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016

天火016

【本章一萬八千字哦~所以親們,就別再抱怨為什麼每天就一更啦~~

另外需要解釋一下:我當然知道這本書不符合很多歷史事實,原本就是一個玄幻化的故事,創作的構想就是將三國武將們玄幻化……所以,後面的玄幻色彩會越來越濃郁哦~什麼天命啊,星宿啊都會出現……這本來就不是一個純歷史題材的小說啊……】

第016章

張遼仍然奮力廝殺不停,卻發現自己離包圍圈始終是那麼遙遠。

他每一次揮刀,都能帶走一條甚至更多近衛軍士兵的生命,但所有的士兵卻彷彿不怕死一般,依然死死將他圍住。

有一個小兵,甚至主動丟開了手中的兵刃,整個人撲上了他的刀鋒。

刀尖入肉的沉悶聲與摩擦骨頭的刺耳聲同時響起。

然後,那個小兵就像粘在了他的刀上一樣,死死地握住刀柄。

縱然是武力驚人的張遼,也不可能將一柄多了一個人重量的大刀揮舞自如。

當他甩開那個小兵的屍體時,他的身上已經添上了三條傷口,不算深,但汩汩的流血卻更加刺激了周圍那些悍不畏死的近衛軍士兵們。

張遼看見包圍圈的裡面,鐵騎還在不斷落馬。最後甚至乾脆有人脫了鐵甲,下馬來打算與近衛軍肉搏。

只是,他們這樣只能讓自己死得更快而已。如果是公平交手,一個鐵騎只怕能幹掉十個近衛軍……但是,那不是打架,而是打仗。身陷重圍,而兵器長度又比不上對方的話,那麼最後的結果只有……

被屠殺!

「那個人!」

張遼看見了遠方的韋開。那個人一直在望著這裡的戰局,間或指著戰地中的某一處說上一兩句,然後便有一個傳令兵跑下來。

「對方的主將就是那個人!」

「只要殺了他,近衛軍一定會馬上崩潰!」

張遼在心中不斷地怒吼著,但卻始終只能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著前方挪動。

「在殺掉那個人之前,自己會先死去吧……」

一聲凄厲的慘叫自被包圍的鐵騎中傳來。

張遼和韋開同時看見了,一個鐵騎被十幾條長槍捅進了身體,挑到了半空中,還在掙扎不休。

以鐵騎的標準來說,他恐怕應該算是懦弱了吧。那些鐵騎在交戰的時候,不論是開始佔盡上風,或是後來被近衛軍團團圍住,幾乎都是不發一語,沉默地戰鬥,沉默地死去。

正因為如此,那個鐵騎士兵的慘叫才顯得那麼清晰。

望著那個士兵的鮮血順著十幾條長槍噴涌而出的時候,張遼也在馬上搖晃了一下,剛要揮出去的一刀晃悠悠地落空了。

然後,他捂著胸口,一口暗紅的鮮血自口中噴出。

然後……就是地獄的開始。

下一刻,天變了。原本是晴朗的夜空,月亮星星都清晰可見,突然就暗了下來。大片大片的烏雲好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將整個天空遮蓋得嚴嚴實實。

在這嚴冬之際,陣陣雷聲竟然從天空中轟然響起。

然後,張遼又揮出了一刀。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一刀。

伴隨著他揮出的那一刀,天上瞬間就落下了一道雷電!

紫色的雷電!

紫色的電光如蜿蜒的長蛇般在地面上流淌個不停。等到電光熄滅的時候,原本張遼所在的位置,周圍的二十多個近衛軍將士全部都倒在了地下,渾身都被落雷擊成了焦黑色。

而張遼……卻依然矗立在黑夜之中,握著他手中的大刀,連他胯下的戰馬都安然無恙。他手上的大刀上流轉著不停的電光,在夜裡看起來那麼的詭異。

電光映照著他的臉,平添了一份說不出的威嚴與恐怖。

不論是近衛軍還是鐵騎,所有人通通愣在了當場。

然後,張遼再度揮起了他手中的長刀。

每揮一刀,就又是一道落雷自天上劈下。當紫電轟然落地時,不光是被劈中的人,就連周圍十步之內,都會倒下一片焦屍。

若是當時近衛軍面對的是呂布,只怕都不會有如此的懼意。即便呂布再強,也依然是一個凡人。而張遼……他還是人么?

五刀,張遼只揮了五刀。僅僅是丟下了一百多條屍體,但是衝上去攔截他的近衛軍就已經崩潰了。

然後……就這樣好像傳染似的,恐慌一步步擴散到整個包圍圈。

「雷帝!」

不知道是哪一個人先開始喊起來的,這樣一個名字在近衛軍的人群中馬上擴散開來。幾乎所有人都恐懼地用這個詞來稱呼著面前那個一身玄甲的高大身影。

而張遼的眼裡,此刻只有那面上帶著難以置信表情的韋開。

帶著冷酷的殺意,與纏繞周身的紫色電光,張遼再度衝刺起來。

在近衛軍崩潰之後,鐵騎已經突出了包圍圈,重新進入了攻擊態勢。

而張遼這一次的目標,是那個近衛軍指揮官的首級。

能夠憑藉單純的指揮讓兩萬步卒擊敗五千鐵騎的傢伙……絕對不能讓那個人活下去

韋開面上帶著靜靜的笑意,絲毫不顯慌亂,沒有理會身邊親兵驚慌地要求他退避的催促,只是默然望著向他疾馳而來的張遼。

「原來……哪怕再精妙的指揮,也抵不過至高的個人武力呀……」

「我是不能敗的。既然敗了,那麼,就死吧。幸好……沒有人知道我是那個人的後代……那個不敗的……軍神的後代呀……」

「來吧,張遼,來取我的首級……用今日的一戰,成就你雷帝的武名吧!」

正當韋開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了張遼面上閃現的痛苦之色。

然後,就是那個玄甲將軍自馬上轟然滾落塵土,昏死過去的樣子。

「脫力么?那麼,是上天救了我一命么?或許,我們還沒有敗吧……」

……

近衛軍營寨東面,兩千名鐵甲騎兵在馬上靜靜肅立,望著面前戰事。

鐵騎已經自三面合圍,一波波地壓迫著殿後的近衛軍部隊。營寨的柵欄已經被完全推倒,裡面的帳幕也幾乎都被夷為了平地。西涼鐵騎在其中來回往複衝殺,長矛肆無忌憚地收割著近衛軍步卒的生命。

