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 茂雲到底誰來掌舵（三）
作者：是否jnhyt，感謝先生！
前面幾個議題雖然通過很順利，畢竟也用了一個多小時，對於這些大佬們來說，難免有些腰酸背痛。此刻，聽了喬志民的話，眾常委有些興奮地鼓起掌來。
一般情況下，涉及幹部問題，無論哪一級常委會，都是組織部長先提人選，常委逐一發言討論，最後書記定奪。如今，討論茂雲人選，朱建國卻要在人選推出來以前先講話，一方面表明了對這次幹部調整的重視，同時也顯示出人選還有些不成熟。
朱建國臉上微笑著，雙手做了個微微下壓的動作，道:「同志們，茂雲班子已經空了一段時間，因為黨代會等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調整。如今，全省上下正在按照17大精神，努力拚搏，幹事創業，一個良好的發展局面初步形成。按照中織部文件要求，也考慮到臨近年底，為了確保明年工作的連續性，省委決定，對地市班子適當調整，今天，重點研究茂雲。」
「茂雲的情況同志們都清楚。在幾屆市委市政府領導下，茂雲呈現出良性發展態勢，經濟總量雖然仍比較小但增幅大，幹部隊伍整體面貌發生很大改觀。不久的將來，茂雲必將成為嶺西騰飛新的增長點，也正是因為如此，省委高度重視茂雲班子建設，對主要領導配備慎之又慎。」
「近一個時期，圍繞茂雲班子配備，不少同志積極出謀劃策，甚至不少幹部表達了願意到茂雲創業的決心，這些，省委都予以充分肯定。但是，也有極個別幹部，出於自己的私利，一味搶帽子、爭位置，有的上串下跳，四處活動，這就嚴重違背了黨的組織原則，這樣的幹部，省委絕不會重用，也不敢把一個蒸蒸日上的茂雲交給他們。」
「鑒於此，省委考慮，茂雲主要領導人選，在組織推薦的基礎上，請同志們充分醞釀。為了進一步擴大民主，報經中織部同意，決定在人選產生上，進行一項改革，下面，請曙光同志具體安排。」
朱建國這段話講下來，雖然篇幅不短，卻邏輯清晰，環環相扣，而且是即席發言，顯而易見，這些話經過了他的深思熟慮。
陳曙光清了清嗓子，道:「根據省委主要領導同志的意見，這次茂雲班子調整，部里準備進一步擴大提名環節的民主，具體說來，先按1:10的比例向常委會提交符合條件的人選，經常委會討論后，採取無記名打分的方式，淘汰7名同志，分數排在前三位的作為茂雲市委書記預備人選，由常委會再討論最終人選；下來的9名同志經調整後補齊10位，再進行第二輪打分，按照同樣的程序，決定茂雲市長人選。」
他停了停，又道：「首先，就這個人選產生辦法，請各位領導審議。」他向身旁陪同參會的常務副部長芶榮點點頭，芶榮拿起一摞材料分別發給了各常委。
常委們一時沒了動靜。
要知道，這些省委常委們大都擔任過縣和地市一級的主要領導，一生中任用幹部無數，早已習慣了組織部提出一個最多兩個人選，大家象徵性地討論討論，然後書記大手一揮拍板決定的模式，如今，一下出來十位候選人，實在搞不清楚朱建國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當然，喬志民、鄭少良等人心中有數，不僅僅是會前簡單通過氣，更關鍵的，在常委會召開之前，他們都向朱建國推薦過自己的人，只要自己看中的人在名單里，其它的程序之類的事情，他們並不過於關心。
但是不管怎樣，擴大選人的視野，總是好事，在這方面，哪個常委也不會輕易提出意見。
過了幾分鐘，喬志民環顧了會場四周，道：「大家有沒有意見？如果沒有意見，請組織部發人選名單。」
芶榮起來又走了一圈。
眾常委拿到十人名單，此時的常委會才算真正進入到了一個小高潮。
名單中，現任茂雲市委副書記、市長朱小勇赫然排在第一位，隨後的排列並不是按級別，而是將茂雲其他人選，如市委副書記杜正東、常務副市長李雲等排在後面，其次才是其他地市符合條件的人選，趙東的名字當然也在其中；最後幾個是省直人選。
這些人選中，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是省里哪位領導推薦的，如省紀委副書記廖平，很顯然，這應該是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劉兵的手筆；省政府辦公廳主任鄧天恩、國土資源廳廳長耿林，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喬志民的手筆。
