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欺辱
一名身高六尺的光頭大漢,站在五尺開外,正雙手抱臂,斜楞著眼睛沖這邊嘿嘿冷笑,露出兩顆金光燦燦的大金牙。
只見他穿著一件煉體堂的黑衣短裝,胸口綉著一個銅色的拳頭圖案,胸前的叢叢黑毛,還有飽滿結實的胸肌都從雙臂間擠了出來,那兩條手臂足有普通人大腿粗壯,瞅著很是嚇人。
他身旁還跟了兩名隨從,身子也頗健壯,但都做僕從打扮,並非煉體士。
張地一看清此人胸前的拳頭圖案,不禁心下一驚:「煉體堂的一級煉體士!」
呂田兒一看到這光頭大漢,卻是嚇得身子一顫,趕忙往爺爺背後縮。
那光頭大漢上前一步,沖著呂田兒嬉皮笑臉地道:「呂田兒,幾日不見又長水靈了啊?呵呵,這是我從外麵坊市買來的糖人兒,拿去嘗嘗吧。」說著,就從懷裡摸出一把糖果,用那毛絨絨的大手遞了過來。
「滾!」老驢頭暴喝一聲,抄起靈鋤唰地劃出一道靈光,向著此人的雙腿飛快刨去。
那人沒料到老驢頭身手竟如此之快,狼狽向後急退,堪堪避過了這一鋤頭,不料卻躲到了靈田邊的荊棘樹牆前。
老驢頭手中掐訣,手腕上的一個圓環唰地一亮,喝道:「纏!」
立時十幾隻荊棘藤條飛快撲出,眼看就要纏上,那光頭大漢怒喝一聲,雙手從身前一拔,露出拳頭上的兩隻烏沉沉的拳套,交叉往身前一擋。
砰!
拳套上靈光大放,剛好與撲上來的十幾隻荊棘藤條撞到了一起,將藤條攻擊統統擋了下來,而他則就勢向後一個空翻,跳到了一丈開外,躲開了荊棘藤條的攻擊範圍。
他那兩名隨從嚇得連連後退,一直躲到了好幾丈開外,此時驚疑不定地望過來,沒想到老驢頭竟這麼厲害,幾下就逼退了自家主人。
旁觀的張地將這電光火石的交手都看在眼裡,又是興奮又是驚訝:「好厲害!那拳套也是靈具吧?」
這種煉體士之間使用靈具和靈植格鬥的場面,實在讓他超乎想象,那荊棘藤條能將石頭直接纏爆,卻被對方的靈具拳套給擋了下來,說明對方的一拳威力,也足以開石裂碑。
他腳步輕動,往老驢頭的身後挪去,打算躲到師父身後再觀戰,這種煉體士之間的戰鬥極為難得,可得尋個安全地兒看個清楚才行。
那光頭大漢站定腳步,喘息幾下,就怒目瞪視過來,喝罵道:「好你個老不死的老驢頭!給你臉不要臉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要害死大爺?**的,不就是給你小孫女點糖吃,至於嗎?」
「不需要,趕緊滾蛋!」老驢頭兩眼精光怒射,揮舞著手中靈鋤怒喝。
那光頭大漢滿臉怒色,呼哧呼哧噴著粗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似乎立時就想動手,但終於還是忌憚老驢頭的手段,哼了一聲道:「今日老子不是來打架的,暫且放你一馬,趕緊他媽的交出巡山份子錢,老子就走!」
老驢頭也不跟他廢話,伸手入懷,摸出數錠銀子就丟了過去,喝道:「拿了銀子就快滾!下次再看到你糾纏我小孫女,打斷你兩條狗腿!」
那光頭大漢嘿嘿冷笑,抄過銀子,看清數目,轉臉沖張地道:「你,新來的小傢伙,別以為你躲到老不死的身後我就看不到你!快拿銀子出來,每月二兩銀子的份子錢,交給我們巡山護衛隊,就保你不受後山野獸襲擾!」
張地心中怒氣上涌,一挺胸口就想質問他憑什麼,又代表了誰?