但近衛軍士兵雖然節節敗退,卻始終有章有法,敗而不亂,沒有完全潰退。

「那麼說,西門已經被奪下了?」

呂布高高騎在赤兔之上,目光自上而下投射在面前單膝跪地的親兵身上,森冷而陰沉,幾乎令他的血液都要凍結了一般。

但這親兵還是竭力壓抑著身體內的寒意,高聲道:「是,溫侯!西門已經被近衛軍奪下!」

呂布身邊站著一名謀士打扮的中年人,面貌陰鶩,下巴尖削,三綹長須稀稀落落地掛在頜下。他的雙手攏在寬廣的袖子里,兩隻細長的眼睛總是眯縫著,令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他輕輕笑了一聲,開口道:「溫侯不必動怒,西門被奪,也怪不得他們。原本守城門的就是西涼軍的人馬,戰力和溫侯的并州鐵騎不能相提並論。此前近衛軍的全力衝擊下,連溫侯的鐵騎都沒能擋住,西涼軍自然也……何況城門本來就是對外防禦的,要從內部攻破,那就輕鬆了很多。」

呂布冷哼道:「即便如此,那我的鐵騎已經自後路三面合圍,但他們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擊潰對方的殿後部隊,真是一幫廢物!」

那中年人搖頭道:「我看近衛軍的士兵,雖然難以抵擋溫侯鐵騎的壓迫,死傷甚眾,但部曲之間配合有道,進退合度,並沒有因為騎兵的衝擊而散亂奔走。那麼說,對方陣中應該還有一名統率技藝高超的將領指揮調度。文遠將軍現在只有六千五百鐵騎,要造成大量殺傷不難,但若是想完全擊潰,怕是還不足夠。」

呂布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之前魏續那廢物,領著一千五百鐵騎居然還會被頂不住對方的衝擊,若不是自己還被幹掉了,回來我也要殺他。想來應該就是那個叫項逸的小子乾的……張遼那傢伙,到現在居然也拿不下這些步卒!剛才裡面打了一通雷,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被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對付這群烏合之眾,又是在城中圍殲,居然還要我領著剩下的兩千人親自上陣么?」

中年人神色不動,繼續道:「溫侯現在就是親自上陣,卻也沒什麼必要。城內道路狹窄,不比野戰的時候,文遠將軍的六千多人要完全展開已經很難,部隊再多也是徒勞。依再下來看,不如溫侯領軍繞路殺往城門,截住近衛軍出城的道路,那麼這城內的部隊自然就成了困獸。困獸之鬥,不能長久。溫侯要殲滅,也只是時間長短問題了。」

呂布長笑道:「文和果然高見。既然如此,那我就領兵上陣了。文和可與我同去?」

那名叫文和的中年人微笑搖頭道:「在下一介文士,如何能與溫侯一併上陣搏殺?溫侯自去,在下轉回西涼軍駐地,等候溫侯捷報便是。」

呂布點頭,不再多言,手一揮,兩千鐵甲騎兵默默地跟隨其後,馳向城門而去。

文和望著呂布遠去的背影,也調轉馬頭,在幾十名鐵騎的護衛下離開了。

——————

「快點,再快點!」項逸站在城頭望著城門前魚貫而出的人流,心中不斷暗暗吶喊著。

城門的守衛自董卓進入西京以來,就是由西涼軍負責的。剛剛與呂布的鐵騎交手過後,再度面對西涼軍,在項逸的感覺上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手持長槍,一路衝上城頭,全無一合之敵,輕輕鬆鬆便擊潰了所有敵人,斬斷鐵鏈放下了弔橋。

一萬近衛軍在與鐵騎硬憾之後,現在只剩下了八千之數。弔橋寬足可容納二十人並騎,全速前進下,所剩的八千騎兵已經盡數出了城,只餘下步兵還在通行。后陣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不知道韋開還能抵擋多久。

近衛軍的確是大漢精銳,但能在并州鐵騎的猛攻下支撐到現在,韋開此人絕對功不可沒。自己壓制近衛軍取得兵權之時,只是為了方便控制,又怕底下士卒擔心,才將他繼續留在這個位置上輔佐自己。沒想到,他居然在戰術指揮上如此精通。

但是……方才開始,晴朗的夜空就突然變得烏雲密閉,還不停有落雷在城內落下,看方位,似乎正是近衛軍軍營的位置。項逸不禁暗暗有些擔心,這種異象,不會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吧。

密集的馬蹄聲自另一個方向響起。項逸驚覺地轉頭望去,只看見出城隊伍的側向,一列部隊正驅馬衝來。

人披甲,馬掛鎧,沉默的黑色洪流,正是呂布麾下的鐵騎。

當先一匹赤紅如火的戰馬,高大神駿,正是赤兔。

馬是赤兔,人是呂布。

此時,為了要出城,城門口的步兵隊伍已經拉成了一條長龍,見到呂布的騎兵自側面而來,頓時亂作一團,紛紛叫嚷奔走,互相衝撞擠攘,原本順暢的隊伍此刻已經停滯了下來。

以騎兵側擊毫無防備的步兵隊伍,而且還只是薄薄的一層,會出現什麼結果那簡直是想都不用再想了。

況且,衝來的還是呂布親率的鐵騎部隊啊!

呼吒一聲,馬蹄聲驟然變得急促密集,所有的鐵騎俯身下來,緊貼馬背,手中的長矛自豎舉變成了平端。

呂布沒有整隊,直接率領著他的鐵騎發動了衝鋒。

混亂且稀薄的步兵隊伍,馬上就要遭到了全副重甲的騎兵蹂躪。

儘管是在長街上,但原本長長的行軍陣型就在發起衝鋒的短短衝刺的時間內,自動形成了一個如教科書般標準的楔形陣。

這就是兵員的素質所起的作用了。近衛軍的騎兵雖然也可稱作是精銳了,但項逸卻知道,如果不是在衝鋒前就布好陣勢,那麼一旦發起衝鋒,就只會是變得更加散亂而已。

兩軍交戰,將領的指揮,軍師的謀略固然重要,但兵員的基礎素質同樣要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如呂布此人,縱使智略有限,但治軍有方,單單憑藉著如此強悍的部隊,即便不靠計謀也一樣可以輕鬆獲得勝利。只要是正面硬憾,天下間此時還有什麼部隊能與呂布的鐵騎對抗?

項逸手提長槍,飛奔下城樓,但又哪裡追得上鐵騎飛馳衝刺的速度?部隊尖銳的鋒矢直直衝入近衛軍群中,攪起一片腥風血雨。

長矛輕易地挑起人體,再遠遠地甩開。慘叫著四處奔走逃竄的士兵被輕易地撞倒,散亂的肢體在沉重的馬蹄碾壓下輕鬆地變形,猶如折斷一根甘蔗一般簡單。

楔形陣深深刺入大片的步兵中,有如一頭惡獸吞噬著面前路上的所有事物。所過之處只留下片片的殘渣。

「呂布!」項逸心中劇痛。面前慘遭屠殺的近衛軍雖然追隨他只不過不到一天時光,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為所有追隨在他身後的人張開守護的羽翼。

他緊緊咬著嘴唇,雙目圓睜,握槍的手上青筋暴露,還未及自台階上下到地面,便高高躍起,自半空中握槍刺下。

他此刻離地面尚有三丈上下,自高處躍下,臨空下擊,借了自身下墜之勢,更添威力。

鐵騎此刻已經衝到了項逸所在城牆的下方,當先一騎,恰好為項逸槍尖所向,正是呂布。

元直此刻已經在項逸的要求下,領著水鏡先生與貂蟬先行出了城門。他也明白,如果自己還留在城內,只是徒自令項逸分心而已。此時此刻,卻不是矯情地要同生死的時候。

但若元直尚在城中,看到眼下場景,一定會驚呼高叫,要項逸停下。

項逸這一槍,豈不正與白天董卓劈向呂布的那一刀一模一樣?

