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88_88011顧長生剛在心裡默默祈禱罷,就見蔣氏悄悄把那東西塞進了枕頭下,又頂了口氣把珠玉叫進來,說:「鏡台下有一排屜子,你去最右邊那一個,裡面有個荷包,紫底荷花綉面的,拿來給我。」

珠玉應了話,到底不知是什麼珍貴物件,要勞煩蔣氏這麼惦記著。這都躺下不能動了,還頂著氣叫她進來拿個荷包。珠玉有心勸蔣氏靜養著身子少操些心,便絮叨了幾句,拿了荷包過來。

蔣氏接了荷包,又抿出些笑來說:「知你惦記我,少說兩句罷,再說我耳朵該疼了。」

蔣氏為人極具親和力,素來與珠玉也是主僕親近,不似別個那般主是主僕是仆的。這會兒珠玉自是也沒噤了口,只說:「太太自己念著身子不好,注意些,哪裡需要我說這些話?」

「我沒別個事了,你且去罷,有事再叫你便是了。」蔣氏接了荷包,並不留珠玉在屋裡。

珠玉掀了帘子出去后,蔣氏便拉了荷包的緊口,從裡頭掏出個玉來。玉也不是甚好玉,成色平平,上頭兩面分別鐫了四個字: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原這玉是蔣氏懷著顧長生的時候去舊城中的大相國寺里求來的,開過光,用來保平安的。后因為顧國坤一直怪夢道這胎非凡胎,蔣氏便沒把這玉拿出來過,只因那玉上鐫的八個字太「合時宜」了。

蔣氏也沒那心思再細瞧這塊玉,如今能救一救急的,也就剩這麼個東西了。瞧著荀姐兒死攥著那東西就是不想叫它面世的,也正合了她心意。倒不如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給調了包,左右那寺里求來的玉是個死物件,不能叫人折騰出什麼花來。

顧長生默默看著這一切的時候,蔣氏已經把玉塞進了她的右手心裡。顧長生也乖乖攥了,動了動小腦袋,嘴裡吐出些口水沫子來。

蔣氏把塞進枕頭下的水滴子再拿出來,塞進荷包里,拉緊壓到床席下,這才安了心。躺著長長悠悠地出了口氣,再偏過頭來看顧長生,又自顧自地說了句:「娘親只想你過尋常日子,你可得明白你親娘的苦心呢!」

誰個知道這小東西聽得懂聽不懂呢?

而顧長生見蔣氏正與自己同心,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也便落了地。總算總算,沒白費她死攥了這麼長時間。

心裡的石頭剛落地,那邊就濕了褲子,於是只能以哭聲來解一解心頭尷尬。

奶娘聽得哭聲,自進來抱孩子,嘴裡念叨道:「小祖宗誒,又是怎的了?」

「想是濕了尿布子。」蔣氏微偏了一下頭說:「我也看乏了,要睡會,你且抱去老太太屋裡哄著罷。等我好些,再抱過來我瞧瞧就是了。」

奶娘應著話,怕再擾著蔣氏,忙把顧長生抱往高老太太院里。進了屋便是解襁褓換尿布,好一陣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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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國坤在宮裡給了皇上紅雞蛋,下朝到家便聽說蔣氏醒了,忙到蔣氏屋裡去瞧瞧。瞧了蔣氏,又帶著紅雞蛋等一應喜慶物件到蔣氏哥嫂家報喜。顧老太師老來得女,這一回可忙得不輕,倒也忙得樂呵。

外頭的事由顧國坤張羅,那內院里的事,自然還是由掌著家的三太太陰氏管辦,莫綺煙從旁協助。名頭上說是協助,卻因陰氏獨斷,莫綺煙性情溫軟不喜出頭,又是剛過門不久的媳婦,能插手的地方便不見得有幾處。

不消幾日,舊城內外多數官宦之家便都得了顧府得女的喜訊。生養之事多是人見慣了的,沒的稀奇可說。偏顧長生的出生的稀奇得要命,讓很多人想要瞧上一瞧。

初次得見,自是顧長生的洗三禮。

人在那艾水盆子里瞧見這小肉糰子,並未瞧出稀奇來。又有人稀奇她手裡攥著的東西,只顧家人不拿它出來,別人也見不到,便又給諸位官家人留了道懸念——等滿月禮再來瞧罷,興許那時就鬆開手了。

直到滿月禮那天,顧長生也未把手鬆開給大夥看。倒不是她不想松,而是旁人都慣著她,知道她不願意鬆手,此後都沒硬著來過。唯有平日里洗澡擦身子的時候,奶娘掰開給擦個手心,又把玉給塞回去,並不讓它離了顧長生。

就像那在透色玻璃窗上撞久了的蒼蠅,拿了玻璃倒也不敢去撞了。

「老夫人,奴才瞧著那是塊玉咧。」奶娘抱著顧長生玩,這麼跟高老太太說。

「你瞧見了?是什麼玉?可有什麼稀奇的?」高老太太聽言,睜大了干皮褶皺的眼睛問。

奶娘搖頭,「沒瞧出來,等荀姐兒自個兒鬆了,再不攥著了,再叫人好好瞧瞧。」

高老太太應了,也不急這事兒。左右東西在顧長生手裡,跑不到別人那裡去。

於是顧長生就這麼握著那塊沒什麼大來頭的玉,一握就握成了習慣。心裡想著,算了罷,自己可算是騎虎難下了,就握著罷。等找著個好的機會,再張開給大夥瞧瞧,這真是個一點都不稀奇的物件兒呢!

