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大亂終定(下)
不等這夫妻倆把話挑明了,宮流雲便趕緊擦了擦嘴,聰明的腳底抹油先溜了出來。
開玩笑,屋子裡氣氛詭異的他就算閉著眼都能感覺到,他是絕對不會夾在那兩個人中間當出氣筒的。
而就在宮流雲的腳剛剛跨出堂屋的門檻時,他身後就傳來了連鳳玖輕飄飄的聲音,驚得宮流雲後腦勺一陣發麻,連連三步並做兩步的跑開了,連一點點好奇的心思也不敢多露。
因為他分明聽見連鳳玖說道:那還是見裴雁來吧。
乖乖,這丫頭可真是不怕死呢!
屋子裡,白卿神色不變,可看著連鳳玖的目光卻閃了閃,意味不明。
連鳳玖卻是不為所動,慢條斯理的喝完了杯中的溫水,然後打了個哈欠道,「裴雁來這碗醋,你要喝到什麼時候?」
白卿一愣,不自然的轉了頭道,「隨你怎麼興口開河。」
連鳳玖笑道,「我也算聽話,你說只見一個,我便也是要掂量掂量輕重的。不過昨兒在良妃娘娘那兒,我已經把皇後娘娘和三皇子的事兒都託付了,所以這一次,自然是要見一見裴雁來的。」
「託付了?」白卿有些詫異,「怎麼個託付法?」
連鳳玖嘆了一口氣道,「盡人事聽天命,你說我能有多大的能耐也是言過其實的,本皇後娘娘的事兒我還想著會不會有什麼轉機,但方才你又說,這不過是小懷王處心積慮設下的圈套,為的就是保全他自己的天地,那皇後娘娘這一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皇上的心思我不猜也能知道,沈家肯定是要動的,我便求了良妃娘娘,幫著保住三皇子,娘娘同意了。」
白卿又是一驚,看著連鳳玖道,「同意了?」
連鳳玖笑道,「你也覺得奇怪吧,我也是……」隨即便將昨日同良妃的長談一字不落的說給了白卿聽,最後又道,「不過雖說人心難測,但我卻寧願相信娘娘是真心想替太子殿下鋪一條坦蕩蕩的聖主之路的。」
見白卿沉默不語,連鳳玖才又笑道,「現在聽我這樣說道一番,是不是覺得我摒了皇後娘娘轉而要見裴雁來也不奇怪呢?」
白卿神色一僵,這才略有些不自然的點頭道,「本就是你的自由。」
連鳳玖「哈哈」的笑出了聲,忽而起了促狹鬼的心思,伸出手指就戳了戳白卿的胳膊道,「夫君要去聽聽我同裴雁來聊什麼嗎?」
誰知白卿卻瀟洒的看著她從容的笑了笑,一句「自然是要的」跟的可謂是天衣無縫的,直讓連鳳玖的臉色比生吞了一隻蒼蠅還要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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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動亂初定,穩朝臣、拾人心這種事兒自有聖人去操心。
可是包括白卿和連鳳玖在內,誰都沒有想到,聖人為穩朝綱,拋磚引玉大刀闊斧做的第一件事兒竟會是平反徐家冤屈,不僅追封徐近善為忠義輔國大將軍,還命內務府著手修葺已被封了十餘年的徐家祖宅,擬建忠慰靈堂,遷徐家族人之墳至西郊長陵,靈位供奉於徐宅,以示忠善之心。
不過聖人為大事之餘也重細微末節,連鳳玖的身世最終還是沒有公佈於眾,可是聖人卻私下將修葺一新的徐家祖宅的門匙給了連鳳玖,隨即還同她囑咐道,「養恩不比生恩淺,這個道理相信朕不用同你細說。於朕,於這天下而言,你永遠都是連家的九姑娘,你爹爹忍辱負重多年,朕已準備命他為吏部左侍郎,掌考文職之品級及開列、考授、揀選等庶務,也不算埋沒了你爹爹的才幹。至於徐家,等回頭你與白卿生了孩子,選個聰慧伶俐的,讓他姓了徐吧。」
聖人的這一番話,可謂是前後顧忌了周全的,連鳳玖一直到領了皇恩出了宮門的時候,腦子都還有些暈暈的只感覺不甚真實。
不管是給徐家逝者的體面,還是連家的福澤,連鳳玖都覺得聖人也算是操了心的,且讓她和白卿的一個孩子姓徐,這一點也算是和他們夫妻倆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只是……在看到聖人眉目沾笑的那一瞬間,連鳳玖便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還被關在宗人府深牢中的沈皇后。
結果,就在連鳳玖面聖的第二日,詔書就下來了。
