所承載的,這文明母體在宇宙中消亡了,那點微弱的影響也就就此湮滅,即便退一步,假設文明不在自身的發展中消亡,承載文明、承載萬物的宇宙也會走向終點,那時,也還是不得不湮滅——無常之下,並無永恆之物,消亡是唯一的、必然的共同命運,既然如此,耿耿於懷於一時的挫折,惋惜一人一物身上的那點悲劇,甚至想要去避免那點悲劇,又有什麼意義?——不管如何去避免,最終不都還是要塵歸塵、土歸土?
不過,想到此處后,吳雲斌不免切換角度又想:當然,這只是我看待這一發展規律的角度。在主觀上,從不同角度看待這一規律,還有很多其它不同的看法——有人覺得,雖然萬物無常,事物轉眼就會消亡,但它曾經存在過的那一瞬就已經是永恆了,此後無論如何變遷,哪怕宇宙湮滅成虛無,它都永遠定格在曾經存在過的那個位置上——從這個角度看,事物在事後的消亡已經不重要了,「存在過」本身就是意義之所在,輝煌會永存於輝煌的那一刻,悲慘也會永存於悲慘的那一刻,因此,惋惜於某一刻、甚至想要改變某一刻的命運,可以看成是不想讓遺憾與悲劇在那個刻度上永恆,想辦法去避免遺憾的產生這種事,也就不能說是毫無意義之事了。更有人會進一步覺得,正是因為萬物都會消亡,且每一刻都是唯一,不可替代,短暫生命中的點滴才值得珍惜,短暫生命中創造的成就才無比珍貴。
吳雲斌的思維角度還在繼續切換:當然,這兩種看法,都是以承認「萬物無常」為前提的,還有一些觀點,根本就不承認「無常」存在。比如冥靈教內其中一派的思想,就不承認有「無常」存在,只承認「流動」,認為世界根本沒有多種多樣的萬物,萬物不過是由相同基本粒子組成的各種不同形態,萬物發生變化,不過是基本粒子在流動而已,而基本粒子本身是永恆的、不變的——按照這種觀點,就是認為自己和宇宙中的其它粒子沒有區別,什麼都不去做,隨著宇宙本身的物質流動才是真理,這樣一來,以「自我」為前提的,想要改變人生的種種想法不僅沒有意義,而且還是執迷於遠離真理的幻象!又比如還有圖達那種觀點,認為當人能夠隨意組合基本粒子時,就能將任何時刻、任何事物進行復現,也即他所說的「任何事物都是永恆的,消亡只是假象,因為一切都能被無限復現,只是常人的眼光被自身的所處階段局限,看不到這一點罷了」——這種觀點雖然也不承認「無常」,不承認消亡,但卻走到了另一個積極的極端,認為人最終能夠掌控一切。不過,在這種觀點下,既然任何事物、場景都可以被無限的製造、復現出來,那麼,也就沒有什麼是唯一的,執著於某個特定時刻下的某些命運,也同樣沒有必要和意義了!
「不過!」他還在繼續想:要說積極的話,其實百花蒼雲的態度也是積極到極端的,他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挑戰,挑戰掙脫一切規律,挑戰超越終極達成超脫,這其中就包含了掙脫無常與消亡的規律,但與圖達不同的是,他是以承認「無常」的存在為前提的——正是因為有了「無常」的存在,才需要去挑戰「無常」。這也與以「存在過」為意義的那種承認「無常」不同,那種承認,是消極的把「無常」這條規律作為一個不可更改的恆量,只想著在「無常」這種不可更改的客觀規律下,如何找到一個主觀的角度來定義「永恆」,而不是如百花蒼雲般,要打破「無常」這條客觀規律本身……
……
角度越換越多,思緒越想越遠,吳雲斌像是在思緒中進行了一場旅程。但是,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被這旅程中的任何觀點所說服,油然而生的情緒中冒出的失落、憤怒、惋惜等,在思緒轉過許多角度后,依然沒有被消除,哪怕是想到了失落、憤怒、惋惜毫無意義的充足理據,哪怕自己利用這些理據對自己的這些情緒嗤之以鼻,也改變不了心情本身——最終,他自嘲的搖了搖頭,把這歸結於「自己終究還只是個普通人類,心境不夠,消除不了人性中的感性部分,所以情緒在受到影響后,在理性上雖然能夠接受反駁該情緒的依據,但卻無法改變情緒本身」。
「或者……也可以這樣想!」他仍是自嘲著,卻忍不住又換了個角度:感性的存在也並非就是壞事,人性中有了感性的成分,才讓人性顯得更為動人,只要行為不是完全被感性所控制,作為人的自己,會有不理性的失落、憤怒、惋惜,不也是種種滋味么?儘管這些感覺體會起來並不舒服!