顧長生過了滿月,蔣氏自然也跟著出了月子。養了一個月,身子好個大半,還是不能勞累的。又因人也上了年紀,便更沒有那精神去管這管那。好在,蔣氏是個心寬的,凡事有把握有分寸,鮮有著急上火的時候。

除了自個兒,蔣氏也多想了一層。她想著,顧名揚的媳婦都娶了,自是要鍛煉她管家的,這何嘗又不是個機會?有那個刁鑽狠辣的陰氏在,也剛好叫莫綺煙明白為人婦之後,大院內宅的生存之道再與做小姐的時候不一樣的。

於是,蔣氏真就落了個清閑。

作為新生兒的顧長生,協同自己親娘藏了胎裡帶的水滴子之後,也就真正享受起了作為國公府受寵小姐的生活。前一世自打記事就沒仔細感受體會過的東西,這一世通通都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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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國府老太太高氏統共生了三兒兩女,大兒子便是顧國坤,襲了爵位做了。二兒子顧國垣也是個出息的,憑科考中了進士,得了個戶部小官,生生做到了現在的戶部侍郎。在三兒子顧國圻娶了陰氏不久,得了高老太太的准,另置宅院搬出了萊國府,也就是分家另立戶了。

附著那「龍生九子」的老話,顧國圻便是顧家不齊芽兒的一個。顧國圻也是高老太太老來得子,打小就受寵。比自個兒的大嫡孫子顧名揚只大了兩歲,卻是不能與顧名揚比肩的,到如今科考不成,也未得個一官半職,仗著家底子厚徒逍遙罷了。

顧國圻娶的陰氏卻又是個極要強的,生得面容便是較別人凌厲上幾分,眼型細長,側目一視就能叫人打心底里生出些冷意來。因著顧國圻是個不甘家的,庄穆帝在政官制又嚴,便是買官無門捐官無路,所以陰氏從嫁進門開始就一直盤算怎麼巴結好高老太太,怎麼讓三房地位穩實些。即便最後真要分家,也不能讓自個兒日子太難過不是?

哄好高老太太是一方面,對大房自然也是要哄的。畢竟如今顧家的家主是顧國坤,在朝中得臉受寵的也是顧國坤。再則才是,顧名揚三殿之職,高老太太身有國太夫人爵位,蔣氏有國夫人爵位。林林總總這些,真是叫人嫉妒紅了眼珠子,也只能幹嫉妒。

即便是再憋屈自己個兒,陰氏都沒有不討好高老太太和大房的道理。蔣氏身子因孕漸重之後,高老太太便讓她來當內院的家,可見此前的心思都是沒白費的。如今蔣氏又因難產傷了身子,瞧著不像是再會接管家事的,更像是老天爺給的機會。陰氏只在心裡盤算,憑她再來者是誰,這個家的管事權,她都不會再讓出去!

顧長生的洗三、滿月陰氏全都辦得盡心,一家子的眼珠子,她自然也要當成自己的眼珠子。事情辦得好,高老太太才可能將管事權一直放在她手中。

如今快到了顧長生的百日,陰氏早吩咐了下人搜羅布料給顧長生做百家衣。她也特意吩咐了,多搜羅些好人家的布片兒,別要那些窮人家的,沒的要不來東西還給人添事。便是要來了,那粗布麻衣的,也不能叫她顧家的孩子穿了。

除了百家衣,還要給顧長生置個長命鎖,鎖命鎖長生。這事兒顧國坤親自著了手,並找高老太太細商一番。高老太太養兒養女的經驗足,自然是跟顧國坤授了一番經——京城中頂好的首飾鋪子那還得數州橋以東東大街上的唐家金銀鋪、長命鎖的鏈子萬不能用金的,孩子太小承不了那個重……

顧國坤一一記下,便帶著小廝家丁,拿了金銀往東大街去,找了高老太太口中的唐家金銀鋪子。鋪子里打首飾的老師傅,聽著是顧家的,自又有一番較對別個人不同的盡心儘力。

原蔣氏生頭三個孩子的時候,顧國坤都沒這般大小事全數放在心上。這回顧國坤是怎麼個盡心,怎麼個天天眉梢掛喜不退,顧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瞧在眼裡呢,私下裡不過都說「四姑娘是個活寶貝」「老太太太太老爺心尖兒上的人」「大爺二爺尚且都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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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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