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古老銅印
雷聲稍停,天邊升起一抹魚肚白。
夜幕降去,白日來臨。
溫暖的陽光從黑魂崖之頂垂下,打在湖中心的厲寒身上,使他身上終於多了一絲暖意。
厲寒緩緩蘇醒,睜開眼睛。
睜眼的第一瞬,一股刺骨的疼痛,便從四肢百骸之上傳來。
他勉力地扭動了一下脖子,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這是哪裡?」
他知道,這渾身傷痛,都是昨夜跳崖時形成的。
除此之外,還有之前受的劍傷,指傷。
如此不及時醫治,恐成廢人!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他還活著所能產生的喜悅強烈。
生存的感覺,在這一刻,深深地印入他的心內。
「當務之急,還是先爬上岸去,在這一直待著,就算不凍死,也要血液流盡而死了。」
想到這裡,即使渾身上下,已經沒有半分力氣,厲寒還是一咬牙,用刺痛硬生生的自腹中提出一股微力,辯准一個方向,朝著湖岸邊上爬去。
足足過去小半個時辰,累得氣喘吁吁,渾身再次力疲的厲寒,這才終於爬到岸邊。
他像條野狗一樣地趴在湖岸邊,連指尖都懶得動一下,實在是累得太厲害。
從昨夜到今天,一夜激戰,千里奔逃,生死之間,早已超出他的本體實力太多。
再加上之前連續三天的飢餓,挨雨受凍,他的頭腦早已開始發燒。
居然能支持到現在,也是一個不小的奇迹。
「也許,是老天也不願意我死,故意給我一條活路吧?」
「不過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找一點東西果腹。」
「不然,就算老天最終讓我活了下來,卻要活活餓死,這可才是真的冤枉。」
等到太陽在身上照了小半個時辰,厲寒身上寒氣漸散,整個人終於恢復了一絲活力。
他不敢再等待下去,因為腹中的肌餓,讓他將腸胃都絞在了一起。
人是鐵飯是鋼,之前一直是一股無匹的意志在堅持著,到了這會兒,他早已經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從旁邊的荊棘叢中,折下一根枯枝,將其權當作拐仗,厲寒拄著向前走去。
一路跌跌蹌蹌,游目四顧,見到這是一處黑色的斷崖。
抬頭上望,對面壁立千仞,有如刀削,至少有數百丈,人類根本不可能從這飛行出去。
四周無一人聲,便連只野獸都看不見,一片死氣沉沉。
倒是有一點零星的藤蘿虯蔓,懸挂四方,點綴其間,閃爍著一種微異的紅光。
使得此地,多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不過厲寒此時,自然是顧不上這些。
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到厲寒都快有點絕望的時候,終於,他眼前不由得一亮。
前方,出現一棵歪脖子老樹。
老樹葉子都快掉光,但枝椏之上,還懸挂著四五個隨風搖晃的灰褐色果子。
這些果子,每一個皆約摸有嬰兒拳頭大小,上面疤點縱橫,模樣甚是難看。
但是此時,厲寒哪裡顧得上這些。
他雙足驀然生出一股力氣,扔下拐杖,以近乎瘋狂的姿態奔跑了過去。
一把抓起其中一個摘下來,放到嘴中咬去,哪怕其有毒都管不得了。
一口下去,灰果又堅又澀,毫無果味,而且還流溢出一種粘粘的綠液,十分難聞,差點崩掉厲寒半顆牙。
但是厲寒卻不管不顧,三下五除二,就將其吞沒下肚。
就猶如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一根稻草。
哪怕這根稻草根本不可能帶其上岸,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打了個嗝,休息半晌,厲寒腹中終於不再是一片空蕩,力氣漸生。
眼睛望向樹上剩餘的四個野果,厲寒將其毫不猶豫的全部摘下,脫下一件衣服包著。
拿出其中兩個,再次吃下。
雖然只吃得四分飽,但剩下兩個,厲寒卻塞入懷中,死活也不願意再吃了。
倒不是怕味道難聞,而是這崖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形,短時間內,還能不能找到其他可以吃的。
如果後面再無其他食物補充,這一次吃光,也許等待自己的,剩下就只剩餓死一途了。
盤膝在地,默默運轉武元。
經脈中,一股微淡的水氣,彷彿銀波流轉,緩緩滋養四肢百脈,諸大竅穴。
厲寒肩頭和大腿根部的傷勢,慢慢一分一分好轉。
不過,肩傷易愈,大腿根部的傷勢,卻是被那空手男子用「枯心指」所傷,部份早已糜爛,並開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色。
如果沒有極高品質的上等靈藥,或者那空手男子的獨門解藥,只怕根本不可能治癒了。
厲寒疼得一咧嘴,眼睛微皺。
但是他卻咬牙堅持,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一個時辰之後,厲寒力氣盡復,左肩上的傷勢也好了大半。
雖然肚中依舊飢餓非常,但是他卻要開始尋找出去的路途了。
如果想活著,就必須找到離開這裡的方法。
不然,一直困在其中,就算他二叔不再派殺手前來查看,他也要困死其中。
離開,是唯一的途徑。
但是,路呢?出去的路在何方?