卻被老驢頭一把按住肩頭:「徒兒,把銀子給他,這事我回頭跟你解釋。」
張地強忍怒氣,只好取出兩錠銀子,丟給了他,心裡很是不爽,三錠銀子還沒摸熱乎呢,轉眼就少了兩錠。
那光頭大漢接過銀子,在手裡掂了幾下,齜出大金牙嘿嘿冷笑一聲:「咱們走!」就帶著兩名隨從大搖大擺地離去了。
臨走,他還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瞥了一下呂田兒,順帶在張地身上停留了片刻。
張地感受得很清楚,那眼神中充滿著不屑和嘲諷,似乎在說:「臭小子,讓你跟著老東西,早晚讓你遭殃!」
目視這一伙人離去,老驢頭重重一跺腳,發出恨恨的一聲嘆息。
此時沒了繼續教張地種田的心情,就把張地和呂田兒叫回家,細細述說來龍去脈。
原來那光頭大漢綽號「大金牙」,是這片山頭的巡山護衛隊小頭目,職責是巡視群山,防止後山,也就是那片長滿黑森林的山峰里跑出野獸或者妖獸,禍害靈田,吞吃靈谷。
每到靈谷成熟之時,就會散發出濃郁的香甜氣息,一直飄散出幾十里遠,吸引後山的一些野獸妖獸跑來偷吃,需要煉體堂派出煉體士,作為巡山護衛隊,及時驅趕捕捉那些野獸妖獸。
為了維持護衛隊的巡山費用,宗門規定大小靈農按照各自的級別和收成,需交納份子錢。一般新人是月利的五分之一,老人會提高一些,並需抽成當年靈谷的收穫。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問題就出在巡山護衛隊由副堂主郝仁直接管理,他說選誰來參加,就是誰參加;他說份子錢該交多少,就是多少;他說該巡視哪裡,就是哪裡,並委任自己的兒子郝逑作為護衛隊的主管,把這件事變成了他敲詐斂財的一樣工具。
眾靈農不想多事,只好捏著鼻子乖乖交這份子錢,一般只要聽話,也不會有啥麻煩,就是受點氣,費用高一些而已,也還算能活得下去。
那郝仁也不傻,真要把眾靈農壓榨得活不下去,他的位置也坐不穩了。
張地聽到這裡,不解地問道:「師父,咱們靈農就不能一起去宗門告狀么?像他這樣欺壓靈農,豈不違反了門規,該受宗門懲戒?」
老驢頭苦笑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那郝仁的兒子雖不是仙師,只是一名二級煉體士,郝仁卻是實打實的仙師,聽說足有鍊氣五層呢!況且,他背後還有一個大靠山,好像是宗門的某位長老,跟他也有沾親帶故的關係。
再說了,咱們凡人煉體士地位本來就低,被仙師欺凌那是很正常的事,宗門高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得太離譜,還是多維護他們仙師自己的利益。之前有位靈農跟郝仁鬧了大矛盾,去宗門高層告狀,最後郝仁咋地沒咋地,那靈農卻被莫名趕出了宗門,聽說後來慘死在外面了!」
張地聽到這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忽然感到這青岳派水很深,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而那郝仁死活看不上自己,只怕……只怕將來也不好辦啊!
