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難和睦

夕染不知道自己怎麼從仙友會回來的。看著朝暮那張溫笑柔和的臉，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深深知道，這都是假象。她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人人都以為清冷高潔的朝暮上神，其實卻是這個樣子，而知道的，天界也只有她一個了吧。

可夕染寧願沒遇見他。

因為這樣，也不會被派下凡了，而且還是和這個朝暮一起。

事情是這樣的，仙友會之後，朝暮正式官復原職。天帝現在正有一堆事愁沒人做，朝暮一回來就等於是給天帝救了急，第二天天帝就下了命令，讓朝暮去人間查看。

其實更重要的，是看看鬼族是否還在人間猖獗。

傳聞鬼族個個兇猛，而且與天庭為敵多年，曾在人間猖獗過很久，搞得民不聊生。當年天帝派了許多大將，才把鬼族鎮壓，可還是隨時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所以這任務有多重要可見一斑。

命令一下，朝暮欣然答應。天帝問他需要帶什麼人，他想都沒想直接說叫連逍殿夕染上仙一起同去。而且和天帝說夕染上仙醫術高明，若此行有不測她可以有所幫助。

這理由太正當，別說天帝了，就是之後知道消息的夕染，一時都無法反駁。結果自然是天帝把她和朝暮一起派下了人間。

兩人到了一棵樹上，趁無人注意跳了下來。

落了地，夕染還有些難以置信。明明前一陣她才從這裡回去，怎麼又不明不白地來了。這都是拜朝暮所賜，要不然她肯定在屋裡看著戲本子睡著覺呢。

想著，夕染看了眼身旁的朝暮，目光幽怨。而朝暮像是看不到一般，面容和緩，配上一身青衣更顯得書生氣，走在街上引得人注目，年輕女子都在悄悄看他。

夕染跟在朝暮身後，越發覺得自己像個隨從。而且如今看來，她這隨從可不好當。她連去哪兒都不知道，做什麼就更不知道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來有什麼作用。

夕染略微嘆了口氣，輕輕抓了抓朝暮的衣袖，輕聲問他。

「上神，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朝暮回頭，看到夕染白皙的手抓著他的衣袖，一時有些愣神。只是一霎，又恢復了原先深不見底的樣子。他沒有甩掉衣袖上的手，只是湊到夕染身邊輕聲說。

「當然是去找鬼族了。還有，在外不要叫我上神，要叫我公子。」

朝暮近在眼前，夕染都能感到他的氣息，趕緊偏了偏頭。他說不叫上神就不叫好了，只是叫公子……有些怪怪的。但她轉念一想，人都是這麼叫的吧，只是暫且還有些不適應罷了。

朝暮說完話就轉身繼續朝前走了，夕染也只好跟上。

她心裡有些不平，明明兩個人一起下來，卻不告訴她做什麼。她迷迷糊糊下來了，還要迷迷糊糊到回去？想想就不好受。所以一路上夕染都沒有說話，朝暮也不是多話的人，兩人一路沉默到了個山口，朝暮停了下來。

夕染有些莫名其妙，還沒等她發問，山口就一陣白霧，傳來深沉的聲音。

「萬年不見，朝暮上神可還好？」

這聲音低沉如傳自煉獄，夕染不由得提起了警惕。

未聞其人先聞其聲，也就是這樣了。她轉頭看向朝暮，他依舊是一臉淡然，仔細看臉上還略微帶著嘲諷。

夕染更是好奇這到底是什麼人了，隱居在山裡，還和朝暮熟識……難道，是鬼族的某個大頭頭？

想著，她目光緊盯著山口。過了一會兒，從山裡走來個人。

越來越近，白霧也越來越薄，漸漸地，夕染能看清那人的臉了。看清之後，她嚇了一跳，這人……長得也太美了一點。

是個男子，但是長發如墨，紅衣如血。那張臉蒼白如紙，眼睛極其妖媚，是一雙桃花眼。那眼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讓夕染想起了錦朝島的黑水潭。

像毒，像深淵。

夕染曾聽聞鬼族的人個個姿態萬千，容貌極好，大多長得妖媚。如今親眼所見，果然不假。她還沒打量完面前的男子，就聽那男子開口了，聲音低沉。

「時隔萬年，上神居然變得多情了，這小姑娘長得清純，沒想到你喜歡這樣的。」

男子說著，笑得很開心，卻不從山口走出一步。

這話夕染聽著一臉無語，轉念一想他也只能嘴頭上費些功夫，也就不和他一般計較了。不過朝暮似乎不這麼認為，他臉上沒有怒氣，語調很是漫不經心。

「隱炎，萬年了，你嘴皮功夫還是那麼長進。只是在這山裡，一個人自言自語是很痛苦吧？」

聽了這話，夕染已經被震驚了，原來眼前這人就是鬼帝，隱炎？

天界和鬼界一戰，他一人便將戰場血染。從那之後便失去了蹤跡，原來是在這裡……

這時，隱炎不知怎麼，突然被這句話激怒。他眸子里燃起了怒火，火紅的長袍被氣息撐起，在周身翻飛著。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踏出山口一步。

夕染在一旁看著，越來越奇怪。明明隱炎身上的殺氣很濃，幾乎都把他包圍，可是為什麼他一步也不走？這時，她聽到了隱炎咬牙切齒的聲音。

「朝暮，萬年前你將我禁錮於此，這仇我一定會報的。我出山那日，便是你殞命之時。」

隱炎說著，周身的殺氣漸漸平復下來。朝暮聽了並未言語，只是轉身拉著夕染離開。

離山口遠了，殺氣也逐漸消失。

夕染低頭看著朝暮拉她的手，一臉不可置信。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朝暮就已經放手，臉上閃過一絲笑，一瞬即逝。再抬頭，已經看不到痕迹。夕染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她有好多疑問，還沒有問出口，朝暮就搶先說話了。

「事情辦完了，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朝暮冷靜的聲音，把夕染所有的話都堵回去了。這辦事也太快了，她還想在人間玩一會兒。這次是純粹的遊玩，沒有歷劫也沒有任務，她原本抱著很大期待。可是現在……她就算想和朝暮說，看他那臉色，心情不好都寫在臉上了，她哪敢開口啊。

朝暮似乎感覺到夕染不對勁，扭頭看她。只見她臉色一會兒驚恐一會兒失落，變換地十分有趣。夕染並沒有發覺朝暮看她，也沒看到他微揚的嘴角，她還沉浸在不能遊玩的悲傷里。

朝暮移回目光，似無意地說。

「好不容易來次人間，我們晚一些再走吧。」

夕染原來很失落，露出個大笑臉，聽到這話心裡的失落一掃而空。但她不敢表露地太高興，怕朝暮又耍她，不答應留在人間了。她趕緊收了臉上的笑，微微點頭答應。

朝暮沒有說話，臉上卻一直帶笑。

兩人朝原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