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白諾面臨著兩群人。
他的話說完后,其實也就告訴了他們自己的要求,要麼歸順於黑衣人——雖然他們還沒打出燭龍的旗幟,這是因為主人至今還不曾露面。要麼,就是去死。
留在大楚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是對這個地方有所眷戀的。眷戀這裡的人事物,甚至是眷戀這裡的特權,這都是因由。因此,肖城裡的修士反應也各不相同。
他們都要臉,所以這開始是個拉鋸戰。
黑漆漆的夜空中,白諾帶著黑衣人站於城牆之上,而萬名修士聚集在城中的街道上,沉默。
不需要燈火通明,他們足以看清楚對方的表情。有人臉上無奈,有人臉上竊喜,有人臉上如釋重負,有人臉上悲愁萬分。
白諾並不想給他們過多的思考時間,他也不需要去憐惜這些失敗者。他說的是,「開城門。」
頓時,只聽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法陣便破了個缺口。可無人能夠闖出去——黑衣人中,修為最差的都是化神期,他們站在城門口一排,這些人誰又能打得過?
轟隆隆的聲響過後,是再次的靜默。白諾不知何時坐在了椅子上,他也不催促,只是精緻手指頭慢慢地敲打在把手上,在這個明明有上萬人的城中,居然聲聲都入了這些人的耳。
咚,咚,咚。
仿若催命。
終於,仿若是投機一般,有個修士猛然從眾人中跳出,喊道,「以至於如此,何必再做無謂的等待。老夫願意做第一個。」
黑夜裡,那人的相貌卻並不能遮掩的,當即便有人吃驚的喊道,「鄭竹?」
鄭竹,百獸宗長老,當日里秘境外下達讓二百名百獸宗弟子追殺韓宇命令的人。百獸宗出事時,他恰逢出門辦事,偏偏躲過了此劫,這讓他在這一群無頭之鳥中,有著不小的話語權。
有人認為會是低階修士先行忍耐不住,誰也沒想到,竟是他第一個妥協。可想到他往日為人,這卻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白諾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驚喜道,「鄭長老果然懂進退,他日飛星盟收復成功,定當算鄭長老頭功。」
這話幾乎是許諾鄭竹日後的好日子,他臉色立刻好了起來,慌忙點頭道,「多謝白大人。多謝白大人。」
縱然人人都想著要活命,可鄭竹的態度也讓人恨不得罵一句小人。那白諾原先可是子侄輩的人,居然對著他喊得出白大人,不少人都冷哼了一聲。
可即便再不屑,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麼拖下去。鄭竹給所有的修士們了個下台階,幾乎立刻便有人跟了上去。有骨氣和沒骨氣,如果不是從頭到尾都不肯的話,那其實只是時間問題。
天還未亮,不大的肖城內已經空空蕩蕩,留在街道上的人不足之前十分之一。而他們,卻是沒有再動的了——不是所有的修士都為了活而活的。
其中一人來回看了幾眼,不過是些金丹期修為的修士,甚至許多是築基期,他不由想到師父曾經說過的話,「大道無情,不是說修仙的人會無欲無剛,相反,他們的*會越來越大,而對別人的生死也就會越來越冷漠」。不由嘆一聲道,「既然不準備走了,不如拼一次吧。」
那些修士聽了竟是不約而同,手中當即便祭出了自己的法寶與法器。修為達不到,要的不過是個死罷了。白諾就那麼坐在高高在上的城牆上,看著這些的動作,冷笑道,「那就送這些不識時務的去死吧。」就像是去韓宇去死。
那些服了葯向著萬象城飛出去修士此時轉頭看,卻只能看見肖城內沉寂。一方大陣,掩去了所有。
那些不屈服的人死了,剩下的,則要為命而拼了。
再沒有以命相搏更猛烈的攻擊方式了。
肖城的人氣勢洶洶而來,用他們的話說,眼睛都是紅的,看著萬象城如同看著仇人一般。如果不是萬象城有著早就布置好的法陣,他們不可能趁機而入直接廝殺,他們是不會停留下來進行一番嘴戰的。
這些人,前幾日還在城門下對飛星盟軟言相勸,告訴飛星盟,今日不救他們,明日黑衣人殺到跟前,大楚已經無人可救飛星盟了。而不過短短一個月,他們卻成了黑衣人的儈子手。
鄭竹這個最最卑劣的人為頭,他們萬餘人站在萬象城門前的廣場上,比一月之前,寥寥數十個黑衣人的氣勢自然要宏大很多,可也讓人不屑得很。這個許久之前就試圖弄死韓宇的百獸宗長老,此時站在隊伍前列,沖著城牆上的江潮聲道,「如今飛星盟已經是孤掌難鳴,不如就此投降,也省得壞了眾多性命,白瞎了這些年的修為。」
江潮聲的回應是啐了他一口,他自認為是個粗人,當場便想上去跟他打上一場。卻沒想到被身後的人拽住了,等他回頭一瞧,竟是江承平帶著江九帆和韓宇到了,他向來極為聽江承平的話,連忙道,「盟主,讓我下去教訓教訓他吧。這群烏合之眾,我瞧著那個鄭竹是個領頭的,弄死他肯定就散了。」
