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這個看臉的時代已經絕望

第十章 對這個看臉的時代已經絕望

88_88024楚伶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嘴唇抖顫得如同秋風中的樹葉。

我瞧著萬事休矣,便一屁~股坐到了湖面上,長吁短嘆起來。

蓮實緊抿著嘴唇,不知在想什麼。

望望那頭還沒緩過神來的楚伶,又瞧瞧這邊美不勝收的丫頭,我低頭嘆了口氣。

一直到回了孟婆庄,我仍舊在嘆個不停。

本來信誓旦旦地跟楚伶說幫他把四十年前的一切改變的,可如今卻要我腆著老臉去跟他說事沒辦成,那我一介神仙的臉面要往哪裡擺?

不行不行,我一路搖著頭,搖搖晃晃地走過了奈何橋。眼瞧著到了莊子不遠處,卻硬是躊躇不前了。

一邊踢著門口的小石子,一邊嚼爛口中的彼岸花,任誰都看得出,我整個人正處於無比的焦慮不安中。

現世一年,冥府一日。

對所有人來說,我也只是剛剛離開了一小會兒而已。青芒似乎還忙著給受了戰禍的將士和百姓盛湯,好一會兒了都沒見出莊子。

突然,我聽到不遠處的奈何橋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一回頭,果見殊七正低著頭從橋上走過來。他臉色凝重,腳步也不甚輕快,似乎是有什麼事。

他三步並著兩步走到我跟前,還沒等好幾日不見他的我出言發難,就陰著一張臉,搶先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辦法同崔判官借生死簿。」

一聽他說這話,我便突然冷靜了下來。

雖然閻君弔兒郎當,但冥府卻是組織非常嚴明的地方,所有的陰司都有明確的職責,大家各司其職互不干擾。

若是一人死了,要想再世為人,必須要在冥府走過四重——

首先,無常君牽魂引路;

再者,掌舟人忘川擺渡;

接著,判官筆生死簿除名;

終了,奈何橋孟婆湯下肚。

這四個環節,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無常君自然指的就是黑白無常,他們統領十大陰帥,風評一向奇好。都說如果他們二人說三更有人要死,那四更鐘沒打,必然就有人白幡下哭喪。他們負責將死人的魂牽出來,一路帶到忘川河邊上。

再來就是掌舟人,其實三界忘川之上,並不是如傳說中有鬼魂亂游,而是有一葉葉船尾亮著蠟燭的小舟,這些小舟便是由披著黑色斗篷的掌舟人掌管,他們是冥府的特殊群體,皆是由前世罪孽深重的人擔當,主要負責從無常君手中接過死魂靈,然後擺渡到奈何橋邊。

而在這些亡靈進入我的莊子之前,便會由執掌判官筆和生死簿的崔判官一一核對,如確定陽壽已盡,便在生死簿上簽字畫押。

最後,是到我的莊子里喝上一碗忘卻前塵的孟婆湯,再走過奈何橋和三生石,便可以由轉生門再世投胎。

總而言之,我和崔判官的工作其實並沒有半分的重合之處,進一步講,身為孟婆庄管事的殊七,是沒有任何事由,要去找崔判官借閱生死簿的。

但殊七畢竟是殊七,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還沒等我問,他就娓娓道來了。

這事的起因,還是四十年前的蓮實。

話說在蓮實在婚房裡找到我之前,其實已經見過殊七了。借生死簿這事,就是他要他去辦的。

至於為什麼要借生死簿嘛,那就先要說到司命簿。

司命簿共分六本,世間六道萬物皆在其中,這點與生死簿倒是一致。而且,正如生死簿只記生死一般,司命簿也只記平生。

也就是說,司命簿中無生死。從蓮實的簿子上,是沒法看出楚伶具體什麼時候死的,但是,只要看出生平事迹到何時停止,也便能輕易地猜出死期。

四十年前的蓮實,因為我仙命簿走勢蹊蹺,曾經順帶翻看過楚伶的司命簿。

當然,那是四十年前的司命簿。

那時候的司命簿上,楚伶的一切都在五月二十八日,戛然而止。

換句話說,五月二十八日的那天,也就是見到她的一個月後,楚伶就應該死了。

我聽得頻頻咋舌,抱臂皺眉,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崔判官可有把生死簿借給你看?」

崔判官是個矮矮胖胖的老頭,每每看到他端著簿子和筆一溜小跑跟著倜儻非常的閻君,我便覺著十分的好笑。這一對主僕似的搭配在天界非常有名,逗樂得可不僅僅是我一個。

聞言,殊七臉色不善地點頭。他眼睛定定地望著我,好似生怕我錯過他任何一個眼神。

「司命大人說得沒錯,四十年前的五月二十八那天,楚伶就已經死了。」

雖說心裡已經有了些底,可聽到這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我還是愣在了當場。

如果四十年前楚伶已經死了,那現在在我莊裡的,又是什麼?

