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初始,天地鴻蒙,未有成形。
盤古開天闢地,一把開天斧肇立乾坤。
世界兩分,遠離混沌。
從此,有黑有白,有愛有恨,有執念有嗔苦。
盤古因其神力衰竭,橫卧大地而歿。
而其殘留於天地之間的神力逐漸被萬物吸收殆盡。
那把開天斧也被尋到,只是斧刃鈍悶,那個本該存在的最堅硬的東西卻如何也尋不到了。
萬年之後,一段巧遇結了三生情緣。它始於地下,悄然生長。
並不是執念不改,而是一開始就遇見了奪心之人,至此再也無法去愛上旁的人。
也許情愛,不過一眼傾心,難以忘懷,執念相守,默然習慣。
「我不知自己的父母手足,你也不明自己的由來,從今以後我們便互相作伴,好不好?這樣,你有我,我有你,我們便都不會寂寞了。」
墨逸猛然睜開眼睛,額上滿布一層細密的汗水。
微微嘆了口氣,仔細想想,這已經是第九十九次夢到這樣的情境了...
那樣清晰的吐詞,語氣溫糯,聲線尚比仙子更加柔婉。
夢境中,自己如身處牢籠,漆黑一片,不管如何凝神都無法看清夢中之人的相貌...
她,到底是誰?
良久,搖了搖頭,權當其為夢魘,心中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無瀾。
抬眸望向窗外,淺白梨花深青柳,昨日還是秋季的『天相宮』,已經被他的師尊換為了微涼的春季。只是早起便不見師尊人影,怕是又去了『天府宮』,借著下棋貪看那一池開得正盛得紅蓮。
低淺煙雲散開,天府宮萬芳園內,柔陽暖融。
桃花樹下,閑意置著一張紫紅底金鑲邊棋盤。兩位白須老者盤腿相向而坐,面容和藹,俱是淺笑的模樣。
白色棋子輕扣於盤面,司命星君收回手,捋一捋下巴的白須,道:「玉帝似乎著意提拔你的座下弟子,怎地你卻故作不知其意,反而成日膩於我天府宮與我對弈?」
對面正座的司祿星君微頓,緩緩將玉黑棋子捏與掌中,並不抬頭看他,只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萬物雖皆是有生有死,可這星位上卻是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玉帝的原意是想讓我座下的墨逸歸入南斗星宿,與我們原六星君組成南斗七星,這樣方可與北斗相生相宜。」
「道理你我都懂,我卻不甚知曉你這懈怠的原因。」,司命星君抿了口清茶,笑看著他道。
「天界若要酌升星宿,必定先考驗為仙者自身的薄弱之處。墨逸的原身為『金剛石』,你倒是說說他最缺的是什麼?」司祿星君一邊說著一邊下定一步棋子,並輕叩了下棋盤邊緣,示意司命星君不要失掉了對弈的注意力。
司命星君會意,不急不緩的將白色棋子靠著剛落的黑子左側,饒有興趣的道:「仙本無欲,卻不能無情。一個石頭心的神仙,最缺的自然不過是一顆有情的心。」
「你也知道,所有仙劫當中,最磨人的便是這『情劫』。多少神仙在這種劫難中丟了魂魄和修為?且,墨逸心性太硬,若應劫卻未得磨練,無法順利得到酌升,這不是得不償失嗎?」司祿星君嘆道,並順手將手中黑子輕推入盤中。
「哈哈~」司命笑道,「你居然擔心的是這個?那你可有看過墨逸歸仙前的命格?」
司祿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司命你這是在套我話嗎?明知仙者不可窺視自己和座下弟子的命格,且不可像其他仙友們討問。」
「唉~要知道,有些往事即使當事者已經想不起來,也不代表不被留在心中。對人如此,對仙也一樣。」司命星君依舊緊逼著黑子落棋,一副自在得意的神情。
「墨逸當真是個異數,你休要再同我講這種大道理。」司祿面上沉穩的答道,棋步卻已呈雜亂之勢。
「你總是愛下妄斷。不如我們就此來設個賭局如何?」司命星君慫恿道。
「什麼賭局?」司祿星君抬眼望著他。
「你去回秉玉帝,有意讓墨逸輪迴為凡人渡這考驗的情劫。至於這情劫內容,由我來草擬。如果一世之後,他還未動情,我便輸你我天府宮的半池紅蓮,你意下如何?」司命笑道。
「我雖明白墨逸的性情,但是情劫若全部由你撰寫,未免有失公平。」司祿星君蹙眉爭辯。
「那麼,只由我來選擇墨逸的情劫對象,這般又如何?」司命依舊笑得清靜。
「一言為定!」司祿星君立刻回答,並心情大好的落下一枚棋子,如一錘定音。
那半池紅蓮本就是他心儀已久之物。如今已然志在必得,猶如囊中之物。
司命星君緩緩叩下最後一枚白色棋子,唇邊的笑意更濃,只道:「這局棋可又是我贏了!」
他悠然自得地吹開茶盞上的浮沫,極輕的對著司祿道:「不要心存了必贏的念頭。你要知道,這個世上可是沒有不會愛上別人的人。」
清風涌動,重重褐色枝幹上的粉紅桃花次第綻開。花瓣簌落於紫紅棋盤上,卻沒有人再去碰它...
約定賭局之後,司命星君尋月老取了紅繩,一段交與司祿星君,讓其悄悄系與墨逸之上。
而自己則於墨逸入凡塵后的第十八日,攜著另一段趕往了東方的『萬靈之森』。
仙雲尚未落地,仙澤已經壓迫方圓十里。
待踏下雲頭,山神土地,大小精怪已經跪了一地。
司命星君也不願多耽擱,只尋了土地問話。
「這裡可有一個兔精?」,掐指一算繼續道,「應該已有四千年修行。」
土地抖抖索索的深鞠一躬,緊張得結結巴巴:「的確...是有這樣一個兔精,只是太過懶惰,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現在...現在單單隻有她沒有前來拜見。」
「呵呵~我早料到了!修行四千年還未成仙也實屬少有!」司命星君極為愉悅的笑道,將拂塵一甩,「趕快領路,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懶成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