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刺客悲歌
刺客,,對許多人來說,是一個酷而且神秘的名詞,儘管它背後代表的是無窮的殺戮,但還是有很多人願意為之痴狂。
有人說過,殺一個人你是一個殺人犯,殺千千萬萬的人你就是一個英雄。
刺客就是那個殺英雄的人,雖然它仍然是一個殺人犯,但它卻是一個終結英雄的殺人犯。就憑這一點,它就值得人去追隨、膜拜。更何況,能夠毫無理由地去獵殺另一個生命,本身就一件非常刺激的事。
對於血玲瓏來說,它只不過是她的一個職業。一個讓她忘記親人、忘記朋友、忘記愛情、忘記快樂、忘記痛苦、忘記自己、忘記所有一切的職業。總之,它是她生命中永遠的痛。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否還有過親人。這些年來她用盡全力去回憶,腦海中只依稀記得一群凶神惡煞的人衝進了她居住的村子,他們見人就殺,還放火燒光了她們的房子。
她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他們活活釘死在村子中最大的一棵大樹上,她的母親將她拋進地窖的同時,她看到母親的頭如流星般脫離了她的身體,血如噴泉般從她的頸中噴洒了出來,但她手中的柴刀居然奇迹般地捅進了那個兇手的胸膛。
當時她看到這一幕後她沒有哭一聲便嚇得昏死了過去,也正因為這樣她才僥倖沒有被那幫人發現,直到她生命中最關鍵的那個人救了她,並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在那裡她見到了她的師父和一群讓她魂牽夢縈的夥伴。
那時她才五歲,能記得這麼多已經不錯了。她這樣評價她那段如夢般的身世。
那時,她還不知道師父其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刺客。在她的心目中,師父有時比父親還慈祥,他十多年如一日不厭其煩地教會他們各種求生殺敵的技能;有時,他比魔鬼還在殘忍,一次又次地將她們置於惡劣得不能再惡劣的環境中自生自滅。每次死裡逃生回來,他們都會問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時,師父會非常嚴肅地告訴他們,等他們長大了就會明白自己的使命。
當時的他們還不知道使命與任務之間的區別,既然師父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閃爍著神聖的光芒。問得多了,在他們的心裡自然而然地把將來的使命當成值得他們畢生追隨的事業,於是一切為了美好的未來,他們忘我地訓練著,因為他們從師父的憂鬱的眼神中看到了要完成未來的使命,他們必須使自己變得強大。
訓練是艱苦而快樂著的。他們從合力搏殺一隻幼小的琺瑪獸到獨立搏殺三頭力大無窮的三頭怪獸,從一無所知到知道如何熟練地使用各種先進武器、駕駛飛行器等等。不過他們的師父告訴他們這些僅是一個刺客所必備的技能,一個真正優秀的刺客除了掌握這些基本技能外,還需有一項別人所沒有的特長,而這項特長就是最原始的搏殺術。於是他們各自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了一件兵器苦練。她的獨門兵器是兩把長短刀。
短刀護體,長刀攻敵,這兩把刀也就是後來刺客界聞之膽寒的「化血鴛鴦刀」。據說這兩柄鴛鴦刀被人下過咀咒,凡是被化血鴛鴦刀刺中的人,血液便會化為一灘青水。
訓練的過程是艱苦而殘酷的。要想得到什麼東西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這就是他們的師父與他們常講的等價代換原則。她覺得快樂並不是因為通過訓練她獲得了超常的能力,而是因為她是十個夥伴中唯一的女孩。正因此,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她都是「千般寵愛系一身」,儘管她的師父並沒有因她是女孩而減少她的訓練量,但夥伴們給她的愛護卻是無處不在的。
對於一個五歲就失去了親人的女孩來說,還有什麼比愛更能讓她快樂的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逐漸從夥伴的關愛中感受到了一個叫「天涯」的少年對她的關愛是與眾不同的。每當她看到天涯那火熱的眼神時,她的心便會怦怦地狂跳個不停,本能的生出許多少女應該有的渴望,但她和天涯都默默壓抑著,因為使命而壓抑著。
愛情的火花再小也有燎原的一天,為了幫她找到合適的兵器,天涯不顧生命危險獨自去了趟毒龍潭,千辛萬苦地殺了一條毒藻龍,並將毒藻龍鋒利無比的雙角製成長短不一的兩柄刀交到她手上時,愛情終於在她倆的身上顯示了它不可抗拒的力量。
每當她看到偎在角落裡盡情地享受愛情的男女,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火熱而又甜蜜的夜晚。
天涯的身子結實而有力,當她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胸膛時,天涯強有力的心跳差點讓她窒息;當她凝視天涯的眼睛時,他是那樣的溫柔而堅定,無言的鼓勵著她,給了她莫大的勇氣。隨著一陣快意的痛楚穿透她的身體,她便如驚濤駭浪中一葉風帆,在濤端浪尖盡情地歡叫著……