呂布面對董卓威勢更甚的一刀,只是輕輕鬆鬆便以一件披風斷送了董卓的性命。現在項逸的這一槍,豈不是自尋死路?

然而項逸此刻卻並不知道,即便知道,只怕他也沒有心思想上那麼多了。眼見鐵騎直衝近衛軍人叢中,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收割,已經是心急如焚。

呂布在下面望見項逸凌空躍下,一槍刺向自己,卻是放聲大笑了起來。

「項逸小兒,你殺了魏續,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么?想來挑戰我,只怕現在還沒有這個資格吧!」

語畢,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是隨手一動,畫戟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弧線,后發先至,戟尖正好輕輕點在項逸的槍刃上,

這一次,卻完全沒有之前那些兵刃碰撞的砰然大響,只是細微得幾乎不可聞的「叮」一聲,以項逸自高空重重躍下的力道迎上,卻連火星也沒有爆出半點。

項逸只感覺自己手中長槍一碰上呂布的畫戟,槍上的力道便完全被吞沒,就連相應的反震都沒有出現,好似一槍揮空一般。隨後全身一輕,呂布的戟上又穿來一股粘力,拉著自己向一邊扯去。

呂布一戟點中槍尖,卸去了項逸的力道,隨即戟身一甩便要將他揮去一邊。直至此時此刻,他依然沒有存了殺項逸的心思。

呂布雖然自身便是天下無雙的猛將,但手下可用之人卻是不足。張遼高順二人雖然才堪大用,但總嫌單薄。況且高順尚要負責指揮他的七百陷陣營,也不便再分心統領鐵騎。之前包圍近衛軍時,便就是因為如此,四路部隊除一路由張遼統領外,其餘三路分由魏續、侯成、宋憲領兵。

也是項逸運氣好,出門裝上那一路乃是由魏續領軍的。若是碰上張遼那一路,他要再想單騎突擊斬殺主將,只怕就絕無可能了。

但呂布現在意圖自立門戶,也做一方諸侯,爭奪天下,卻不能如以往一般只領幾個部將了事。自古逐鹿天下成功者,有誰是部下無人,只靠自己打江山的?呂布既然有心收了項逸,此刻卻不捨得輕易殺他了。

項逸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只感到呂布的戟已經將自己的槍身黏住,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隨著呂布手中畫戟的揮動飛向一邊,心中一沉,知道呂布這一招是要將他撥開,忙撒手丟開手中長槍,腳尖在槍身上一點,繼續飛身撲向呂布。

「棄槍?」呂布冷笑一聲,轉過手中畫戟,以戟尾橫掃而去,直擊空中的項逸。

項逸眼見這一槍避無可避,在空中暴喝一聲,伸手拔出腰間佩刀,硬生生一擰腰,手中鋼刀自上而下怒劈在呂布的戟身上。

這一下卻不像方才一般,是呂布以巧勁卸去了項逸槍身上的力道,而是爆出一聲巨響,震得項逸耳膜一陣發麻。

項逸卻根本顧不上這一點不適,借著戟刀相交那一剎那的停頓,左手突地伸出抓住了呂布手中畫戟,身形輕縮,自空中閃向呂布懷中。

呂布手中畫戟乃是長兵器,又被項逸緊緊握住,若是被欺進懷裡,根本來不及回救,項逸這一刀,正是要將他開膛破肚。

當世武力第一的名將,難道今天就要這樣死在這裡?

呂布身後的鐵騎見到這一幕,也齊齊發出一陣驚呼。

呂布卻絲毫不慌不忙,右手握著畫戟用力一抖,項逸便感到左手的戟身上傳來一陣大力,使得整個戟身都極其快速地顫動起來。強烈的震波瞬間傳遍全身,令他的手再握不住畫戟,頓時便被震開。

項逸人在空中,再次失去了借力的屏障,但下沖之勢依然不減,眼見就已經要閃入呂布懷中。

呂布手中畫戟將將震開了項逸的手脫出控制,下一刻,卻瞬間在項逸的眼前消失。

「去了哪裡?」

項逸腦中剛剛轉出這個念頭,下一刻,便感到背上一陣劇痛傳來,眼前一黑,被震飛了出去。

呂布的畫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沒有回收,卻是繼續向外伸出,自后擊在項逸的背上。

項逸重重摔落地上,剛要起身,一口鮮血湧上口中,雖然儘力壓抑,還是忍不住「噗」地一聲噴出,染得胸前衣襟一片鮮紅。

「我若要殺你,方才擊中你后心的就不是戟尾,而是戟鋒了。」呂布依然安坐在赤兔之上,自上而下俯視著項逸,一揮手止住身後鐵騎對近衛軍的繼續追殺,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威脅。

項逸掙扎著扶住滾落身邊的長槍站起來,依靠著牆壁,死死盯著呂布。方才那一擊雖然是倉促而發,卻重得不可思議,已經震傷了他的內腑。

「呂布……既然我殺不了你,那被你殺了自然也沒有怨言。你何必對我手下留情?」

赤兔一步步踱向項逸,每一下蹄音都如同敲打著項逸的神經。呂布騎在赤兔之上,那身影有如魔神一般不可逾越。

「我早就告訴你了,我想要你。來追隨我吧,跟著我,這個當世最強武力的象徵,去用武力征服這個天下。」

項逸突然笑了,帶著嘴角與胸前的血跡笑了。他笑得如此開心,彷彿聽見了時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呂布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站立不穩的項逸。

他的騎兵已經封鎖了城門,現下也不用擔心項逸和他的近衛軍再逃出去。背後張遼統領的鐵騎還在不斷地縮小包圍圈,圈內的近衛軍崩潰已經只是時間問題。

項逸笑得嗆住了氣,咳嗽了幾聲,才開口道:「呵呵……呂布,難道高順回去以後沒有告訴過你么?我的目標是——擊敗你,然後自己取得天下啊!」

他以手撫胸,重重喘息了幾聲,但他的頭顱始終揚得高高,帶著一股難以企及的傲氣:「呂布,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而成為當世最強武力的象徵的!」

呂布怒極反笑:「項逸,年輕人有志向是件好事。但是像你這般不識時務,妄自尊大,那就只能被稱作愚蠢了。也罷,既然你執意不肯歸順於我,那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我先殺你,再慢慢收拾城裡你的那些冥頑不靈的追隨者。至於已經跑掉的那些……我呂布的追擊,還沒有人能夠逃過。」

