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偽報
第一一六章偽報
不遠處,一名騎兵孤零零地出現在淇水河堤上,身披玄甲,手挽硬弓,得勝鉤上掛著長長的鐵矟。於扶羅驚道:「漢人騎兵!」由於此處地形平緩,並無樹林和山谷,匈奴兵就放鬆了偵察,沒想到漢人竟然埋伏在此。
那人一勒韁繩,於扶羅手忙腳亂地揮刀將箭劈落。那人手一揮,河堤上無數騎兵冒出頭來,發一聲喊,從坡度並不很大的河堤上洪流一般瀉下。於扶羅叫道:「放箭!放箭!」匈奴兵紛紛彎弓射箭。剛才那名騎士正是傅石。賓士中,他已經又搭上三支箭。眼看已經進入射程,他一聲令下,漢軍騎兵手中的硬弓一齊發射,如同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罩向匈奴兵頭上。相比而下,匈奴兵射出的箭實在是太稀疏了。
漢軍騎兵的陣形也較為鬆散,不像匈奴兵一樣聚在一起。而且最重要的是,匈奴兵是靜止的,而漢軍則在狂奔中。如此短的距離,兩方一般士兵都只射出一支箭。傅石、淳于通等從赤菟營過來的騎兵本是以騎射功夫當選,射箭速度很快,不少都射了兩箭。這輪對射,匈奴兵立即折損上千人,漢軍傷亡不到三百。
漢軍鐵騎挺著長長的鐵槊如一道閃電,瞬間沖入匈奴兵陣中。一寸長,一寸強。配備了高橋馬鞍和馬鐙的漢軍騎兵槍猛力沉,摧枯拉朽般將幾千匈奴兵戳了個對穿。盤馬回來,岳驃帶著虎豹騎中央突破,傅石和淳于通帶著方天營和疾風騎兵分兩路,從兩側包抄。虎豹騎仍舊是挺槊突刺,方天營則乘機再射出一輪箭雨,然後殺入匈奴兵側翼。傅石長槍帶著奪目的電光,勇不可當,所到一處無不披靡。於扶羅垂死掙扎,催馬揮刀撲上。長槍當地擊在馬刀上,火星四濺,鑌鐵槍桿上多了個豁口,刀刃也卷了口。於扶羅奮不顧身,刀刀奪命。兩人一個照面間硬碰了七記,錯馬而過。於扶羅勉強擋住傅石快如閃電的槍招,面上流汗,暗道勁敵。
對面又是一名漢軍騎士挺槊刺來,嗚嗚怪風呼嘯。於扶羅大驚:漢軍竟然儘是這等高手。馬刀間不容髮之際將鐵槊砸開,虎口微微發麻,欺身向前,舉刀攔腰向那名騎士劈去。那騎士豎槊擋住這一刀,嗚地一聲當著長棍使用,摟頭向於扶羅砸下,變招奇快無比。於扶羅向上奮力格開,鐵槊一縮即回,哧地一聲刺向於扶羅心窩。於扶羅勉力側身,鐵槊刺入他右肩。於扶羅虎吼一聲,揮刀向那騎士砍去。那騎士怒吼一聲:「呔!」雙臂叫力,直接將於扶羅從馬背上挑了下來,用力向地下一摔,隨即躍馬上前,一槊刺入他咽喉,再次挑起。於扶羅眼前一黑,登時斃命,臨死前只看到那騎士年紀很輕,長得黑瘦,骨節稜稜,長手長腳,宛如一塊鋼鐵。那騎士大吼道:「爾大將已死!還不束手就擒!」匈奴兵頓時士氣大落,亂成一團。有人扔下兵刃投降,有人乘亂潰逃,少數人負隅頑抗。方天營將要逃跑的人一一射殺,騎術再好怎快得過利箭。那些困獸猶鬥的被團團圍住,每人身上都穿了幾支鐵槊,慘死當場。
太史慈對傅石一行全殲於扶羅的戰果十分滿意,對擊殺於扶羅的丁奉也勉勵有加。於扶羅的首級被示眾后,那些忍氣吞聲的匈奴人都低下桀驁不遜的頭,眸子里的光芒更加黯淡,反抗的意識基本上被掃光。這段時間美稷城抓緊練兵,附近塢堡在許褚的勸說下也紛紛來投,實力大增,共有騎兵過萬,步卒兩萬,在漠南牢牢站住了腳跟。太史慈偵騎四齣,重點偵察定襄和雁門兩郡,尋找鮮卑人的影蹤,同時飛報高順最新戰況。