另外還有兩人令侯衛東比較吃驚：一個是水利廳長管海洋，另一個是嶺西團省委書記路遙。
管海洋應該是原省委書記蒙豪放的人，否則，吳英也不會在水利廳幹得那樣輕鬆超脫，可是蒙豪放這次的重點應該是朱小勇，他怎麼會自己給自己增添一個競爭對手？
還有這個團省委書記路遙，儘管老領導祝焱的女兒在團省委，可是僅憑此一條，還不足於入祝焱的法眼吧？
另外，十個人選中，似乎沒有哪一個明顯是朱建國的人，這讓侯衛東感到有些奇怪:「朱小勇最多算半個吧？趙東絕對不是，難道管海洋不聲不響，搭上了朱建國？沒有絲毫跡象啊。如果名單里有石小磊，這倒可以肯定是朱建國的人。」
將記錄又翻了一頁，侯衛東看到，第一輪打分的結果，朱小勇、趙東、管海洋分列前三位，名不見經傳的團省委書記路遙居然排到了第四位，茂雲市委副書記杜正東得分列第五。
接下來的討論已經失去了意義，幾乎是一邊倒，朱小勇毫無懸念地成了茂雲市委書記第一人選。
侯衛東意識到，茂雲書記人選，看來早已在常委們中間形成了共識，包括喬志民等，沒有人提出什麼反對意見。所謂黎明前的黑暗，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就意味著，接下來市長人選的產生，才是今天真正的較量。
杜思琦漂亮的楷體清晰地記錄著，此時喬志民宣布了休會10分鐘，由省委組織部調整人員名單，馬上進行第二輪茂雲市長人選的推薦。
等常委會們再次坐下，陳曙光先進行了說明：「各位領導，現在第二輪人選名單已經基本確定。名單的調整遵循了幾個原則，一是地市平級的同志不再列入，二是省直年齡超過50歲以上的不再列入，三是第一輪得票排在後三位的不再列入。現在這個名單已經發給大家，請打分。」
按照上述三條原則，沙州市長趙東、省紀委副書記廖平、國土資源廳廳長耿林等，從名單中拿了下來，新補充的人員中又增加了幾名新面孔。
再次打分的結果卻令人有些尷尬和吃驚：剛剛年滿50歲的水利廳長管海洋和年僅42歲的團省委書記路遙並列第一名，杜正東排第三名。
這就有些意思了。
拋開其它不說，單就茂雲市長這個崗位的匹配度，路遙無疑要比管海洋更合適。
不知道為什麼，侯衛東本能地排斥和老資格的人員搭檔。從成津開始，縣長蔣湘渝還算勉強及格，但也只是不找事不誤事，成不了大事；後來的縣長曾照強就讓侯衛東吃夠了苦頭，背後捅刀子耍手腕，不僅讓他丟了縣委書記，還差點影響了他在茂雲時期的主政。
如果當年茂雲組織部長是曾照強而不是朱小勇，那麼，他的市長生涯就不可能那麼呼風喚雨。市長直不起腰，那就拿不下公安局長溫天強，別說順利接任書記，這市長位置能否坐穩都是未知數，至少，絕對不可能提前上位市委書記。
還有茂雲期間的市委書記段宜勇，膽小怕事，唯唯諾諾，如果不是當時省委書記錢國亮支持，加上朱小勇、鄧家春一幫弟兄全力輔助，怕是連女兒的命都沒了。
可是，這路遙又是什麼來頭，實在是難以捉摸。還有，管海洋的特殊身份，也是一個大問題。
新任市委書記是原省委書記的女婿，擬任的新市長人選中，其中一人是原省委書記愛人所在單位的領導，雖然哪一條規定中也沒有這樣的迴避要求，可是人人卻覺得果真這樣搭配，實在是有些彆扭。
看到此處時，侯衛東也有些忍不住：「媽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如此巧合，這兩人居然碰到了一起。」
不過，停了一會兒，他有些反應過來：「雖然當年管海洋手下有吳英，也絕不否認，他應該和蒙家有些關聯，但是，更應該看到，做到省水利廳長，管海洋應該不止蒙豪放一個靠山。」
他進一步放開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管海洋不是朱建國的人？否則，以常委們的嗅覺和敏感，不會出現二人得分並列這種情況。」
「如果管海洋不是朱建國的人，那他會是誰的人？」