項逸望著呂布,緩緩搖了搖頭:「我承認,你的確很強,比我還要強上好多。不過……」

他猛地挺直了身軀,凜然大聲道:「你比我強,並不代表我便必須屈服於你!折我易,彎我難!」

項逸的雙眼中閃動著晦明不定的光芒,就連呂布此刻也沒有注意到,在那光芒之下,項逸的瞳孔之色變得濃重起來,仔細看來,竟似每個眼珠中都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瞳孔,大在外,小在內。

「哼,那麼就給我——折斷吧!」呂布聞言,高聲怒喝,自馬上一戟刺出。

既然無法收服,那就乾脆斬殺當場。呂布雖然愛惜項逸,但卻絕不是優柔寡斷,心存婦人之仁的人。

這一擊,迅若雷電,項逸在未受傷之前或許還有機會招架躲避,但此刻,卻是避無可避。

不過,項逸卻原本就沒有打算過要避讓招架。

「呂布……你要殺我簡單。不過要想自己毫髮無傷地殺我……怕是做不到吧!」

自呂布一戟刺出時,項逸已經矮身伏低,直直衝向呂布,不閃不避,竟似自己撞向那戟尖一般。

「哧」地一聲,戟鋒入肉,深深刺進了項逸的小腹,將他高高挑起。

「想要我的命的話……總要付出一點代價吧,呂布!」項逸暴喝一聲,雙目怒睜,左手緊緊握住畫戟尖端,自己用力將其再往身體內捅入。鮮血再度飛濺,順著戟柄淅淅瀝瀝地滴落下來。

呂布方要抽出畫戟將項逸甩出,卻發現畫戟已經被項逸牢牢鎖住。

用自己的身體封住呂布的畫戟之後,項逸立刻出手了。

他忍住小腹上的劇痛,右手猛地甩出,長槍脫手而飛,直射呂布咽喉。

二人間的距離,不到兩丈。

但這兩丈的距離,就足以決定生死。

這是凝聚了項逸此刻全身力量與精氣的一槍。長槍自投出后,竟然自己在空中旋轉起來,空氣也被那一槍撕裂,在槍尖形成了一道道氣流的漩渦。槍尖未到,僅僅是那漩渦,已經將呂布的臉上刮出了一絲小小的傷口。

以身為餌,一槍封喉!

「好!」

呂布面對飛來的長槍,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也不知道贊的是項逸的槍法,還是這以命搏命的狠勁。

項逸用盡全力擲出那柄長槍之後,終於全身癱軟了下來,原本緊緊鎖住戟鋒的左手也失去了力氣。但雙眼卻依然死死盯著投出的那柄長槍。

電光火石的剎那間,槍尖已離呂布咽喉不足一尺。

「哧」一聲響起,隨後自槍尖到槍尾,淅淅瀝瀝的鮮血滴落地面。

……

呂布在赤兔上巍然不動,右手中的畫戟仍然留在項逸的小腹中,只是左手卻橫在了面前,掌心向外,赫然插著項逸擲出的長槍。

槍尖自呂布掌心穿入,手背穿出,距離呂布的咽喉只有不到半寸之遙,還在微微顫動不休,鮮血自呂布的掌心緩緩流出,自槍尖流到槍尾,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呂布凝視著掌心的長槍,眼中多出了一股難以捉摸的異色。

他沒有收回右手,而是翻過手腕來,將槍柄橫在了自己口邊,然後一口咬了上去。

槍刃在呂布手中已經穿過了半尺來長,但呂布竟然就這樣硬生生地咬住槍柄,一點一點地將它自自己的掌心拔了出來。槍刃摩擦著掌骨,發出酸澀得令人牙根發麻的吱呀聲,帶著涌動的血液離開呂布的手掌。

待到整截槍刃都被拔出,呂布一反手,用左手握住槍身,上上下下地細細看了一番,抬頭開口:「這柄槍……是近衛軍的制式騎槍吧?」

項逸的面上帶著失血過多的蒼白,壓抑著胸中的喘息,卻沒有回答呂布的問話。

呂布見項逸不答話,只是自顧自開口道:「很可惜……近衛軍的騎槍雖然也算合用,但畢竟只是制式的兵器,你用來只怕未必順手。況且槍尖狹窄,又輕了些,力道不足。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你現在已經死了。」項逸冷冷接道。

呂布笑了笑:「那倒也未必。你方才的那一槍勢如奔雷,我的畫戟又被你封住,來不及抽回來格架,如果用手去抓槍柄,只怕會抓不住,這才犧牲一隻手掌擋住槍鋒來勢。但你若是換了一柄更重的槍,我卻能抓住了。」

項逸昂首道:「那又如何?你總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來試試了。能夠在單挑中,令天下第一的武將受傷,已經是值得為之付出生命的榮耀了。既然沒能殺得了你,那我只有一死而已,你又何必多說?」

呂布沒有說話,只是右手一抽,自項逸身體中抽出畫戟。一道鮮血飆射而出,項逸悶哼一聲,伸手捂住了小腹上的創口,但身體卻還是挺直如標槍。

這一戟雖然直入小腹,但卻並沒有傷到要害。只要止住流血,問題倒不會太大。而這點痛楚,項逸還能忍受得住。

他抬起頭,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不知道呂布此舉是什麼意思。

呂布拔出畫戟,低頭凝視著手掌上的傷口,緩緩開口道:「我呂布至今身經百戰,身上創傷無數,但……在與我單對單交鋒的敵人中,能令我受傷的,你還是第一個……」

「那麼說,我是不是該因此而自豪了?」項逸冷笑道。

呂布不答,卻轉頭對自己的親兵道:「傳令下去,讓張遼帶隊停止攻擊,放那些近衛軍的小崽子們走。另外……去我演武廳里,把霸王帶來。」

項逸面上的疑惑更甚:「呂布,你這是什麼意思?」

呂布又笑了:「怎麼,你還聽不出來么?我讓你走。帶著你的近衛軍一起走。」

「為什麼?」項逸皺眉道。

呂布望著項逸,刀刻斧鑿般的面龐也變得柔和起來:「呵呵,因為……我欣賞你。本來我的確很想收服你,但是之後……我明白了,你太驕傲,甚至比我更驕傲。讓你屈居於人下,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又想,既然無法得到你,那麼就要把你毀掉,趁我現在還有這個能力……」

項逸靜靜站立,聽呂布說著。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捨不得了。我見過很多武將,但只有你,讓我看不出你未來的成就。如果讓你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就死在我的手裡,那太可惜了……所以我讓你走,隨便你去哪裡。帶著你的近衛軍去取得一片地盤,然後,有一天,再回到我的面前,讓我看看成長后的你吧!」