對於一個刺客來說,快樂永遠是短暫的。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令她萬劫不復的黃昏。偏偏那個黃昏的陽光是那樣的溫暖,山風是那樣的柔和。
和往常一樣,他們訓練完後接受師父的檢閱。他們親呢地互碰著彼此的肩膀,完全沒有注意到師父今天的眼神格外的憂鬱,甚至還換上了一套非常正式的武士裝。現在回想起來,她只記得他師父的這套武士裝只在他們面前穿過兩次,另一次是在將他們引入門下的時候。直到很多年後,她才知道師父的這套武士裝還有一個名字,叫作「送魂衫」,專門超度亡魂而用的。師父在他們入門的時候穿這件衣服,意為一入此門,你便成了一個再也不能回頭的遊魂,可見師父當時用心之深。
「訓練你們已經有十六年了吧,相信你們彼此之間已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現在我要求你們各自選出一位平時最好的朋友組成一隊,然後站出來。」
師父的眼神中閃爍出一種近似悲壯的元素,只是他們誰也沒有看出來,因為兩人對戰的遊戲十六年來他們不知玩過多少次,彼此都非常了解對方的實力。
很快就有了結果,她和天涯自然站到了一塊。當時她還在想一定要趁天涯不注意剃掉他嘴唇下面的那簇鬍子,因為昨晚它把她弄痛了。
師父見他們分好了,一字一句地說道:「天黑前我希望你們帶著同伴的屍體來見我,否則兩個都得死!」師父說完這句話掉頭便走。
「師父!」
十六年來師父在他們的心目中就如父親般給他們以無微不置的關懷。十六年啊,他們為了所謂的使命晝夜苦練,做夢都在幻想著自己奮勇殺敵的情景。此時的他們都知道將來的自己必定是個刺客,也知道今後將是怎樣的生活,只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第一個要殺的居然是與自己朝夕與共了十六年的夥伴。對於心靈還很單純的小刺客們來說,這打擊也太大了,以致於他們都不願意這是真的。
「據太陽下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們還是好自為之吧!」師父的話再次提醒他們這並不是個夢。
「這是使命嗎?師父!」
「不!這是命令。或許你們可以理解成命運吧。這是每一個刺客學成時的第一道命令,過了這關,你們就是真正的刺客,可以去完全你們的使命了。」師父還是沒有回頭,送魂衫卻微微顫抖了一下。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下就夠了,至少他們知道師父還是一個人,並不是冷血動物。
既然是命運,那還有什麼可以逆轉的呢?
黃昏的太陽如血一般的紅,紅得令人怵目驚心。芬芳的草地上灑落著太陽斑駁的影子,山風卻有些冷了。
他們也記不得是誰最先舉起手中的兵器,全無章法地朝同伴的身上招呼,哭聲、喊聲、兵器劃破空氣的呼嘯聲、血液噴出體外的的嗞嗞聲在不到十丈的空間里響成一片……
終於有四個人倒了下來,每一具屍體旁邊都有站著一個兩眼布滿血絲,彷彿被抽幹了靈魂的人。
「該我們了!」天涯沖著她笑了起來,「我早就想領教一下化血鴛鴦刀的威力了,看來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天涯是十個人中公認為最好的劍士。「既然只能有一個人能活下去,能死在心愛的人劍下也是一種幸運。」她當時這樣想著,她看到天涯亮劍,如釋重荷地鬆了口氣,也拔出天涯千辛萬苦為她找回來的佩刀。
「不準畫花我的臉!」她對天涯說道。
她這樣說相信天涯是理解她的。
天涯的笑容永遠是那樣的充滿陽光,卻象他的劍一樣讓人猜不透。他的長劍晃動,耀眼的白光讓人想儘快地閉上眼睛,在那一霎那她彷彿看到了死神在前頭呼喚,手中的長刀本能地揮出……
刀並沒有削中任何東西,但幾滴溫暖的液體濺到了她的臉上,血腥的味道讓她覺得事情不妙,睜開眼睛,剛好看到天涯的長劍刺進了他自己的胸膛,血液如噴霧般灑了出來。
天涯吃力地伸手想擦去她臉上的血水,誰料越擦越多,於是笑著說道:「雖然我畫花了你的臉,但你也要好好活著。」
這是天涯向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當天涯的身體在她懷中慢慢冰冷僵硬,她的心也跟著死去。
她知道屬於她的快樂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原來的名字叫玉玲瓏,天涯死後,她將自己的「玉」改成了「血」,她怕她有一天記不得天涯濺到她臉上的鮮血。
她很快又見到了那個從死人堆中將她救回來的人,雖然以前她們每隔一段時間也會看到他,但這一次她覺得今後一定會死在他手上,這一點她到現在仍這麼認為。
天涯死後,死對她來說已變成了一種歸宿。天涯死的時候只要她活著,因為天涯知道如果不這說她一定會自盡的,並且知道她會履行他最後也是唯一的一個承諾。
既然自己不能殺死自己,她就將希望寄托在了別人身上,於是她瘋狂地接受任務,不停地殺死一個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茫然不知世界因此起了多大的亦會化。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等待著被殺,也享受著殺人的快樂。隨著死在她手上的人直線上升,於是她成了刺客界一個不敗的神話。
