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終於到來的一場決戰
南王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他忽然發覺其實可怕的不是唐一葉的精神攻擊,也不是吳輝的陰險算計,可怕的是他們始終吵吵嚷嚷喋喋不休,在南王的耳邊讓他始終不得消停。
這兩位都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偏偏這兩人手中還握著最重要的把柄——
南王世子。
皇上不可能容忍一個和自己面目相似偏偏還有反心的的南王世子在中原的存在,而南王手中所有的砝碼,能換來的恐怕只有世子的生存。
這本來就是不平等的交易,可是在南王下定決心要反叛的那一天開始——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就是全部的結局。
南王閉了閉眼,伸手攤開手,手心藏著一枚小小的鑰匙。
「這是什麼?」吳輝問道。
唐一葉發覺自家吳輝在這種事情上真的是很靠譜,如果是自己,這種時候恐怕會眼睛亮亮地期待一下寶藏什麼的,可是吳輝始終很平靜,他平靜的語氣讓南王也嘚瑟不起來了,只能中規中矩道:「是王府所有的財富。」
吳輝挑了挑眉:「恕我直言……王爺,一旦您入獄,王府財富本就是要充公的。」
南王搖搖頭道:「這些東西如果不是我說出來,你們定是找不到的。」
這是南王世子東風再起的本錢,可是現在,在命都保不住的現在,南王不敢賭。
他只能賭上自己的一切,賭上這麼多年積攢的一切,換給世子一個簡單的生存。
「在哪裡?」吳輝又問。
南王想了想:「在王府東邊第九棵樹下。」
九龍九龍。
那是曾經的南王全部的祈願。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成了笑柄,變成了苟且偷生時交換的底線。
吳輝沒再說什麼,點點頭問道:「只有這些?」
南王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
你還想要哪些?
這些財寶差不多能頂上三分之一個國庫,吳輝你居然還敢嫌少?
南王不太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表情,反正挺猙獰的。
「這些不足以保住南王世子的性命,」吳輝皺皺眉,非常賤地擺弄著剛拿到手的鑰匙:「王爺不覺得還欠我們一個解釋嗎?」
南王覺得心很累。
他只能懶洋洋地看向吳輝問道:「什麼解釋?」
「有關一葉的。」吳輝道。
南王往前坐了坐,更覺心累:「本王對一葉沒有任何意思。」
「……」居然還叫一葉。
吳輝想起之前唐一葉和南王之間的互動,頓覺心底有了情緒。
唐一葉在旁邊無所事事,一回頭就看到吳輝黑著一張臉,表情十分不愉。
他到了嘴邊的話一頓,吞了回去:「嗯,你怎麼了?」
「沒什麼,」吳輝冷冷道:「南王為何要給一葉下噬心蠱?你可知道那蠱一旦入體七七四十九天,人將會徹底淪為傀儡,以後連意識都沒了?」
「那不是控制敵人最好的辦法嗎?」南王蹙眉。
「控制一個人是很難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一個人會不會因為什麼事情而背叛你,同樣不會知道誰在下一秒就會離你而去。而傀儡不同,只要你下了蠱,他就永遠是你的人,不需要擔心任何外來壓力……」
啪。
吳輝一拳打在南王臉上,被縛住的南王臉被打到一側。
南王冷笑,吐出一口血:「你這是輸不起?」
「原話奉還。」吳輝冷冷道。
唐一葉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吳輝的手:「疼不疼?」
「這一拳,就當做是你欠一葉的道歉。」吳輝站在那裡,表情略像是惡霸。
畢竟這就是個互相利用的事,自己這邊贏了,所以可以隨心所欲地欺負南王。
南王沒做聲,這樣的道理他比誰都要明白。
唐一葉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就笑笑拉了拉吳輝:「走了?」
「走了。」吳輝頷首。
南王閉了閉眼。
他不想承認的是,在某一個時刻,他其實是有那麼一丁點動過心,想過唐一葉是不是真的來到了自己的身邊,不為任何事想要陪自己向前走。
如果不是那時候的唐一葉說什麼都要打暈吳輝帶上,南王也不會讓半傀儡的唐一葉去打壓吳輝。
那是他在下定決心以來唯一一次衝動。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種信任可以讓半傀儡的他恢復了那麼點神智。
這樣的信任,他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多麼凄涼,明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卻永遠不曾擁有一個真心人。