顯然,這江潮聲也是粗中有細。
江承平卻道,「你當這群修士是軟柿子嗎?黑衣人既然讓他們來,便是給了他們不得不出頭的理由。死一個兩個沒有用。他們眼睛都紅了。」
江潮聲張嘴便問,「那就這麼等著?」
江承平點頭道,「耗著他們,等黑衣人出面。那才是咱們要對付的人。你們願意理會就對罵兩句,不願意,就不用理他!看好法陣。這法陣可是當年韓老弟幫著規整的,只要不出錯,他們進不來。」
說完,江承平便離開了。外面鄭竹又在那裡瞎咧咧,江潮聲聽著難受,可他一向不長於言辭,愣是難受的很。倒是韓宇聽了不像話,直接站了出來,沖著下面的鄭竹冷聲道,「什麼好自為之,難道被攻破山門的是我們飛星盟嗎?難道掌門被抓的是我們飛星盟嗎?難不成連數萬年基業都燒的一乾二淨的是我們飛星盟嗎?你們這些和他有不同帶天之仇的反到來勸我們?哈哈,這可是天底下最最好笑的笑話。」
他這話就像是碩大的巴掌,打在了下面所有人的臉上。
給毀門滅派的敵人幹活,就算他們能幹,可也不願意讓人說出來。一時間,不少人都怪鄭竹,打就打去吧,何苦還要張揚兩聲,如今卻是難看之極。
鄭竹被噎得要死,可瞪眼一瞧,就認出來是韓宇。韓宇認為鄭竹想要害死自己,他恨死了鄭竹。可偏偏,事情在另一方面看,鄭竹卻覺得韓宇當日殺了百獸宗二百名弟子,讓他這十幾年間過得相當不如意,卻是他的仇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當即便喝道,「韓宇,你殺我百獸宗二百名弟子,手中沾滿了百獸宗的血,何敢如此大放厥詞,有本事下來來戰?」
這簡直是笑話,誰不知道韓宇是大楚有名的廢材,十幾年前韓三烏飛升的時候他才剛剛築基期,就算這十幾年他天天練習,怕也在築基期打轉呢,鄭竹一個化神期修士竟是敢如此叫板,這簡直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要不要臉的問題。
別說韓宇,就是後面那群人也這麼想。
韓宇聽了在上面便道,「你可真有臉,果然是百獸宗的長老,學的一手的厚臉皮。想與我比試,我答應了你又何妨?」他這一說,別人就瞪大了眼睛,韓宇卻笑眯眯地指了指城牆,「我不嫌棄你比我修為高了足足三個階段,你也別嫌棄我懶得動,你上來吧。」
他若是上的來,便不會叫囂了。這一句,卻是讓江潮聲忍不住的大笑,那笑聲傳出去,倒是顯得飛星盟囂張無比。
那鄭竹他們不過有兩日時間,如此耗著怎受得了。不少人當即便急了,直接道,「不如直接攻,我就不信這法陣有多厲害,他們竟是讓咱們隨意打而不出來。只要出來修士,咱們就有救了。白大人可沒說是攻下城池,他只要修士的命!」
這句白大人,卻讓城牆上的韓宇陡然豎起了耳朵。他爹久久不曾迴音,可白大人若是白諾的話,這代表著他出事了?這個想法讓韓宇擔憂不已,他這個西貝貨被認出都是日後的事兒了,可如今韓三烏有事,他卻不能不著急。
想到這裡,韓宇自然要知道個確切消息,他竟是沒再管下面的鬧騰,轉頭就向著城主府走去。江九帆自然也聽到了白大人三個字,跟在後面道,「你要怎麼辦?」
韓宇認真道,「我借白夫人一用。我必須見見白諾,問問我爹我娘的消息。」
下面的人鼓吹的差不多,竟是真的攻打起了萬象城法陣。他們修為雖然不是絕高,可人多勢眾,一時間倒也熱鬧紛繁,那法陣也跟著晃動過幾下,看著仿若成功在即。卻不知江潮聲在後面說,「看著就行了,給他們點希望,讓他們慢慢耗著吧。」
而當日,等著他們紛紛力竭,坐在城下恢復修為之時,卻見城牆上韓宇竟是又再出現了。同時,他身邊還有個女人。那是個長相柔美的婦人,看起來有些憔悴,木木獃獃的,跟著韓宇在城牆上走了一圈便下去了,什麼都沒說。
下面的修士紛紛往上看,一直監視著萬象城的黑衣人也在看,然後便聽鄭竹不敢置信的叫了句,「白夫人?」白諾卻也猛然站起,「我娘?」他瞬間皺了眉頭,韓宇拉著他娘轉了一圈,卻什麼都沒說,可卻比說了更重要,他這是在告誡自己,他娘還在他手中。
他不由又坐了下來,他被放出來是因為聽說晶大人犯了事,聽說是放走了溫明月,還意圖去傷害主人,主人將他留了下來,再給了自己一次機會。他出來后便追查過溫明月,可這個女人修為不低,如今竟是失去了蹤跡。弄得他手中卻是沒了籌碼。
不對,也不算。這個女人怕是也沒逃到韓宇那裡,否則,他應該有消息。白諾眼珠了轉了轉,然後勾了勾手,對著過來的黑衣人說,「秘密送信出去,告訴韓宇,今夜三更,我用溫明月換我娘,地點就在肖城。他若不來,我卻也顧不得什麼親情了。」
而韓宇卻接到了兩條信,一個是白諾的,另一個,則是由秦帆連夜送來的,凌霄島上來了消息,他娘溫明月要帶著溫家人來飛星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