再沉的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經過無數次執行任務,他們一次又一次從別人的身體上邁過的同時,他們也倒下了三個同伴。無休止的殺戮終於讓剩下的那個同伴絕望了,他選擇了背叛,並殺了一手栽培他們的師父。
在她接到追殺同伴的命令時,她似乎又聞到了死神的氣息,因為到這時能夠殺死她的,也只有這個同伴了。
遺憾的是她再次錯過了死神的鐮刀,她唯一的一個同伴的血在她的刀下化成了一灘清水。在她鋒利的刀鋒穿過同伴的胸膛的時候,她看到了同伴發出會心的微笑——原來他也在渴望著死亡。
「沒有什麼使命,我們只是一個工具,一個殺人的工具而已……」同伴臨死時對她說道。
同伴的話對她震憾很大,她終於平生第一回為自己的命運做出了選擇,她要離開這個讓她忘記了一切的組織。她的請求很快得到了回復,他給了她最後一個任務。
殺死金翅修羅王就是她獲得自由的唯一條件。
見到金翅修羅王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強者,在他的面前,她簡直就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別說拔刀,一腔正氣的金翅修羅王讓她正眼看一下的勇氣都沒。幸虧刺客殺人的技倆並非只有硬拼,下毒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她使用的毒便是毒藻龍的唾液,這是她專門鍾對擁有強大精神能量場的高手而特製的奇特毒藥。這種劇毒見風便化,一般的人即使是吃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但它在精神能的誘導下會轉化成一種劇毒,這種劇毒能讓一個人的生理機能快速老化,直至死亡。
她潛入金翅修羅宮殺死了曼妙王后的一位貼身侍女后,僑裝成她的樣子,終於成功地將毒下到了金翅修羅王的身上。
看著金翅修羅王的身子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她彷彿嗅到了自由的空氣。可是在這節骨眼上,金翅修羅王突然離開了金翅修羅宮,回來后整個人就象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僅精力充沛,而且似乎比以前還要強大了。
這時,那個人也向她發出了最後通牒,她不得不再次鋌而走險故技重施。幸運之神這次沒有光顧她,她被金翅修羅王發現了。當金翅修羅王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破去了她的隱身術時,她記不起當時為什麼要逃。她不是一直都在渴望著死神降臨嗎?
她拔出長刀胡亂向金翅修羅王揮出一刀后,殖上靈魂盔甲飛快地逃出了金翅修羅宮,當時她的腦子裡就只有一個聲音:「我要活著,我要自由地活著,哪怕就只有一天……」這或許也是天涯要她活著的理由吧。
她奮力狂奔,也不知是怎樣擺脫金翅修羅王的。作為一個刺客,她本能的感應到她並沒有完全擺脫金翅修羅王,因為無論她走到哪裡都不能給她帶來絲毫的安全感。最後她還是決定潛回金翅修羅宮。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實,她回到金翅修羅宮還有一個理由,從失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再去見那個人,因為對於一個刺客來說,失手就意味著終結——生命的終結。
回到金翅修羅宮后她突然覺得好累,她不願再去思考原因倒頭便睡。和往常一樣她做夢了,她看見了天涯。天涯微笑地對她說道:「來吧!是該回到我身邊來的時候了……」
她伸手去抓,什麼也沒有抓到。
剎然醒來,汗已濕透重衫。
「看來睡得不是很安穩嘛!」
她猛地跳了起來,剛好看到金翅修羅王和侍衛長史蒂夫、內閣大臣卡皮羅、護國大將軍威爾、外交大臣托馬斯走了進來,外邊人影重重,見到這種情形,白痴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事已至此,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人反而坦然起來。作為一個刺客,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去做一件事。
她那享譽刺客界的化血鴛鴦刀以她從未有過的速度拔了出來,儘管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刺殺金翅修羅王的可能性等於無,她仍然義無反顧。
白光閃過,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心裡說道:「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手裡……」
化血鴛鴦刀掉在地上,又一個神話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