在交錯的利用中,他輸了,從此一敗塗地萬劫不復。
吳輝和唐一葉終於還是離開了,這間都使又一次恢復了以往的沉寂。
南王閉了閉眼,神色很是蒼涼。
他知道自己即將成為過去,甚至史書上也許都不會記下這樣的一筆。
白雲城主也好,唐一葉盟主也罷,他們還會繼續向前,向著他再也沒有的明天。
此時,唐無影和曲霂祁正在屋裡靜靜坐著。
「這幾天打算做點什麼?」唐無影問。
曲霂祁抬頭看他,唐無影微微笑了笑:「怎麼了?」
曲霂祁嘆了口氣:「有點捨不得。」
捨不得和你在一起這樣安然靜好的時光又要過去,捨不得現在擁有的一切。
「回京以後,我也會沒事進宮去看你的。」唐無影勸慰道:「不行的話我以後可以當近衛官。」
「那怎麼行?」曲霂祁瞪眼睛。
皇宮禁衛隊那可是絕對意義上的降級。
「你覺得我很在意?」唐無影笑問。
曲霂祁閉上嘴。
唐無影是不會在意的,只要能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曲霂祁不捨得,他喜歡看唐無影穿著錦衣衛指揮使的蟒袍,看起來威武而霸氣,那一刻,他會想起當年唐家堡的少主,同樣的雄姿英發,同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現在,唐無影是他一個人的錦衣衛。
這樣的感覺簡直好得不得了。
「玉教主呢?」曲霂祁岔開話題。
唐無影想了想:「應當是去看一個人。」
「玉天寶?」曲霂祁蹙眉:「用玉天寶來做掩護,不得不說玉教主果然膽大心細。」
「也可以看得出來,玉教主對劍神十分重視。」唐無影道。
聽到劍神的名字,曲霂祁再次沉默。
「劍神劍聖紫金之巔一戰,你覺得誰會贏?」曲霂祁忽然問道。
唐無影的呼吸微妙地一窒。
「我想你已經有答案了。」曲霂祁嘆了口氣。
唐無影頷首:「的確。」
曲霂祁便再次沉默:「我們阻止不了是嗎?」
「是。」唐無影說完,便再次閉上了嘴。
不是阻止不了,而是沒有權利。
這是他們的選擇,是他們的命運。
「到時候,你會陪我去嗎?」曲霂祁伸手扯唐無影的袖子。
唐無影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自然。」
曲霂祁也微笑起來:「那就好。」
你在的話,我會比較安心,也會更加篤定。
篤定地選擇我能夠做的決定。
五天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顧惜朝和戚少商按圖索驥,先行告辭去尋南王口中的寶藏。
陸小鳳和花滿樓則是不見了蹤影,大抵是在為紫金之巔決戰之事忙碌著,也或許只是在看看風景。
至於葉孤城,他則是信守了他的承諾。
弄月進門的時候,葉孤城正負手站在窗前。
「確定了?」葉孤城淡淡問道。
「時間已經被改到了一周后,江湖中人不會有人打擾這次決戰。」弄月微微頷首。
她的眼底有難過,也有惋惜。
可是葉孤城全然未覺,他只是伸手輕輕擦拭著手中的一柄劍。
劍光凜冽,映著葉孤城沒有什麼表情的一張臉。
「還有三日了啊……」葉孤城忽然嘆了一句。
他抬起頭,月光透過窗欞,依舊皎潔如初。
三日,西門吹雪應當已經開始閉門,齋戒沐浴。
那是他殺人前最後的致敬,不知是對人還是對劍。
葉孤城微微垂下眼帘,大抵是對劍,畢竟西門吹雪……是個無情人。
如果沒有這場決戰,也許他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而更可能的如果是,如果沒有這場決戰,他們會對面不相識。
可惜,沒有如果。
葉孤城將手中的劍收入劍鞘,看著桌上的酒忽然沒了興緻。
他想起之前的那兩夜,西門吹雪與他對坐院中,彼時的酒……好像沒有現在這麼冷呢?
「換壺茶吧。」
鬼使神差地,葉孤城推開了院門,門外空無一人。
弄月在身後追了出來:「城主?」
「……無妨。」
不管如何,五日就這樣變成了三日,三日轉瞬即逝。
那一夜,終究會刻入江湖人的奇談,從此世世相傳,再難相忘。
而對於當事人而言,這一夜卻是另一番光景。
「江湖盛傳的日子已經改過了,今夜一戰,旁觀者恐怕寥寥。」唐無影看向曲霂祁。
曲霂祁神色凝重:「我有點擔心。」
唐無影看他:「怎麼?」
「……不知道。」曲霂祁抿著唇沉默。
唐一葉的聲音通過洞口傳過來:「師父?」
洞口的東西被移開了,唐一葉蹦進來,順便回手拉了一把吳輝,這才坐了下來:「還有一個時辰。」
「嗯,怎麼了?」唐無影看他。
唐一葉便攤開手:「這個……我想了想,還是拿給師父比較好。」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百里清沐藥王留下的最後一刻藥丸。
「不用,」曲霂祁連忙搖了搖手:「這是百里藥王留給你的,之前拿走江湖令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我們……」
唐一葉正色道:「師父您覺得呢?」
曲霂祁閉上了嘴。
他覺得很憤怒!