項逸望著呂布侃侃而談的樣子,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感動。

儘管呂布現在殺了董卓,自立為一方諸侯,意圖自己揮兵取得天下,但在他內心深處所擁有的,卻始終是一枚武將之魂。

「是么?那麼……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到了那一天,我會再來找你,繼續今天的交手吧!」

呂布放聲大笑:「好!如果你屆時真的足以擊敗我了,那麼就以我的性命,來證明你的武勇吧!但若是,你依然沒有那個能力……」

「那麼,就取下我的首級吧!」項逸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一言為定,不死不休?」

「一言為定,不死不休!」

城門處,呂布的鐵騎已經停止了攻擊,退後讓開了道路,近衛軍們開始集結起來,列隊出城。呂布點點頭,以畫戟指了指城門處的近衛軍:「那些人的指揮官,很不錯。你一直在前面衝殺,指揮他們的將領應該另有其人吧?是誰?」

既然已經停止了交戰,項逸現在也不必隱瞞呂布了:「是近衛軍系統里的副將,叫做韋開。張濟死後,就被我接收了。不過那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原來那麼善於統率。」

呂布細細想了一想道:「韋開?我倒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近衛軍原本就不被董卓重視,控制了朝廷以後,他也只是令張濟去控制住,本來就沒打算用上。這個人困在近衛軍里默默無聞,倒是可惜了。不過既然如今跟著你,那以後的機會卻是多了。」

項逸輕笑一聲:「沒錯,看來我倒是撿到寶了呢。馬上他便來了,你可要一見?」

呂布搖搖頭:「不必了,等我手下親兵把霸王帶來,我就要走了。西涼軍那裡還要去處理一下。」

項逸微微皺眉,顧不上問呂布那霸王是什麼人,開口問道:「西涼軍那裡?難道你說的是……」

呂布輕哼一聲:「李傕和郭汜不是你放出來的么?現在還在跟我裝傻。他兩人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不過西涼軍那裡我還沒有來得及控制,等我把我的鐵騎分出一些安插進去之後,才算是把這支部隊完全納入掌中呢。」

項逸一愣:「死了?那麼說你原本就知道我們會留著李郭二人的命,再放出去控制西涼軍?」

呂布點頭道:「沒錯。你們打算讓他們回到西涼軍中,挑動西涼軍與我對抗吧?只不過被我提早一步發現罷了。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把西涼軍全部留在營地里,而只用我的嫡系鐵騎來進攻?我正是防著你們的這一手呢。如果西涼軍陣前被策反倒戈,那更麻煩,不如我親自動手,反正我的鐵騎也足以把你們全乾掉了。」

「不過說起來,你看來不像是會用這種鬼蜮伎倆的人,那麼制定這個計策的,應該是徐庶那小子,或者是你的老師水鏡先生吧?」

項逸見呂布早已知道,便也坦然道:「是先生提出的。不過元直一早便已經知道,他們一直瞞著我,直到方才才告訴我而已。不過……」

項逸皺眉想了想,又道:「你雖然武力超凡,但卻也不是善謀之人,能發現這一點的,應該也不是你自己吧?」

呂布聞言一愣,隨即也笑了一笑:「的確不是我。而是我帳下新收納的一名謀士,姓賈名詡,字文和。」

「賈詡賈文和?」項逸把這個名字在口中默念幾遍,開口道:「此人我卻從來沒聽說過。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呂佈道:「他卻並不是我搜羅而來,而是自薦門戶的。他本來是牛輔部下,但也是一直默默無聞。董卓一死,他便來我這裡求見,說有兩份大禮要送我。其中之一,就是算出你們會留下李傕郭汜的命來對付我,要我早做準備。」

「那另一份呢?」項逸聽見兩份大禮,開口問道。

「另一條就是……殺天子!」呂布簡單的一句話,令項逸驚訝萬分。

「為什麼?我本來還以為這種無謀的舉動是你自己決斷的,可居然……他既然能輕易算出我們的計劃,怎麼還會讓你做出這樣引火燒身的舉動?他難道不知道,這樣一舉不啻於是將天下諸侯的兵鋒引向你的身上么?」

呂布哈哈一笑:「沒錯,我聽見他這麼說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本來以為他是個瘋子,打算將他趕出去作罷。但聽他詳細解釋,我卻是明白了。」

「此前十九路諸侯聯手攻打董卓,為的是什麼?不是他佔據了洛陽,而是因為天子在他的手裡,朝廷在他的手裡。這些諸侯們還冀望著能夠擊敗董卓,然後在天子那裡討點封賞。雖然那些太守、刺史、州牧的名號只是虛弦而已,但有了一個天子任命的名份,也就有了大義,行事上自然方便許多。」

「更有一些實力強大的傢伙,還是存了幹掉董卓之後,自己控制天子的心思。將天子自己握在手裡,同時依靠自身的實力,憑藉那個至高大義的名份來號令天下,討伐不從。只要他不像董卓那般暴虐,同時在表面上對天子執以臣禮,事事都用天子的名義下達,這還是相當可行的。這就是所謂的,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那為什麼你不這麼做?」項逸突然打斷了呂布的話,開口問道。

「我沒有那個資格。我以前是董卓的部下,在名聲上先天就不利。何況此前在虎牢關大戰,關東諸侯均與我有仇怨。即使我控制了長安,控制了朝廷,控制了天子,還是不可能以此為憑藉發號施令,只能遭到同董卓一樣的待遇。迎接我的,將會是諸侯再一次聯合起來,攻擊我。」

「那麼,難道你殺了天子反倒不會遭到攻擊了么?」項逸皺眉道。

「不,當然不會。關東聯軍之前進攻董卓,只是為了從天子那裡得到利益而已。他們之中有誰是為了匡扶正義,安定天下而出兵的?呵呵,項逸,你原本也在聯軍之中,你見到哪怕一個了么?」呂布臉上掛著調侃的笑容,悠然問道

項逸腦中閃現出在聯軍時的情景。

知道要前往虎牢關面對呂布時便互相推諉的懦弱,在方悅兵敗身死之後紛紛意圖吞併河內兵的貪婪,在各自相爭不得之後,將河內兵和自己一起派上前去送死的惡毒……

冷笑漸漸在項逸的面上浮現。那真是一群蠅營苟且之徒啊……項逸想著,話音中帶著森冷:

「不,沒有。一個也……沒有呢。」

呂布笑了:「你看,的確和我說的一模一樣,不是么?當我了解到賈詡所說的這條計策時,我就知道他是我不可多得的人才了。既然關東諸侯都是這樣的一群小人,那麼,當他們面前的餌食已經不見了以後,當他們發現已經無法從天子這塊肥肉上得到利益的時候,他們還會為了所謂的『正義』,揮兵前來攻擊我,為天子報仇么?」