老驢頭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鼓勵道:「徒兒也不必害怕,那郝逑是針對為師來的,你只需好好種田,按時按量上繳靈谷,別跟他們一夥起衝突,想來不至於為難你的。」
張地點點頭,問道:「師父是怎麼惹上他們的?」
老驢頭嘆息一聲,說出一番話來,簡直快把張地肺氣炸了。
原來那郝逑是個浪蕩公子,就好拈花惹草,他沒有靈根,無法修仙,就想通過陰陽**的歪門邪道來增補元氣,提高壽元。
正好有他老爹護著,明裡暗裡都在搜刮凡人美女,好飽他的**。後來不知聽信了誰的話,前不久開始喜好幼女,也就是十三歲上下的少女。結果偶然間看中了呂田兒,就想收為侍妾,但老驢頭以孫女幼小,等過上三五年再說,想著時日久了,對方也許就忘記了。
哪知那郝逑是個色中餓鬼,親自或派手下大金牙,三天兩頭地過來騷擾**,又或者在種田一事上找老驢頭的麻煩。
好在老驢頭畢竟在靈谷堂待了二十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關係,聯合了幾名資歷深的老農抵制,那郝逑也不敢太過分,但小來小去的譏諷騷擾是少不了的,讓老驢頭頭疼不已,所以方才一看到大金牙出現,就一點不給好臉色,直接喝罵動手給攆走了。
張地因年紀幼小,還不大懂陰陽**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那是對方想要欺負呂田兒師妹,登時氣得大聲道:「師父!你都那麼厲害了,乾脆跟那郝逑宗門斗,我讀門規里提到,宗門弟子間有仇怨,可以宗門斗,敗者不得再糾纏下去,否則會受宗門執法堂懲戒!」
老驢頭苦笑搖頭:「徒兒你真高看師父了,我也就是池塘里充大個,在你面前抖抖威風罷了!我雖沒去煉體堂考核過,但在有靈田的荊棘樹協助下,估計我的實力差不多是二級煉體士,但離開荊棘樹,我也就一級煉體士多一點而已。
這對付那滕大金牙不在話下,可要對付身為二級煉體士的郝逑,就不夠看啦!你要知道,那郝逑可有個仙師的爹,手裡啥厲害的靈具沒有?什麼快速提升修鍊的靈丹妙藥沒有?聽說他都拿靈谷當日常的大米飯吃!
唉,我猜那郝逑的真正實力,恐怕已接近三級煉體士了,惹不起,惹不起啊!」說到這裡,連連搖頭。
「那……那怎麼辦呀?」
老驢頭摸了摸他的頭,苦笑道:「為今之計,只有拖得一日是一日了,我打算儘快給田兒說個婆家,最好是比較厲害的煉體士,這樣就有人保護她了。」
「不!爺爺,我哪也不去,我就陪著你!」一直沒說話的呂田兒,大哭撲入老驢頭的懷裡。
張地心裡真不是個滋味,也不知怎麼安慰好,現在自身都難保呢,趟上個師父還有這麼大的一個麻煩,似乎冥冥之中老天在冷笑,就想把自己踩入泥地里,剛爬起來又踩倒,直至自己完全爬不起來,和爛泥巴混作一起才好。
這時,心底暗藏的倔強騰地躥起,他抬起頭大聲道:「師父、師妹別喪氣,想那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咱們一起使勁,必能找到破解之法!徒兒相信,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管他是仙師還是什麼人,都跑不了!」
老驢頭聞言愕然,慢慢地,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伸出煙袋鍋敲了敲他的腦袋道:「好你個小傢伙,膽子可真大呦!」
那呂田兒抬起頭,嫩白的小臉兒上兀自掛著淚珠,沖著張地使勁一點頭:「嗯,張哥哥,我聽你的,田兒不哭了!」
三人又敘了一會兒話,張地告辭離去。
呂田兒望著張地離去的背影,問爺爺:「爺爺,你從來也不收徒弟,怎麼收他做徒弟呀?是覺得他聽話嗎?」
老驢頭搖了搖頭,嘿嘿一笑:「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呂田兒不解。
老驢頭伸手撫了撫她的秀髮,語重心長地問道:「田兒啊,爺爺年歲大了,不能保護你一輩子,要是把你許給你張家哥哥好不好?」
呂田兒一呆,登時明白了爺爺收徒之意,小臉兒浮現起大片紅暈,一時明艷無雙,低頭羞道:「爺爺……」
老驢頭嘴角掛笑,點起旱煙,吧嗒吧嗒抽了幾下,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呂田兒聽:「呵呵,那就不急,咱們再多看看,相信陣法堂黃執事看中的人必有大前途。」眼中精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