騫曼因敗於高順之手,又不敢直接攻打重兵守衛的晉陽城,便在太原郡北部諸縣進行洗劫,為了報復,所過赤地千里、雞犬不留。高順等人得知消息,又是憤怒,又是無可奈何。雖然晉陽城因俘虜了不少鮮卑馬匹,擁有騎兵過萬,加上步卒四萬多,實力不弱,但與鮮卑十萬大軍平原爭勝不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眾將議論紛紛,張燕等建議就在晉陽休整,等候皇甫嵩六萬大軍到來;軍機掾隨軍參謀幹隆乾子響則建議分兵偷襲馬邑,憑藉馬邑城逐步壓縮鮮卑人的生存空間,等到鮮卑人糧草不足,自然退去;還有人建議師法故智,派騎兵挑逗鮮卑人到晉陽城下,然後憑仗堅城與他們決戰。正在難以決斷之時,晉陽城來了一個人,頓時改變了當前形勢。
那人拿著大將軍府軍機掾製作的秘符求見高順,並對上接頭暗號。高順是高級將領,自然知道法正領導的軍機掾負有刺探情報的作用,忙命請進來。屏退閑雜人等,只高順、劉政、張燕以及乾隆三人在座。劉政的軍銜雖然沒有高順高,但也是并州兵的首領,一方大員;張燕更是歸附不久,不易心存芥蒂;乾隆則是大將軍專門派來的參謀人員,上次擊敗於扶羅就有他出謀劃策的功勞,也是肯定要參加的。
那人表明身份,姓邢名覺,字子察,乃是幽州一販賣馬匹的商人,被法正軍機掾北疆分部發展為情報人員,專門負責幽州公孫瓚、遼西公孫度以及鮮卑、烏丸、扶余、高句麗等勢力的情報。原來,幽州公孫瓚目前正在中部鮮卑、遼西烏丸、劉虞殘部以及袁紹的打擊下搖搖欲墜。各路實力一看公孫瓚撐不下去了,紛紛爭權奪利,遼西烏丸首領蹋頓不忿袁紹偏向中部鮮卑大人柯最、闕居等人,對袁紹陰懷不滿。邢覺自從得知騫曼帶領西部鮮卑進犯中原后,就一直留意各族情況,現在敏銳地覺察到這是一個良機,如果能與蹋頓聯絡,重利誘之,使他襲擊鮮卑後方,當能收到奇效。
高順等人聽了邢覺介紹,都大喜過望。不過這是邦交大事,高順不敢擅專,忙派人飛騎回去請示;同時又覺得機不可失,遂命邢覺趕緊與蹋頓接觸,不要吝惜錢財。身材魁梧、心思細密的乾隆眼睛轉了一轉,計上心來,向眾人道:「既然鮮卑人有這個隱患,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動搖他們的軍心,再敗他們一次?等到他們明白過來,自以為我們乃是虛言恫嚇的時候,我們也許就已經跟蹋頓完成結盟。呵呵,這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連環設計,看他怎麼應付?」高順等人都是拍案叫絕。雖然沒有私心,但為將的誰不想殺敵立功,所以最穩妥的等待皇甫嵩大軍的建議高順等人壓根就沒有考慮。
在并州待了幾日後,鮮卑人缺乏後勤的弱點充分暴露出來。開頭還可以通過燒殺搶掠維持生計,但十萬大軍人吃馬喂豈是小數,那些容易搶劫的百姓都是弱勢群體,根本就沒有多少糧食,而有糧食的都是大戶、豪族,都構築起堅實的塢堡,攻破並不容易。鮮卑人於是跑得更遠去搶吃的,甚至有的還跑入冀州境內。
這裡畢竟是大漢的土地,鮮卑人燒殺搶掠,不得人心,人民都向著漢軍,鮮卑人的動向漢軍是一清二楚。尤其是南匈奴內遷以來,漢族與蠻族交流頻繁,懂得匈奴、鮮卑、烏丸等蠻族語言的漢人也找到不少。所以偵察起來更加容易。經過仔細偵察,高順終於選定了實力相對較弱的宴荔游部落作為襲擊對象。
鮮卑大帳內氣氛緊張,日律推演正與騫曼劍拔弩張,冷冷道:「騫曼,宴荔游大人英勇戰死,屍骨未寒,你就吞併他的部屬,不怕白狼神懲罰嗎?」騫曼高坐主位,端著酒樽,嘿嘿道:「日律推演兄弟說的是哪裡話?什麼叫吞併?我正是感於宴荔游大人戰死,讓人敬仰,令人感佩,才大公無私地照顧他的部屬,以便今後有機會為他報仇。日律推演兄弟自己天天想著吞併別人部落,就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么?」