想到此,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上了眼,就這樣持著石板地圖,任由這種種交雜的心情與觀點在心緒中自然流淌,也任由時間流逝——這一刻的念頭中既然冒出了這麼些想法與觀點,那就順著這些想法與觀點稍做思索吧,至於那點交雜的心情,不能立即轉好也沒關係,在時間的推移下,總是會平復的,畢竟只是心緒受到了些許影響,又不是心理留下了什麼陰影。
如此想著,直到思緒自然而然的想要結束這段思維的旅程,直到心情真的隨著時間一段段推移而緩緩的趨於平靜。這時候,吳雲斌才睜開眼,定了定神,再次向著手中的石板地圖看去——這一次,心緒逐漸平復的他,已經是在認真的看了。
「這文字果然不是純正的古拉丁文,看來,應該就是古拉丁文的源文字——亞特蘭蒂斯文明中的某種文字了,和這裡的語言一樣,這些文字中也夾雜著不少華夏文字的用詞語法,看懂其中的信息倒不困難,偶爾有幾個古拉丁文中沒有的字元,也不會對整體的理解造成太大的障礙,倒是這些示意圖與標註……」吳雲斌一邊看,一邊開始對地圖中所刻的信息進行理解,他發現,看懂文字部分問題不大,就是示意圖與標註需要費一番工夫去琢磨:看得出來,示意圖畫的是地理位置、地形、以及一些氣象和洋流的變化,但因其標註的符號、數據與方式,和地球智人這紀科技文明中的並不相同,想要理解清楚其中的具體含義,就只能結合圖形與能夠看懂的文字,一點點去求證了。
又經過了一段較長的時間,終於,吳雲斌大致清楚了地圖所描述的養生池的情況——原來,養生池被包含在一滴巨大的油脂中,那油脂分子結構複雜,密度比組成海水的各類酸要稍大,且不溶於海水中的各類酸,因此,該油脂便沉入了海底而不是漂浮在海面上。海底有周期性的洋流在流動,這顆巨大的油脂也隨著洋流在緩慢的、周期性的移動著。天影攜帶者依託一根油脂會經過的天石,從天石內部打隧道到海底,並在油脂隨洋流移動中經過時,潛入了油脂內部,將養生池建在了其中。油脂大約每二十個地球年左右,才會經過這根天石底部一次。
「難怪阿竺會說還要在等十五年才能前往養生池!」吳雲斌不禁自語道,「我本來還想著,先從地圖上找到養生池所在的位置,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縮短時間直接前往,現在了解了,才知道想要縮短時間幾乎不可操作……自己還真的只有等待一途可行了!」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直面這個現實——開玩笑,先不說自己無法潛入強酸的海洋中去尋找,即便自己能潛入,在茫茫大海中去尋找海底的移動物,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地球上的人類擁有不錯的探測和打撈技術,要尋找海洋中的沉船尚且那般困難。就單槍匹馬且不會使用四季輪盤勘探功能的自己,除瞭望洋興嘆還能做什麼?
「研究四季輪盤的勘探功能?是的,有時間確實可以研究研究,只是要吸取上次的教訓,要低調,不要再招來一堆披人和天弦人。但同時,也一定要做好在此渡過十五年的心裡準備,畢竟四季輪盤可不是個簡單的東西,單靠自行去研究猜測不一定能有什麼效果!」吳雲斌在心中想道。
「現任的天影攜帶者者,通達者曾經囑託過我,在他去世之後,要將您送離我們天弦人聚居的天石地帶,您可以選擇先去披人聚居的地方,也可以選擇先去追殺沃倫,無論選擇哪種,我都會送您前往!」突然,吳雲斌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