「不會……」項逸喃喃道,「他們只會馬上開始互相攻擊,蠶食彼此的地盤,擴大自己的勢力……既然天子已經不在了,那麼未來就有了無限的可能。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有了希望,那就是由自己的手來開創天下的希望!再也不會有什麼諸侯聯軍了。」

「沒錯,再也不會有什麼聯軍了!」呂布臉上的輕蔑之色一覽無餘,「當他們覺醒到大義這個名份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之後,互相之間的攻伐就將成為這片大地的主題。每一個諸侯都會不停地進攻別人,或者抵擋別人的進攻——」

呂布停頓了一下,用低沉而深遠的聲音緩緩道:「混沌之世,已經到來了。」

項逸咬了咬牙:「沒錯,的確是妙計。這個叫賈詡的傢伙,看透了關東諸侯的心,也看透了天下大勢的發展。他……的確是個絕妙的智者。不過……雖然是智者,卻沒有仁心!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做,令天下陷入戰亂,會有多少百姓被捲入戰火么?」

呂布淡然道:「他自然知道,我也一樣知道。不過,那又如何?」

他的聲音裡帶著冷漠和無情。

縱使死上千萬的人命,那又如何?

項逸頹然道:「沒錯,他不在乎,你更不會在乎。在你這種人的眼裡,只要能夠取得天下,那麼不管會死多少人,流多少血,都是不必去考慮的問題。現在的我,也無法阻止你。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把和平和安寧帶給這個天下的!」

呂布哈哈一笑:「好,小子,我雖然不同意你的理念,但卻欣賞你的決心。那麼,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讓我看看你的理想是不是能夠實現好了。」

項逸沒有答話,只是轉頭靜靜望著正在出城的近衛軍。城中的喊殺聲已經停止,大批大批的近衛軍已經開到了城門口,在軍官的指揮下慢慢向城外前進。項逸看到,好多人身上都帶著血跡,或是傷痕。有些人不得不拄著兵器,甚至是依靠著戰友的攙扶,才能夠勉強前進。在他們的苦苦支撐下,雖然沒有被呂布的鐵騎擊潰,但依然遭受了重大的傷亡。

「若不是呂布放過了自己,那麼他們都會死在這裡吧?連同自己也是一樣……」項逸想著,「下一次……絕不會再讓追隨自己的人陷入這樣的險地了!」

「對了,呂布,霸王是什麼人?你方才已經提過兩次了,為什麼要帶他來見我?」項逸忽然想起呂布之前提過的名字,開口問道。

「霸王不是人。至於為什麼要讓人帶它來,等一會你就知道了。」呂布的回答令項逸捉摸不透,但也沒有再開口問他,只是靜靜等待著。

孤單的馬蹄聲自遠處響起,項逸轉頭望去,一名鐵騎自城內飛馳而來,正是方才呂布派去傳令的親兵。

他一俟到了二人身邊,飛身下馬,單膝跪地,對著呂佈道:「稟溫侯,接到溫侯傳令后,文遠將軍已經停止攻擊。另外,賈詡大人命小人來稟報溫侯,等候在西涼軍駐地之外的高將軍已經擒拿住了李傕郭汜二人,等候溫侯發落。霸王已經帶來,請溫侯過目。」

項逸轉頭看去,但那親兵只是孤身一人一馬前來,正疑惑中,卻看見騎來的馬背上駕著一個長形包裹,看樣子,應該是包著一柄兵器。

「好的,你退下吧。回頭告訴高順,直接殺了就是。」呂布說完,轉身走向馬背,解開包裹,頓時一道寒光自包裹中閃現,在深夜中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是……槍?」項逸訝然道。

「沒錯。霸王……就是它的名字。」呂布將長槍自包裹中取出,凝視半晌,突然轉身拋向了項逸。

「給你了!」

長槍自空中疾飛向項逸,項逸伸手接住,卻被傳來的大力震得小腹上傷口一痛,悶哼一聲,才抬眼大量起眼前的長槍來。

槍身是純黑色的,烏沉沉的底色上布滿了金沙般的閃光顆粒。槍刃長得可怕,幾乎有一把長劍的長度,寬約一掌,厚度快要趕上斧頭了。槍身上面布滿了細小的奔騰四射的亂紋,看上去有如飛騰的龍一般。槍鐺寬闊,向兩旁延伸出近兩寸,銳利的槍鋒上閃著寒光,卻並不像呂布的畫戟一般隱隱透著血色,看起來並沒有上過戰場。

「給我?為什麼?」以項逸的眼力一見便知,這絕對是一把名師打造的極品長槍。呂布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就把這柄槍給了他?

「這柄槍,和我的畫戟同宗同源。」呂布的眼中滿是感慨,「并州的兵器鑄造名師蒲齊大師在朔方荒野中發現一塊萬斤隕鐵,由於太大太重無法搬運,於是就在旁邊結廬設爐冶鍊,前後經歷三年,精鍊三百餘次,最後才得出了一百六十餘斤隕鐵精英。就以這一百六十餘斤隕鐵精英,他打造出了兩柄畢生最高的傑作,也就是我手中的畫戟,和你現在拿著的長槍。我的戟,名為星殞,而這柄槍,就叫霸王!」

「霸王?好名字。」項逸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槍刃,眼中滿是欣賞與喜愛。作為武將,見到絕品的兵器,總是會愛不釋手的。

呂布繼續道:「我從蒲齊那裡一起得到星殞和霸王。我用戟,所以這柄槍卻一直留著,未曾隨我上過戰場,實在是有些可惜了。既然你用槍,手頭又沒有像樣的兵器,那麼我為霸王找一個配得上他的主人,也算是對它的補償了吧。它的父親是天下名匠,它的兄弟在我的手中也創下了赫赫威名,只希望你善待它,莫要折辱了它。」

「放心吧,呂布……我會讓霸王這個名字,響徹這個天下的!」項逸揚眉傲然道。

「很好,那麼我走了。帶著你的人趕快出城吧。記得,不要忘了你我的約定。」呂布說完,撥馬轉身,呼吒一聲便衝進了茫茫黑夜中。身後的鐵騎也隨之齊刷刷調轉馬頭,追隨著呂布飛馳而去。

「呂布……謝謝。」項逸看著呂布離去的方向,自口中輕輕吐出四個字。

他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和呂布之間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了。呂布今天放過了自己,還將手中的霸王送給自己,但異日,自己卻要持著霸王來與呂布決戰,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那的確是……很奇妙啊。

「將軍!」身後傳來叫喊聲。項逸轉頭望去,韋開正策馬向他馳來。

「將軍,這是怎麼回事?」韋開人還未到,便在馬上氣喘吁吁地開口了。「我帶著人一邊防禦,一邊慢慢後撤。但是畢竟呂布的鐵騎太強了,我們的騎兵又不在,死傷實在太多,眼看著就要全面崩潰了,可呂布軍卻突然停止了進攻,我們才得以撤離軍營向城門進發。是將軍把呂布幹掉了么?」