我望向莊子的大門。門口的兩頂紅紗燈籠忽明忽暗,在風裡吱吱呀呀地搖晃著,就像是兩團迎風舞動的火一般,幾乎燙疼了我的瞳仁。

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心靈手巧的神女之手,南斗宮前一片錦繡繁花,遠遠瞧去,就好像一匹色彩斑斕的緞子被人打翻在地上。馥郁的香氣盈盈撲鼻,招蜂引蝶得厲害。

我的裙角掠過一叢叢的花朵,或是引起花葉沙沙,或是惹得花落簌簌。一路走去,便是一地的芬芳。

微微推開南斗宮的門,我探頭進去。

今日的南斗宮,可真是靜啊。

我蹊蹺地撇撇嘴,拎著裙子躡手躡腳地往裡頭走,一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我覺得,咱們大人這次八成要服軟了。」

耳朵抖了抖,我踮著腳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走過迴廊,眼前豁然開朗。幾個穿白袍的小弟子,正扒拉在拱門邊上,鬼鬼祟祟地討論著什麼。

我瞧著挺刺激,便沒出聲,探著頭也跟著聽起來。

方才說什麼來著?

哦,說他們大人這次要服軟了。「大人」不就是蓮實嘛,蓮實怎麼了?

心裡想著蓮實,一抬眼,果然見著了蓮實。

南斗宮的庭院很是文雅,有青竹翳翳,有曲水湯湯,還有臨池水榭,半掩珠簾。

蓮實站在湖邊的小亭里,隔得有些遠,瞧不清神情,而他的一旁,一名身材纖巧的女子頻頻羞赧頷首,好像正與他說些什麼。

瞧到這裡,我心裡也算有了些數。

在冥府那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悶了那麼久,我差點就忘了,蓮實雖說跟我一樣是老司命的健身球,可人家本體畢竟是汲取了萬物靈氣與天池精元的天池蓮花心,雖說天池一直歪傳是那位神仙的洗腳盆子翻了弄成的,但也無妨人家的牛氣衝天。

如此,蓮實的長相好氣韻佳,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老司命這人愛好取長補短,瞧著自己長得寒磣,便經常打著釣魚的幌子去結識各路美貌神仙,像炎華君閻君這樣的,那都是本體好後天修鍊更好的上好皮相。我自小看慣了這些臉皮,從來沒覺得蓮實有多順眼。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天氣太好,湖水被光一照,便如灑了一池的碎銀子,粼粼閃閃中,我竟突然覺得蓮實長得挺不錯的。

連我都這麼想了,亭子里的那位神女八成已經是老鹿亂撞了。瞧瞧,那張嬌羞的小臉蛋,清秀白皙中透著桃紅,真是討人喜歡。

我咂咂嘴,又低頭去聽起了小弟子們的七嘴八舌。

一說:「我到南斗宮這麼久,還第一次瞧見我們君上大人同哪位神女說這麼久時間的話呢,我看這次,咱們南斗宮要有大喜事了。」

我點點頭,覺得這小娃娃說得有憑有據,頗為靠譜。

二說:「說說話就是要成親了,這是什麼邏輯?」

我又點頭,這個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三說:「話說君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同這位在這亭中長談了吧?」

此言一出,我同先前的那兩位一同倒吸了一口涼氣望向他,意味不言而喻——還有這回事?

四趕忙說:「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已經好幾次了,君上每次都裝作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其實啊,誰不知道?」

我眨眨眼,一臉懵懂。你都知道些什麼了?

五也忍不住說:「就是就是,雖然咱們君上面上裝作沒什麼,其實呀,誰不知道。」

我轉過頭,同樣是一臉懵懂。你又知道什麼了?

六終於也按捺不住說:「想起來了,是不是就是那次那件事?啊,我也知道了。」

我的臉頓時垮了。

知道什麼,你倒是說出來啊……

就在我忍無可忍,幾乎要問出來的時候。卻不知從哪裡橫空出世一個聲音,那聲音又清又亮,就如同大大小小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盤子裡頭,響得人腦仁陰陰一疼。

「咦,這不是冥府的孟婆大人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了我,甚至包括亭子中的兩人。

蓮實撥開了半垂的珠簾,帶起泠泠的響聲。他緊抿著嘴唇,朝我望了過來。

方才一直只看到背影的女子也探頭過來,她面龐清麗,顧盼生姿。剔透搖曳的珠子襯著她一張秀麗端莊的臉蛋,煞是討人歡喜。

她也望著我,一雙眼睛充滿了疑惑。

我被瞧得臉上一燙,只得扭捏地從小弟子中走了出來,裝腔作勢地抻了抻衣裙,又尷尬地咳了一聲,才慢吞吞地往亭子里走去。

做這些的時候,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周遭一絲聲響都沒有。

我聽著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一路忐忑,覺得就連不遠處兩人的身影似乎都在這亂七八糟的心跳中扭曲了。

那名女子在默默地打量我,臉色晦暗不明。

蓮實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中的帘子,任由它們毫無章法地胡亂晃蕩,那聲響遠遠聽去,就好像是泉水叮咚落在深潭中。

我剛一進亭子,就聽到蓮實用無比肉麻地聲音對著我道:「阿岑,你來啦。」

聽著這好像摻了一缸蜜糖的聲音,再望望他那張笑得春風洋溢的臉,我一時呆若木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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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也是蠻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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