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睡不好覺絕對可能是因為床歪
88_88024暮玄走了以後,我狠狠地擰了一把蓮實的胳膊,鼻孔朝天地瞪了他一眼,便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還算有眼力見地沒吭聲,也跟著坐了下來。
「怎麼,笑夠了?」我撇嘴瞧他,一臉的憋悶。
蓮實輕飄飄地瞄了我一眼,嘴角動了動,然後卻突然低頭,慢條斯理地從袖子里拿了個不知什麼的物什出來,遞給我。
「喏。」
我憤憤地望過去,卻猛地一愣,隨即欠著身狐疑道:「你小子怎麼知道我要借這本?」
蓮實不屑地笑,「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我暗罵他一句,一把扯過那本司命簿,稀里嘩啦地翻了起來。
有了有了,楚伶……
雖說借到了簿子很激動,可當我看到最後的結果,卻是怎麼都激動不起來。愣了半晌,確定自己沒看錯以後,我才朝著一旁的蓮實抱怨道:「這不還是一直到他六十七歲嘛,那楚伶的命格根本沒有問題啊……」
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蓮實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道:「怎麼,終於發現了?」
的確,不僅不對勁,而是大大的不對勁。這事雖說其中彎彎繞有些個多,但是細細捋來,倒也是不難。
我要看的,不是現如今的司命簿,而應該是四十年前的五月二十八以前的。
腦子轉到這兒,便發覺手上這東西完全是個廢物,於是乎,我啪地闔上那本司命簿,帶著風嘭地一聲給扔到了他面前。
他垂著眸子,望著那本被我揉得發皺的簿子,高高地挑起了眉毛。
「喲,瞧著你這樣子,是不想從我這打聽到那事了吧?」
一聽這話,我才忽地反應過來。
呀,我怎麼給忘了!
我在人界遇到的是四十年前的蓮實,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滿打滿算的,面前的這位,與我方才在現世別過的那位,不過只差了四十天。
而且與我不同的是,蓮實這小子一向記性好得讓人膈應,我敢說,就算現在問他老司命當年把他從天池帶回來的時候腰帶系的是那個洞,他都一定能說出來。
瞧他這副勝券在握的笑臉,我心裡一萬個委屈。可就算委屈,我也不得不捂著一肚子的不高興,把方才瀟瀟洒灑扔出去的司命簿再撿回來,然後苦大仇深地好好捋平了,再正正經經地遞到他老人家面前。
蓮實瞅著我這副憋屈樣,嘴角始終掛著一絲得意的笑。
「瞧你這麼有誠意,胸懷廣闊的我當然要原諒你了,來,說說,你都想知道些什麼?」
我在心裡默默地啐了一口,一臉假笑地腆著臉問道:「四十年前的司命簿上,楚伶真的只活到五月二十八?」
他用眼尾掃了掃我,「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我抽了口冷氣,擰起了眉頭。
司命簿,是個玄之又玄的東西。
除了神的命格是由天命筆記述之外,萬物的命格都是註定好的,至於是誰定的,其中玄機奧妙頗多,不便贅述。
生死簿掌命時,定下人的生死時限后,剩下的便是司命簿的事兒。它決定了人一生的命途,所以古人常說人命天定,真真是參透了天地奧妙的通透之語。
雖說司命簿都是早就註定的,卻也不是不能改變。不過即使能想法子改,改命格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有時候兜兜轉轉一圈,卻還是殊途同歸。該發生的依然會發生,頂多只是換了個方式,或是走了些彎路罷了。
我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地用流年晷穿梭時間,仗得不過就是這麼個淺顯的道理。
人間的江湖術士雖說常常說自己能窺天命改時運,可終究不過是誇口之言,騙騙三兩無知村婦尚且管用,多的本事,怕也沒了。
改天命,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兒。
一來,這事本身就很難。
不過,掐指一算把人一生娶幾個老婆同幾次房什麼都算出來什麼的,對於一個神仙來說,只能算個下酒小菜,並不算得上難。
可是當然了,那都是別人家的神仙,我家的神仙在卜算上,能力著實捉襟見肘。但是,我有蓮實啊,有了他司命簿,嘿,我想看誰娶老婆就看誰娶老婆,想看誰同房就看誰同房。所以說,這知道命格,並成不了什麼障礙。
問題在於,要怎麼去改?
神仙當然是有改命格的本事的,但即使如此,還是困難重重。就拿我去阻止楚伶與那鮫人見面的事兒來說吧,我加上蓮實再加上殊七,兩個上了年紀的仙官加上個在冥府混了千兒八百年的半拉陰司費了老半天的勁,最後也依然沒能攔住。
而且這種事一般都很玄乎,就說咱們三人都忽略「月上中天」這四字吧,或許這事擱我一人身上還算說得過去,但這要是落到了殊七和蓮實頭上,就帶著些天意使然的意思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這話並不是隨便說說的。
一難說過,再說說這其二。
二就是這事雖然能做成,卻往往是勞命傷財,得不償失。
其實吧,老天爺當真是個挺*的傢伙,他決定的事兒,別人便只能聽著,動不得分毫,一旦別人動了,他動輒就要劈幾道天雷下來以儆效尤一番。
改命格遭反噬這事,可大可小,如果祖墳上青煙冒得亮堂,趕上老天心情好,便興許能下手輕些,頂多是劈個半死不活,要是一個不開心手下重了,那估摸著不來個灰飛煙滅是應付不過去了。
我琢磨著自己之所以沒受過反噬之苦,八成是因為流年晷這玩意兒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
總而言之,這事風險大回報低,十分的吃力不討好。
我因著有流年晷,所以多少有些有恃無恐。
不過,平白多出四十年陽壽,這都足以讓擁有上古神兵的我都望而卻步了,那麼我就不明白,又會是哪路大無畏的神仙願意為楚伶如此犧牲呢?