昨夜來時,厲寒雖然眼目模糊,看什麼都分辯不清,但耳中仍隱隱約約聽到那身後兩名灰衣殺手口中所喊的「哀牢山」三字。
他知曉京城,自然也知道這「哀牢山」是帝都玄京城外,最大的一處險地。
傳聞內中,凶獸密布,瘴毒叢生,等閑人根本不敢輕入。
所以這裡,自然不是一處好地方。
真龍大陸,習武學道,修鍊的,是一種名叫「道氣」的能力。天地萬物,皆有其道,引不同種類的道氣入體,便能修成不同的功法。
道氣之境,共分為:納氣,混元,氣穴,法丹,引雷,化芒,歸一,星宿……等等,十餘重境界。
十餘重境界中,除納氣共分一至十層,其餘十餘境,或分大小,或分前後,各有不同等級。
厲寒卻知,這哀牢山,可是擁有黃階,甚至綠階凶獸存在的地方。
凶獸之中,黃階,綠階,正對應人類修士中的混元,氣穴二境。
因此,這哀牢山,便連等閑混元境強者,也不敢輕入。
至少要達到氣穴境,甚至法丹境,才能在其中行走自如。
而厲寒雖是長仙宗弟子,卻不過一介雜役,至今未得長仙宗傳授真正的仙家道法,所以至今只得納氣期五層中期。
因此,厲寒如果不想死在這個地方,便一定要儘早想辦法尋找到出去的道路,離開這裡。
不然,誰也說不清,下一刻,在這哀牢山中,會遇上什麼險境。
見到什麼詭異的事情。
……
「啾啾……」
也不知走了多久,驀然,眼前陡然一亮,厲寒出現在一處低矮的峽谷之外。
峽谷中,流泉飛瀑,滾珠濺玉,綠樹紅花,彩蝶繞庭,各種飛禽走獸,往來其中,在其間生存。
厲寒未敢輕入,因為他知道,在這哀牢山中的野獸,就沒有幾隻簡單的。
不少都是可以口吐烈火,爪噴冰霜的奇異凶獸。
每一隻,都強大得可怖。
躲在一塊大石后,厲寒向前望去。
一隻雪白的小兔,蹦蹦跳跳過去。
一隻翠鳥,躲在一株百鳴桑上引吭歌唱。
前方,還有著一隻漆黑,嘴邊露出兩條雪白獠牙的巨大肥豬,拖著臃腫的身軀,搖搖晃晃走入山谷。
一隻銀色的獨狼,毛光水滑,嘴唇腥紅,似乎正在那邊獵食。
一頭黃色的猛虎,額頭上印著一個巨大的「王」字,威勢凌人,搖頭擺尾。
一隻黑色的熊羆,雙目如銅鈴,怒眼圓睜,望向前方。
而其中最可怕的一隻,卻是一隻渾身都印滿金錢,身軀矯健的巨大豹子。
它就趴卧在厲寒這處大石對面,一株巨大的古榕樹下閉目休憇。
厲寒身軀陡然一顫,頭腦寒氣直冒,悄悄向後移動兩步,直嘆晦氣。
就在此時,厲寒腦海之中,昨晚那個空曠,蒼涼,古老,神秘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出現。
「亘古虛無,眾星天照,無有神明,我掌天道。」
「人間行善積惡,皆需準則,懲惡揚善。」
「jianyin擄掠者,殺!事親不孝者,殺!背信棄義者,殺!以身伺魔者,殺!惡口兩舌者,殺!枉顧人倫者,殺!褻瀆神明者,殺!……」
「殺,殺,殺,殺,殺……」
一連十個殺字,回蕩在厲寒腦海。
一時間,厲寒耳鼓震動,渾身僵硬,口不能言,腦海中只有這十個字,來回滾動,彷彿雷音。
他整個人,頓時痛苦地抱著頭,心中一片空白,什麼知覺也沒有了。
足足過去了半盞茶時分,那道神秘的聲音才終於再次消去。
但厲寒腦海中,那尊原本虛隱不見,雷電環繞的紫金大印,卻再次浮現。
而且這一次,它比上一次更加顯眼,更加凝實,更加熾烈。
紫金大印光芒大放,隱隱呈現出黑紅兩色光華,化作一扇漆黑的大門,呈放在厲寒腦海,透露著神秘詭異的氣息。
厲寒終於安靜下來,腦海仍是不由隱隱生痛。
他面露駭然:「這古怪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東西,難道我昨夜做夢,不是假的,竟然是真?」
「九天刑印,這又是什麼?」
「為什麼一次落崖,發生這許多詭異的事情,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因為什麼?為什麼我一點也不知情?」
悄悄退去,厲寒找了一個安全形落,盤膝坐下,獃獃思索。
如此不解決這個難題,他寢食難安,任誰腦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些神秘的聲音,誰也忍受不了。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