項逸苦笑道:「我哪裡能殺得了呂布?只不過……是呂布放過了我們而已。具體情況先離開再說吧,我快要……撐不住了。」

話剛說完,項逸一頭向地上栽倒下去。

「將軍!將軍!」韋開急忙跳下馬來,趕到昏倒的項逸身前想要扶起他,可剛翻過身,便倒抽一口涼氣。

他看見了項逸身前的創口。呂布的戟鋒整個撕裂了他的小腹,再加上項逸為了鎖住呂布的畫戟而故意將其按死在體內,留下的傷口大得可怕,整個胸部以下儘是血肉模糊一片。

「將軍,再多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出城!」韋開焦急地叫喚著,一面將項逸扛上了馬背。

項逸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個帳篷里,天已經亮了,自帳簾后射進來一線陽光。自己的身邊圍了一圈人。元直,水鏡先生,貂蟬,韋開,個個面上都帶著焦急之色。他又閉上眼睛恢復一下精神,才再度睜開問道:「我們這是……到哪裡了?」

貂蟬見到項逸醒來,嬌饜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但是沒有開口,只是默默拉住了項逸的手。

「已經到了荊州了。」元直搶先開口道。

「什麼?荊州!」項逸一驚,幾乎整個人都彈了起來。「我們怎麼會到了荊州?哪裡有那麼快?」

元直臉上滿是愁苦:「你已經昏過去一個月了好不好……我們一路行軍,一直都擔心著你,真怕你就這樣一直昏迷,再也醒不來了……」

「……一個月?」項逸滿臉震驚,「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昏去那麼久?呂布那一戟只是外傷而已啊……」

「別聽他胡說了!」水鏡先生一臉無奈地打斷了還要往下說的元直,「元直在跟你開玩笑呢。你只昏睡了一夜而已,我們現在還只是在長安城外。你的傷口包紮得很好,沒有大礙。以你的體質,恢復不成問題。」

項逸狠狠瞪了一眼嬉皮笑臉的元直,才轉向水鏡先生開口道:「既然如此……那麼先生下面有什麼打算?」

水鏡先生想了一想道:「我們還是先聽你把昨晚發生的事告訴我們再做決定好了。當時在場的士兵已經告訴我們大致的情況了,你自城躍下,與呂布交手,自己身受重傷的同時也刺傷了呂布的左手。不過他們只看清了動作,具體你與呂布之間的對話知道了。」

項逸點點頭,將昨晚與呂布之間交談的情況說了一番。

「呂布……真是個令人想不明白的人啊。我們昨天先行出城之後沒多久,就聽見了城內的喊殺聲。最後一撥出城的士兵告訴我們,呂布率領鐵騎自另一方向攻了過來。我們一直擔心著,但又無能為力。即使回去,也只能給你添麻煩而已。」水鏡先生聽完嘆息道,「不過……我們怎麼也沒想到呂布居然會碰上這麼樣一個鬼謀之才,不僅看破了我們的計謀,更為他制定下除天子以亂諸侯的奇策……原本為他設下的圈套就這樣被輕易化解。有了謀士的呂布,恐怕以後在爭霸天下的路途上會順利得多啊。不過這個賈詡……為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縱是奇才,沒有一展所長的環境只怕也很難為人得知吧。不獨是賈詡一人,我身邊不是也有一個這樣的奇才么?韋開,你說對不對?」項逸轉向韋開道。

「將軍過獎了……」韋開的臉紅了一下,「在下哪裡談得上什麼奇才?」

「以步兵部隊力抗呂布的騎兵,雖然時間不長,又是在城內巷戰,但能指揮若定,堅持那麼久而不崩潰,這份將才天下又有幾人能有?那個在幽州威名赫赫的白馬將軍公孫瓚,不是在洛陽城外被呂布一擊而潰么?你當年在近衛軍中的時候,又有誰能想得到?」

項逸說完,元直也接上了話頭:「沒錯啊,韋開,我看你長得比我還瘦了一些,又那麼清秀,怎麼也不像是個大將的樣子嘛,說是軍師倒還差不多。說說看,你怎麼在統軍方面那麼擅長的?」

韋開略一遲疑,想了一想,才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開口道:「其實,我也只是自幼熟讀兵書,又有家父教導而已。在這之前,我也只是負責近衛軍的操練,也沒有真正上過戰場而已。」

「沒有上過戰場都這麼厲害?那等你再打上幾仗,你不是就能帶著步兵把呂布的鐵騎打得落花流水了?」元直嘿嘿一笑,說得韋開臉上又紅雲一閃,好不自在。

「令尊教導?令尊何人?老夫好似從沒聽說過姓韋的名將啊。他如今何在?」水鏡先生默默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起韋氏出過哪一個大將,還是只能開口問道。

「家父已經在五年前病故。那之後,我就進了近衛軍。家父並非行伍出身,他所授兵法,也是祖上傳下的。只不過祖訓是不得在朝為官,所以自祖上起,就一直是一介布衣。只不過……」

韋開看起來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到了我這一代,因為覺得讓家傳的兵法就這樣沒落下去實在太可惜了,後來家父過世之後,就應徵進了近衛軍,一直做到了副將的位置上。只是……總是違背了我們韋家的祖訓……」

元直莫名其妙地問道:「祖訓?為什麼你們家會有這樣的祖訓?既然有這樣的家學,為什麼要讓它一直埋沒著?」

韋開面色一斂,嘆了口氣,緩緩道:「算了,也沒什麼可說的……幾百年前的往事,過去就過去了。既然我現在在將軍的麾下,那麼就用我這一點微薄的能力為將軍做一點事吧。至於別的,我也不再去想了。」

「對了,項逸!」項逸等人見韋開似乎並不願意提及往事,便也不再追問,元直卻突然開口道,「韋開說,那天我們看到的城中落雷,是張遼招來的,你怎麼想?」

「什麼?張遼招來的?人怎麼可能招來雷電?」項逸訝異地望著韋開:「你確定你沒看走眼?」

韋開點頭,認真道:「沒錯,的確是張遼招來的雷電。我本來已經包圍了攻入軍營的鐵騎,但是張遼沖入了包圍圈,每揮動一次長刀就落下一道雷電,周圍的士兵都被擊成焦炭,他卻絲毫沒有損傷。若非如此,我有把握將鐵騎全部圍殲。」

「全……全部圍殲?韋開,你之前怎麼沒有跟我們說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死死盯著韋開,元直更是一句問話脫口而出。

「我的兵力是鐵騎的幾倍,雖然戰力上弱於鐵騎,但是兵力的優勢給了我調動的條件,當然,還要加上一點點運氣了。加上貌似是因為張遼一開始太過輕敵,過於信任鐵騎的能力,沒有指揮,只讓他們各自為戰的緣故。否則的話……只怕我也沒這樣的機會。」