「鮫人也是神族啊……」在我發愣的時候,蓮實冷不丁地感慨道。
我愣了一愣,望向他,「你的意思是,是那個鮫人幫他改的命格?」
蓮實莫測高深地瞄了我一眼,沒說話。
無奈再回到四十年前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夜裡。
今夜飄起了雨,臨波湖上煙霧迷濛,在這片無垠的霧色中,遠處堤上影影綽綽的楊柳,似是撐著傘在雨中嬉戲的女子一般,纖細溫柔。雨絲綿綿地落在湖水上,漣漪綿延千里,映著岸邊的燈火星星,煞是賞心悅目。
興許是因為下雨,整個臨波湖都顯得格外的寂寥。
我撐著傘,走在靜悄悄的湖邊。雨水打濕了我的鞋子,斑斑點點的痕迹不一會兒就連成了半月形。
除了雨聲,只有我的腳步聲。
我伸長了脖子,在傘下翹首張望。
「不用看了,那鮫人不在。」
就在這空當,一個聲音忽地從我的肩頭傳來。
我猛地轉頭,只見蓮實站在我身後。興許是怕淋著雨,他離得很近,好看的下巴就在我的眼前,倏然讓我想起了老司命蒸饅頭髮的白面。
我看著這白花花的下巴,想起前兩天因如廁不順,下巴長出的一粒暗瘡,心頭十分不爽。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我默默地將傘往一旁移了移。
雨勢陡然變大,他的睫毛上立刻就沾上了水珠子。
他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手騰地伸過來,一把拽住我的傘柄,不客氣地往自己那頭移了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離我更近了一些。
這一回,不僅是下巴,就連那脖頸上細細的青筋,我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突然我就明白了,為什麼天界女子大眾偶像的頭三永遠都是青丘狐狸家的。
說什麼只要修鍊成仙了,大家的長相都大差不離,全都美得跟花一樣,這根本都是大師傅騙長得難看的小徒弟的。
長得好看的,越修越好看,不僅好看,還氣華若松,就連照個鏡子,彷彿都能添壽三年。那長得磕磣的,就算再修,也頂多就能成個道法高明的磕磣人。
真是,莫名心酸。
「你這是什麼表情?」蓮實眯著眼瞧我,一臉狐疑。
我撇了撇嘴,識時務地沒提起那茬,而是用下巴指了指上次的那塊大石。
「她今夜沒來?」
「她倒是想來,但是來不了。」
我愣了愣,眨巴著眼睛,道:「什麼意思?」
「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件大事。」
這大事說起來,還真是匪夷所思。
就說那夜,我們在這看見那個漂亮的丫頭。雖說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是那夜,本不應該看見她的楚伶也瞧見了她。
至於楚伶為什麼半夜三更跑出來,聽說是蓮實隨手捏出來的那個喜歡裝蘑菇的魂魄不聽話,一路奔出了楚府。他不放心,就跟著跑了過來。
這麼說來,我真是罪孽深重。
話說回去,原本我以為,同我們一起看到的只有楚伶一個。卻沒想到,不僅是他,差不多半拉臨波府的人,都看到那一幕。
因為楚家丟了新來的少夫人,整個臨波府都炸鍋了。但凡是有閨女的,都恐慌了起來,而且遑論有閨女的,就連姨媽的小姑子的舅舅的二大爺家的姑娘沒出嫁的,都一併恐慌了。這一恐慌,哪裡還睡得著。
於是乎,一時間,萬人空巷。所有人都跟著到這臨波湖邊找了起來。
一說到楚家少奶奶不見,那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尋死。尋死嘛,再也沒有比一腳蹬空,跳進這沒蓋蓋兒的湖裡更好的了。
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美輪美奐的一幕。
短暫的驚艷過後,因為無知而產生的愚昧就瞬間佔了上風頭。
一個動作快的漁夫想也沒想,一下就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手中的魚叉扔了出去,魚叉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尾鰭,慘叫聲驟然響起,聲音消失時,她已經無力地趴伏在了大石上。
這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是旱魃?臨波湖多日的旱情,莫不是就是這東西惹出來的?
我家兒子考不上狀元,定然是因為這玩意兒!
望著一動不動的蠻蠻,一時間,各種狗屁倒灶的責難鋪天蓋地,就連村口陳屠夫的媳婦兒不生娃都被怪到了她的頭上。
不對,這是人魚吧,是臨波湖的人魚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連大氣都不敢出。
人魚的話,就是那個一滴淚就能治癒惡疾的傳說啊……
詭異的光芒從所有人的眼中閃耀出來,那光芒的名字,叫做「貪婪」。
最終,利欲熏心的百姓經不住誘惑,用漁網和扁擔一收拾,像抬死魚一般將疼得幾乎不省人事的她抬走了。聽蓮實說,現如今,那叫做「蠻蠻」的鮫人就被囚禁在楚伶的那個魚塘里。
我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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