那詔書,字裡行間中都透著聖人的冷然,落筆之詞有言:飭令,沈氏失德,不思悔過,復為大佞,勾結邪妄,背棄皇恩,天下已無可容,念其向日侍君之功,權以全之,特賜鴆酒,維是欽哉。
沒有廢后,直接賜死,聖人的決絕,讓沈氏幾乎是死不瞑目的。
連鳳玖知道這件事兒以後,一個人靜靜的在屋子裡坐了足有兩個時辰,直到傍晚白卿從宮中回來,給她帶來了一張良妃娘娘親筆落書的字條,她方才回過了神。
良妃之箋很是簡單,白紙黑字寫著——本宮必妥辦沈氏身後事。
不知為何,連鳳玖在看到這句話以後,竟緊緊的拽著字條失聲痛哭了起來。
白卿本在屏風后更衣,聽到聲音嚇的連盤扣都來不及扣上就沖了出來,沖眼就看到連鳳玖哭的梨花帶雨的,整個人不知所措的人見猶憐。
白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急忙的走到了她的身後一把將她橫抱在了懷中帶上了軟榻,然後匆匆的掃了一眼她拽著的紙條,方才道,「你懷了孩子以後心思倒是越發的敏感了,皇……沈氏的事兒不是明擺著的么,臨了你卻還哭的這麼厲害,回頭當心我又要折騰黃時了。」
話說自從那日連鳳玖闖宮回了府之後,白卿就喊了黃時來給連鳳玖把平安脈,黃時一來就來了足足五日,早晚各半個時辰,其中一日傍晚他不過只晚了一刻鐘,就被白卿狠狠的冷嘲熱諷了好久。
如此架勢,到了後來,連終於從城外回來的北山子都看不下去了,這才出面親口免了黃時的診。
是以連鳳玖對黃時便就多了一絲歉意,聞言自然嚇得連連吸了鼻子嬌嗔的瞪著白卿道,「偏是你沒心沒肺,我同……同沈姐姐幼年便已相識,多年情分擺在那裡,如今她……我便是連哭一哭也不成嗎?今兒就算是養只貓貓狗狗的往生了,主人還會難受呢,更何況是個……人……」連鳳玖說著說著眼淚便又開始止不住的往下落了。
白卿聞言沉了聲音哄她道,「哪兒是讓你不準哭,可你也多少要顧著身子,我回來的時候花言就說了,你一個下午什麼都沒做光在屋子裡發獃了,連她們讓廚房做的點心也是一口沒吃,這大半天的,人哪兒受得住?」
「又不是瓷娃娃,沒這麼金貴。」連鳳玖抽了帕子略微的收拾了一下被淚沾濕的臉頰,然後才抬起了瑩潤的雙眸看著白卿道,「沈姐姐的後事真的能妥善打理好嗎?皇上對沈家……」
「皇上對沈家是后話,小懷王已將虎符歸還給皇上,三符合一,皇上現在一門心思全撲在大穩軍心上,沈家若要動,估計也是年後的事兒。至於沈氏的後事……」白卿說著指了指連鳳玖手中的字條道,「是良妃娘娘親自去求的,當時我有在場,所以後事你大可以放心,雖沒有了體面,但毒酒入腸,還是能保住全屍的。」
白卿說著,溫唇一落,輕輕的吻了吻連鳳玖微涼的臉頰道,「你不顧安危徑直闖宮也算是千挑萬選的一條好路,良妃重情念恩,你護住了太子,她以後也會護住你的。」
連鳳玖聞言失神一笑,喃喃低語道,「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
白卿捏了捏她的柔肩,忽而捧起了她的臉,直直的就封住了她的唇。
柔情肆意間,連鳳玖的嚶嚀聲便溢出了貝齒,白卿吻得深沉又略帶一點點狂浪和懲罰,直到連鳳玖被他吻得差點都要喘不上氣了,他才鬆開了口,看著眼神飄忽迷離的她道,「我允你十日之約,明天,請了裴雁來過門一見可好?」
連鳳玖聞言,先是順了幾口氣,然後才面色平靜道,「既你願意,那在咱們府上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她這兩日是被白卿給徹底養嬌貴了,分明離顯懷還早的很,身子也未見沉乏,卻偏偏懶的要命,每日只想橫在床榻上,哪兒都不想去,可真是要了命了。
不過剛懶懶的說完了這一句話,連鳳玖卻又小聲的驚呼了一下,然後緊緊的拽住了白卿的衣襟道,「明兒等送走裴雁來,你隨我回一趟家吧,事兒一件一件連番著來,從宮裡回來以後你又盯得我那麼緊,若非皇上傳召那一次,只怕我到現在都還出不了宅門,便是一直都沒有把懷了身孕的事兒告訴祖母他們了……」
如今皇上提升爹爹官職的文書雖還沒有下來,但是宮中的事兒爹爹肯定已經收到了風聲,可之所以連家到目前都還沒有人來找過她,估計多半是因為礙著白卿的面子,是以若她懷了身孕的事兒再不趕緊告訴連家人的話,只怕回頭是肯定要被幾個姐姐念叨個落花流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