明明應該是師娘做主么,為什麼要問師父!
唐無影先是伸手摸了摸曲霂祁的頭頂,又道:「一葉,你想清楚了?」
「嗯!」唐一葉認真道:「畢竟葯就是為了治病救人,如果這些都做不到,才真是有違我娘的意思。」
「好。」唐無影頷首:「那就帶上吧。」
倘若百里藥王在天有靈,她應當也會欣慰她有個好孩子。
儘管他沒有繼承百里藥王的醫者遺志,但是他毫不保留地繼承了那一顆慈愛仁心。
紫金山下,月色如水。
葉孤城站定在山下,身旁只餘下一個弄月。
「回去罷。」葉孤城道。
弄月一怔:「城主?」
「若是今日孤沒有下山,你便帶上這些回白雲城。」葉孤城淡淡道。
他的語氣那麼平靜,彷彿早已置生死於度外。
弄月顫抖著手打開匣子,那裡面是城主令,還有一張地契,幾張銀票。
「城主,弄月不要!」弄月忙道:「弄月等城主回來。」
她的語氣那麼堅持,像是每次葉孤城離開白雲城時百姓殷殷送別的目光。
即使是心冷如葉孤城,也幾次被感動的目光。
葉孤城沉默片刻,方才微微彎起唇角:「孤會回來的。」
他這樣說著,目光卻是放得很空很遠。
他想,或許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要毀諾了。
如果劍神劍聖真的只能留下一個人,背負著兩個人的劍心一起走下去,那麼自己或許不適合成為這個留下來的人。
因為自己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多到沒法再承擔那麼重的一柄劍。
紫金之巔,這是葉孤城能夠信守的最後一個諾言。
如果可以,讓西門吹雪帶著劍客的光榮,帶著初心繼續走下去,這是葉孤城作為劍聖能夠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紫金之巔,山頂的風很凜冽。
葉孤城到的時候,來人已經不少。
他看向曲霂祁、唐無影、唐一葉和吳輝,眼底掠過一絲瞭然:「你們來得很早。」
「劍聖……」曲霂祁打了個招呼,眼眶竟然有點微熱。
這一刻,他們彷彿真的可以拋下所有身份的桎梏,不再是皇上和白雲城主,只是江湖中的兩個俠客罷了。
葉孤城唇角微微彎起,正要說什麼,目光霎時一凝——
西門吹雪到了。
他亦是隻身一人,手中只提著一柄劍。
然而現下的西門吹雪,彷彿已經不再是之前見過的那個人,他一身的肅殺,神色亦是冰冷的。
無我無劍。
這一刻,他的人彷彿和他手中的劍融為了一體,西門吹雪已然化作了一柄利刃。
葉孤城彷彿未覺,眼底有情緒化開,又化作無邊的淡漠:「西門。」
「……劍聖。」西門吹雪淡淡應了。
只是一個簡單的稱謂,卻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不再叫他孤城,而是用著江湖人最喜歡的稱呼,劍聖。
葉孤城眼底的情緒慢慢冰封起來,而他的神色也愈發平靜起來——
「開始吧。」
「稍等!」一道聲音驟然插了進來。
陸小鳳。
「不如點到為止何如?」陸小鳳身旁,花滿樓靜靜地站著,他眉頭微蹙,顯然是並不贊同這樣的決戰。
開口的人永遠是陸小鳳,他問完,便看向殺意凜然的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周身冰冷,他看向陸小鳳,眉頭微微蹙起。
倒是葉孤城先開口了,他竟是微微笑了笑,唇角彎起:「不必了。」
西門吹雪看過去,葉孤城神色不似作偽,只是靜靜地重複了一遍:「不必。」
這一次,西門吹雪的眉頭蹙地更深,卻也點了點頭:「那便不必了。」
葉孤城是了解西門吹雪的,或許,他也是極懂西門吹雪的。
懂得西門吹雪對劍的執著,懂得這一戰對西門吹雪的意義。
所以他率先開口,甚至沒有給自己留下哪怕一丁點空間。
葉孤城靜默地攔下所有可能讓西門吹雪產生感情波動的可能,選擇了一條最為艱難的路。
這一刻,他不再是白雲城主,而是葉孤城。
劍聖葉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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