侯衛東想了半天，突然想起大哥侯衛國辦案的一貫思路:「誰受益最大誰的嫌疑就最大，除了省委書記，二號人物就是省長了。管海洋並不是一個呼聲最高的人選，卻能得分如此高，怕是常委們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他甚至合上記錄本，並不急於查看最後的結果，生怕自己的思路中斷:「如此推斷，路遙也不是朱建國的人，否則，他的得分就應該略高一些。但是，能夠與省長的人打平，說明此人的後台也不弱，而且，他應該得到了朱建國的支持，這一點，怕是常委們也都察覺到了。」
儘管侯衛東沒有參加常委會，可是憑藉他這些年官場歷練，他的推斷竟然基本接近事實真相。
表面上看，這是一次客觀公正的打分，而實際上，儘管是無記名評判，仍代表了兩個陣營的較量。接下來的正式討論，就是考驗朱建國、喬志民權威，以及常委們的站隊水平了。
顯然，杜正東實際上已經出局了，讓他和這兩位實職正廳一起競爭，無疑於自行車和動車拼速度，況且，以侯衛東的聰明機智，尚且看不透這兩人背後的支撐點在哪裡，可是分數如此集中，顯然常委們心中已經有了底。
路遙勝出，意味著朱建國的權威較高，至少，明面上常委們還不敢挑戰省委書記的權威；管海洋勝出，事情就複雜了，這不單單是對省委書記的挑戰，還預示著以喬志民為核心的利益集團的形成。
拿到結果的朱建國瞟了瞟面前的材料，然後看了一眼喬志民，喬志民卻沒有馬上說話，他將名單看了一會兒，這才面無表情地道：「結果出來了，請同志們討論。」
這樣的討論和縣委、市委常委會的程序完全一樣，先由副書記發言，其實是常務副市長，再按照常委排序逐一發表意見。當然，這是常規情況。非常規情況下，也可以由常委先發言，最後才是副書記、書記發言。
只是，今天的發言，不只是決定一名廳級幹部，關鍵是，發言的內容決定了一名省委常委今後要上哪條船。
如此敏感又重大的關頭，常委自然沒有人輕易出頭，鄭少良只好率先發話：「我建議管海洋同志。海洋同志長期擔任省直部門一把手，年富力強，正是幹事創業的大好時期。」
鄭少良發言前，其實也有思想鬥爭。
對於茂雲書記市長這樣的熱門人選，他不是不眼紅，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嫡系推薦，但是，他很清楚，目前這樣的好事還輪不到他，加上有李俊的枕邊風，他已經把重點放在下一步省直部門的調整上。
剛才討論茂雲書記，他毫不猶豫投了朱小勇一票，也不是多麼認可朱小勇，更不是討好巴結朱建國，而是競爭對手趙東的力量太弱了。
趙東雖是前任省委書記的紅人，如今在嶺西，甚至可以用勢單力孤來形容。
原來的省長、省委副書記自不必說，現在分別擔任了省委書記和省長，他們的第一任務是扶持自己的心腹，而趙東自然排不上。原來的組織部長祝焱到了省會，新任組織部長又是老省委書記的人，不可能支持自己老闆當年對手的人。
只有古中州、萬峰等少數幾個老人，對錢國亮還有些感情，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古中州自身都難保，哪有餘暇顧其它？
加上趙東的固執在圈內有名，所以，他的失敗是從根上就註定了。對趙東來說，他令人惋惜甚至有些可憐；對體制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這種不正常的依附和裙帶關係，就如多米諾骨牌一樣脆弱。
喜歡把水攪渾，這是鄭少良的天生，他寧肯選擇一個不是自己的人，也不願意去附和一個明顯是別人的人。況且，這管海洋說起來，也不是外人。
接下來是常務副省長潘辰棟，他的態度就有些意思了，1:1還是2:0，對下面的發言走向會有一定的引導。
這次常委會，鄭玉樓依然沒有到會，實際出席人員12人，如果討論不能形成一致意見，勢必要通過常委無記名表決的方式解決，那就超出朱建國的可控範圍了。
潘辰棟來嶺西時間不長，對本地幹部並不熟悉，更談不上有自己的嫡系，但是兩個人選背後的關係卻瞞不了他的眼睛，沒有過多的考慮，他選擇了管海洋。
開場就是2:0，有些出乎部分常委的意料，會場開始出現交頭接耳的聲音。
朱建國面無表情，喬志民的神色明顯鬆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