項逸按住了元直的肩膀:「這種細枝末節不用去追究了。你的雜學最多,我想聽的是……你對張遼的看法。」

元直想了想,開口道:「按我看,這種事情是違背常理的。如果張遼真的有這樣的能力,那麼他之前隨呂布征戰的時候為什麼一直沒有使用?這是不應該的。但不僅僅是韋開,我和老師也都去問過近衛軍下面的好多軍官和士兵,他們都說確實看見了張遼每揮一刀,就帶下一道落雷。如果說看錯,那也不會那麼多人同時看錯吧。總之,在了解真相之前,很難做出判斷呢……」

「說了等於沒說……」項逸翻了翻白眼,「算了,既然我們短期內不會與呂布交手,那麼不用急著費心去考慮這件事吧。即便張遼真的有這種能力,那麼以後我們也一定會了解得更多。等到真正需要面對他的時候,說不定我們已經完全摸清了真相呢。既然你知道得也不比我更多,那麼就不去管它,先來考慮我們的去向問題好了……」

「呂布已經佔據了長安,而因為他殺了天子,天下的諸侯得到消息以後應該就要開始互相征戰了。大家看我們的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呢?」元直率先開口問道。

「韋開,你說一說現在我們部隊的情況吧,在城內與呂布軍作戰,我們的損失應該不小吧?」項逸覺得還是應該先看看自身的實力再決定行止。

韋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所有部隊出城之後我已經做過了大略的統計,近衛軍三萬人中,一萬騎兵只是在初始衝擊呂布鐵騎,因為將軍很快斬殺了敵軍領軍的主將,所以我們的損失並不大,大約還餘下八千騎左右。但兩萬之數的步兵隊伍的傷亡就大多了,因為是殿後部隊,而且遭到的又是騎兵的攻擊,所以損失了近六千人。」

元直訝然道:「損失六千多?那不是已經接近三成了么?」

韋開聽見元直此話,以為是責怪之意,忙對項逸抱拳單膝跪地道:「在下無能,遭致部隊損失慘重,請將軍責罰。」

項逸忙伸手將韋開拉起,笑著搖頭道:「別介意,元直只不過是驚訝而已。他和我,都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想我明白元直的意思,一支部隊能夠在面對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而且自身損失三成的情況下還保持著完整的建制沒有崩潰,實在是很少有的事情。能做到這點,完全是你這個指揮者的緣故。另外……不要叫我將軍了,我可是從來也沒做過什麼將軍,我看你比我的年紀還大些,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你看,元直還不是從來就叫我的名字?」

韋開慌忙道:「在下不敢。尊卑有別,在下既然決意追隨將軍,怎能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元直大人與將軍同窗多年,在下不敢與他比肩。」

項逸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好吧……那至少別叫我將軍了。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叫名字的話,那就叫我的表字伯凌好了。雖然這個表字從來都沒有人叫過……」

「是,伯凌大人!」

「不用加上大人啦……」項逸快要受不了韋開的拘謹了。

「是,伯……伯凌……」韋開似乎還是很不習慣的樣子,在口中含糊了半天才說出口。

「好啦好啦,不就是個名字的事么,攪纏那麼半天。」元直不耐煩地說道,「還是先說說看下面去哪兒吧。」

「先生,您的想法呢?」項逸恭恭敬敬地對水鏡先生問道。這種時候,應該先徵求一下老師的意見。

「呵呵……我已經老了,你們也已經長大了。項逸,你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靠自己的力量與當世群雄去一爭天下,那麼就不應該還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事事需要向我求教的孩子。這一次,你和元直一起來決定好么?」

「我們自己決定么?」項逸沉吟了起來。

關東有太大太廣闊的天地了,不過並不是什麼地方都適合自己。

公孫瓚的騎兵已經被呂布幾乎完全摧毀,同時崩潰的還有他的威名,要吞併他的難度應該不大,但問題是幽州離自己太遠了,一路上有許多的勢力。況且,袁紹那個心黑手毒的傢伙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就憑自己現在的實力,要和他對抗只怕很難。

同樣的道理,江東和徐州應該也不能去了。雖然那裡的劉繇、王朗、嚴白虎、陶謙也都是庸碌無為之主,但是一樣的距離遙遠,路上還有袁術和曹操的勢力,難以到達。

中原和荊襄呢?在聯軍中見過的那個曹操,似乎不是個平凡之輩。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俾睨天下的霸氣和野心。雖然他的勢力在陳留一帶,不算太大,但和自己這兩萬多沒有根基的散兵相比還是勝算大得多了。

劉表……雖然是自己舊日的主君,但是也談不上有什麼情分在。何況當日在關東聯軍的時候,不正是他將自己出賣給了那些人,送上城頭送死的么?不過他的實力還是不小,雖然帳下並沒有什麼可用之人,但兵力雄厚,尤其是龐大的水軍,很難對付。何況即便自己能夠擊敗他,荊州那樣四面皆敵的地方也不適合立足。

而且現在呂布為了爭奪天下,一旦長安安定下來,下一個目標顯然是東進。北路出潼關進入司隸,或者是南路出武關進入荊北,那麼他的對手不是曹操就是劉表,自己目前可不打算那麼早跟他打上交道。

那麼,巴蜀呢?西川的劉璋並不算什麼明主,但西川地形多山地,易守難攻,攻佔不易,而以之圖中原卻也一樣困難。

同時,呂布鐵騎的威力也給了項逸很大的觸動。在空曠平坦的地形上,騎兵是當之無愧的霸者。而如果能夠擁有一支像呂布的并州鐵騎那樣的騎兵部隊,項逸才能算是真正擁有了爭霸天下的本錢。

那麼,能去的地方似乎只有一個了。

「項逸,你有什麼想法?」元直看著沉思了半晌的項逸,開口問道。

項逸抬起頭望向元直,面上帶著微笑:「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只不過,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呢。」

「哦?是么?其實我也想好了去處,不過不知道和你的是否一樣呢。」元直面上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那麼……一起說怎樣,我數三聲,然後我們一起說出答案吧!」

「一!」

「二!」

「三!」

「西涼!」

元直和項逸的口中同時蹦出了兩個相同的字眼,隨後對視著哈哈大笑起來。

項逸自躺著的褥子上站了起來下到地上,披上外衣走出了帳幕。今天的天來得特別晴朗,陽光自湛藍的天空慷慨地撒下,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黃色的泥土表層和上面的枯草。

項逸張開雙臂仰著頭,閉上眼,讓自己充分地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雖然天氣依舊寒冷,但太陽曬在人的身上,還是很暖和。

「元直,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和我想的一模一樣的。」項逸沒有轉身,依然閉著眼保持著原有的姿勢開口道。

元直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我,也是這麼肯定的。」

「呵呵,我想如果孔明在這裡的話,他也會和我們一樣吧?」

「那是……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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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事變篇完結,第十七章將會在8月6日也就是周三更新哦!大家注意一下,每天都會更新的,我每天都會發微信通知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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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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