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
燕王府里熱鬧哄哄的,但都不是好事。
蕭妙音坐在自己房內,她雖然是庶出的,但萬幸蕭斌就不是個禮法人,所以她也不擔心自己遭受什麼不好的事。
「聽說郎主很是生氣,將大郎君狠狠打了一頓。」蕭妙音坐在大床上一個勁的揪布老虎的耳朵,那邊的乳母正忙著在院子里和其他的侍女嚼舌頭。
這會就看出暴發戶和簪纓世家的不同了,蕭斌發家太晚,兩任先帝都是活不長的,一個活到二十三歲就駕崩,一個活到二十四歲就暴斃。仔細算算,蕭斌靠著蕭太后發家還不到二十年。
王府中所有奴婢僕婦都是新採買來的,不是買的官婢,就是從那些揭不開鍋的窮人家買來的兒女。至於所謂家生子根本就看不到幾戶,規矩也不比有底蘊的人家。以至於乳母瞧著常氏去服侍蕭斌,小郎君又睡的天昏地暗,蕭妙音自己在揪老虎耳朵,乾脆就靠著門和別人說起話來。
「可不是,聽說大郎君踩在這麼粗的繩子上面。」乳母那一日一直在蕭妙音身邊,也沒去看熱鬧,但是她一副圍觀全程的架勢,她一邊說一邊抬起手來,手指一圈做出個大概的粗細。「大郎君走上上面和跑似的,郎主攆都攆不下來。後來大郎君下來,郎主抄起棍子打了百來下呢!」
乳母嚼舌頭也不知道避著蕭妙音,蕭妙音自然是聽了滿耳朵,她自己想象了下,打了百來下,那還不得把人給打死了?
這事情簡直是越傳越離譜。
「可憐大郎君喲,沒了阿娘,還要挨阿爺的打。」乳母也是有兒子的人,想起蕭佻年紀小小沒了親阿娘,如今又被阿爺往死里打,難免母性倍增。
「不這樣能哪樣?」侍女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周圍,沒見著這個院子以外的人,才放心的繼續的說,「大郎君才是正經的嫡長子呢,可是你看如今……」
「說的也是。」乳母也想到了這茬,「要是真的出息,不知道那邊會做出甚麼事來。」說著還用手指了指東邊。
東邊那是博陵長公主府。
頓時門邊的兩人神情都變的有些微妙。
蕭妙音才自學開始認字,那些書也看不進去,都是些枯燥內容,聽到乳母和侍女八卦,人立刻都精神了不少,沒有網路沒有論壇,她只有靠著這些少的可憐的八卦來娛樂一下自己,也是為以後打基礎,免的日後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沒有親生阿娘的孩子造孽喲。」
「可不是,尤其郎主這位置還是給了二郎君,這換個人心裡都不舒服。」
蕭妙音把手裡的布老虎推到一邊,聽的興起。
這些王府中當年的舊事,簡直是比看那些雜胡耍雜技還讓人興奮些。
「郎主最近和那邊越來越淡了。」
「那不是很正常嘛,郎主本來就不喜歡那邊,以前文成皇帝還在世的時候,郎主一心一意侍奉,如今太皇太后當家,哪裡還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兩人還要再說,突然房內的嬰孩嗚嗚的開始哭起來。
蕭妙音從床上跳下去,「阿昌!」
一個圓臉侍女立即從外面進來,「三娘子。」
「阿弟醒了,快去抱他,還有阿吳呢,人哪裡去了?叫來餵奶。」她下發命令。
剛剛還和人嘮嗑的乳母聽到小主人叫她,連忙住了嘴,伸手抹了一把髮鬢趕緊進去,對著常氏這些人敢說話隨便,但是對著常氏所出的那個小娘子,她們就沒有那個膽子了。
「三娘子,」阿吳進來就輕聲和蕭妙音告罪,方才她出去嘮嗑是看著三娘子要在坐床上睡著了,才敢出去,如今進來之後閉上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嗯,快去給七郎餵奶。」蕭妙音綳著一張小臉,繼續發號施令。
這時七郎已經讓阿昌從房內抱了出來,阿吳起身接過一歲多的嬰孩,到一邊解開衣襟給孩子餵奶。
一歲多的孩子在現代早就開始斷奶了,但是這會人都覺得人奶是補品,還有富貴人家吃人奶吃到五六歲還不斷的。
蕭妙音自從長牙開始就堅決不吃乳母的奶了,斷奶斷的堅決,這讓做好了讓女兒長期吃母乳準備的常氏措手不及。
她瞧著弟弟吃奶吃的歡暢,小臉簡直皺成一塊,人奶真心不是什麼味道好的東西,還比不得現代超市裡賣的純牛奶。
也不知道小孩子為什麼對這個東西斷的如此艱辛。
「三娘子要不要用些粥?」阿昌輕聲問道。
常氏得寵,這小院子里也是如花似錦,各種錦緞綢羅從沒斷過,而且吃食上也十分精緻,拿出來甚至比外面有些官宦人家還好上許多不止。
就是規矩這東西真心比不上。
「嗯。」蕭妙音摸摸肚子,還真的有些餓,乳母不敢給小孩子吃的太多,尤其是肉,說是小孩子腸胃嬌弱,吃肉多了消化不了會肚子痛,可憐她早上的朝食就只有幾樣小菜和粥啊,這會被阿昌一提醒才覺得肚子里空空的。