日律推演年紀遠大於騫曼,見他如此無禮兼無恥,頓時大怒道:「你這個小人不配做檀石槐大汗的孫子!大汗在天之靈,必以你為恥!」騫曼勃然大怒,將酒樽一摔,長身而起,喝道:「莫以為你是元老,就敢如此放肆!來人!給我拿下!」數十名騫曼的親衛沖了進來。日律推演花白的鬍鬚如鋼針般立起,吼道:「誰敢拿我?」鋼刀出鞘,一股凌厲的殺氣轟然爆發。騫曼冷冷一笑,手按在刀柄上,跨上一步,喝道:「不過是一個老朽,有何能為!可敢與我單身決鬥?十招以內就要你人頭落地!」
置鞬落羅連忙踏上一步,攔住騫曼,從容道:「大人!如今漢軍步步進逼,我們不一心對敵,反而自相殘殺,白狼神必然失望,不再佑護我等,請大人三思!」騫曼眼角瞄了一眼帳內其他各部落大人,見他們雖然沒有站起,但目光中都閃爍著一絲敵意,頓時心生警惕,決定見好就收,反正自己已經吞併了宴荔游部落,獲利最大,於是哼道:「就看在置鞬落羅大人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見識!」退回主座。日律推演帶著他的幾個護衛拂袖而去。片刻后,眾大人也各自告退。一場聚會不歡而散。
「什麼?」兩日後,騫曼聽了逃回來的一個宴荔游部落的大將的報告,不由大吃一驚,「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那大將十分肯定:「不會錯,我能聽得懂漢語,另外那人確實說的是烏丸語。」騫曼又詳細問了半天,覺得應該是真的,便道:「你先下去吧。」命人快去請各部落首領。各部落首領陸續到來,不過這次來帶的親衛比剛才多了一倍不止,大帳內顯得十分擁擠起來。騫曼心中惱怒,但形勢比人強,也只得放下臉色,向眾人道:「各位!我剛剛接到一個非常驚人的消息!烏丸狗賊對我族心懷不軌!」眾大人都是大驚失色,紛紛七嘴八舌地詢問詳情。騫曼表示這乃是自己細作探聽得到,消息確鑿無疑。眾大人頓時亂了,道:「那還猶豫什麼?趕緊拔營回去吧!」
連步度根也有些慌亂,暗罵烏丸狗賊不是在好好地與中部眾大人攻打公孫瓚么,怎麼卻打起自己族的主意?但現在單于庭和中西部果然是兵力空虛,烏丸卻擁有十萬甲兵,萬一心存覬覦,危害不小。同時又想:中部大人雖然一直與坐鎮單于庭彈汗山的魁頭單于交好,但利益勝過感情,在烏丸蠱惑下,未始沒有歪心。想到這裡,步度根不禁魂飛天外。眾人見步度根神色有異,紛紛詢問。這個當口,步度根也不敢藏私,苦笑著說出自己的擔心。眾人更是臉色大變。
騫曼雖然希望烏丸能夠將魁頭給幹掉,但卻不希望他們把自己這些人的根基毀掉,婦女老弱都在大後方啊,這是鮮卑人的後備力量,一旦被毀滅,自己這區區十萬兵馬又有何用?何況前後烏丸,後有漢軍?
眾人計議已定,布置下去,立即拔營遠遁。本來不少人建議從夏屋山(馬邑城東南)東側繞過,經幽州境內,向北直撲彈汗山。但步度根自作聰明,恐怕烏丸人在恆山、白登山埋伏,建議還是從北山、累頭山(馬邑城南)原路,經定襄郡北行,然後東趨彈汗山。眾人聽從。
早有偵騎和百姓將鮮卑人的動向報告給埋伏在北山和累頭山之間的高順。原來,在攻破宴荔游部落之後,高順立即率領一萬騎兵繞了個大圈奔到鮮卑人的後路。在晉陽城的乾隆則故意安排了一場接待烏丸使者的戲,讓俘獲的宴荔游部落的一員大將聽得,裝作戒備疏忽,放他逃走,鮮卑人果然中計。高順等人埋伏在山谷中靜靜等待鮮卑人的到來,他的打算是:放鮮卑人前鋒過去,然後銜尾大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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