過了一會一碗稠濃的銀耳粥被端了上來,粥溫熱的,裡面加了新得的槐花蜜,飄著一股甜香。
她自己持食匕埋頭吃。
才吃完,常氏就回來了,臉上帶著一股疲倦。
「阿姨?」蕭妙音有些奇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常氏面上滿滿的都是疲倦,見著女兒,臉上擠出個笑來。
「阿蘇阿梅。」蕭妙音喚了幾個丫鬟過來,「去給阿姨揉揉。」
丫鬟們低眉順眼的道唯,扶著常氏在床上坐下,給她揉捏起來。
「阿姨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蕭妙音瞧著常氏的臉色好了些問道。
常氏受寵,受寵到什麼地步,這王府里鮮妍的新人不少,但是常氏總是能被蕭斌記著,她還是生了兩個孩子的婦人。
換了平常恐怕一日不回也不稀奇。
「……」常氏抬眼看了一眼女兒,「這你可不好聽,」說完她嘆口氣,「郎主氣的厲害,今日叫太醫署的人來看,開了幾副安神飲子,郎主飲下后,就讓我回來了。」
能讓蕭斌氣成那個樣子的,只有蕭大了。
蕭妙音只得低頭繼續揪布老虎耳朵,這位兄長的中二事迹她已經聽了滿耳朵,喝酒嗑藥已經是常態,最近已經向特技高手或者是武林高手發展了。
不過這事吧,她也不能說什麼。
「哎。」常氏嘆口氣,這王府里陰私事兒不多,但有的都是大事。頭一件就是關於先頭娘子和大郎君的,這事情可不是她能夠插手的,常氏也不想去作死到這倆父子裡頭調解什麼,她如今有自己的兒女,攏著自己兒女過好日子才是正經,至於大郎君,他自己阿爺都管不住,還指望一個阿姨能如何?
「算了,我們院內過好就行了。」常氏迅速恢復過來,「外面的風風雨雨少招惹。」
蕭妙音原本還打算從常氏那裡聽到什麼呢,結果就這樣了?
常氏的小院內忙碌,才產下女兒不久的蕭斌另外一個妾侍侯氏那裡就冷清的多。
侯氏的丫鬟忙著將嬰兒的尿布洗乾淨搬出來,這方空置出來的小院子里滿噹噹的都是在晾曬被褥衣物,甚至還有丫鬟忙著將以前的物什也拖出來曬一曬。
「這阿侯生下四娘也有幾日了,從來沒有見過郎主來看過。」丫鬟們一邊做活,一邊聊天。
「郎主最近都召阿常服侍,阿常長得可比阿侯好看的多。」侯氏是鮮卑人,鮮卑人容易出美男子,但不太出美女,侯氏的容貌也不是天香國色,只能稱得上周正。常氏出身江南,那可是個出美女的地方。
「說來也奇怪,阿侯之前都生下了兩個郎君,三郎君和四郎君都很得太皇太后的喜歡,還親自在宮中撫養呢,按理說郎主應當看重阿侯啊?」
蕭斌對侯氏很是一般,前幾年還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得了怪病,去了溫泉宮養病,一同跟去的還有博陵長公主,長公主當時身邊還帶著幾個妾侍隨侍。
太皇太后在溫泉宮養病就是養了一年多,而侯氏就是在溫泉宮生下兩個兒子的。
「這哪裡知道,」
丫鬟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青春好玩鬧,嬉笑間一個管事娘子叉腰站在那裡,「都說甚麼呢!要是讓人知道了割了你們的舌頭髮賣到礦裡頭去做苦工!」
管事娘子這麼一聲直接將丫鬟們嚇得連話都不敢多說了,直接噤聲。
侯氏在屋內,頭上扎著一條防止產婦受風的布巾,坐月子里產婦不能洗浴,最多只能用水擦一擦,所以房內的血腥味道較重。
乳母在一旁抱著嬰孩和侯氏感嘆,「小娘子真是容易帶,別的孩子夜裡都擾的人睡不著覺,小娘子倒是安靜。」
其實乳母一開始還以為孩子有個什麼好歹,連續觀察了好幾日,發現嬰兒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睡,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只要康健就好。」侯氏答道。她身體不錯,生產之後也調養得當。
「話說回來,三郎君和四郎君都在宮中,你見不到,心裡挂念不挂念?」那是只是個妾,但做母親的,心思不都一樣的么,好不容易一對兒子生下來,卻見不著,這不是讓母親心痛么?
侯氏從乳母手中將孩子接過來,她面上沒有多少心痛的神情,「三郎和四郎有太皇太后撫育,自然是比在我這裡好多了。」
乳母瞧著侯氏連一星半點的傷感都沒有,不禁大為奇怪,不過想起侯氏的身份,這孩子生下來那也是認博陵長公主為母,留在身邊還真的不如送進宮讓太皇太后養育,至少日後的前程比起同是庶出的弟弟們要好上半點不止。
侯氏伸手摸了摸襁褓中的女兒,襁褓中的女嬰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