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無情

88_88035三月初春，和光細雨，落于山谷。

蘇陌一襲青色長袍，立於峰巔，雙手平展作勢懷抱天地，有風不請自來，徐徐吹動。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蘇陌沉吟，雙腿擴展並以手划圓，動作舒緩。

「轟、」

剎那間，一股白色的光暈如縷縷煙塵，從他的身體迸發，企圖融入天地，旋即被蘇陌強行壓制，逼·回體中。

「大道三千，窮無極盡，誰能登巔，欲與天公試比高？」蘇陌就勢坐下，輕聲道，「十年了，我蘇陌也該、」

只不過話說一半，聲線由此中止，蘇陌旋即轉頭，隨即嘴角泛起溫暖笑意。

不遠處，一道紫色曼妙身影撐著油紙傘，漫步而來。

清雨瀝瀝，少女淺行，容顏青澀而不失秀麗，渾似不染半縷塵埃，一雙純澈如水的眸子，更是顧盼生妍，令人愛慕。

「芊芊~」

蘇陌起身，剛要說話，深邃的眸子陡然劃過詫異之色，不過稍縱即逝，收斂的恰到好處。

「哎、」

蘇陌嘆氣，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但蘇陌最後還是點頭以示敬意，面容溫煦，認真的盯著少女身後那位始終保持丈許距離的年輕男子。

「逐鹿強者，趙長林。」蘇陌心語，一口報出男子姓名，可神色已經平靜，不見悲喜。

蘇陌所在的地域向南，起名南荒，是一塊荒蕪到無邊無際的沙漠地帶。但千百年風沙洗禮，使南荒漸漸有了人煙，然後建城，建宗，建教，各方勢力盤根錯節。

時下蘇陌三人，都是南荒逐鹿書院的弟子。

逐鹿書院建立百年，底蘊不俗，號稱上等流派，而趙長林便是逐鹿強者之一，並列逐鹿十傑。

至於蘇陌口中提到的芊芊，全名柳芊芊，因天生麗質容顏不俗，號稱書院第一美人，歷年追求者數不勝數。其間又以趙長林最為積極，畢竟此人無論家世還是修為，都高人一等。

不過蘇陌和柳芊芊關係更比趙長林。

蘇陌年幼進院，是逐鹿院長李留山收養的義子，自小在教院長大。柳芊芊身世與之相仿，不過師從副院長柳正海，同是幼年進教院。

兩人一起長大，相識已經超過十年，一直感情融洽。但隨著這些年的某些變化，兩人相處開始漸行疏離。

歸咎原因，自是蘇陌年少不爭氣。

蘇陌五歲修鍊，六歲開啟竅穴，晉陞速度在當時無人可爭鋒。奈何兩年後，進度放緩，最後止步，繼而後十年修為正式阻斷，不進分毫，淪為同門弟子眼中的朽木。至於後來居上的柳芊芊則勢如猛虎，不斷破境。

如今柳芊芊正值十八芳華，已然是蛻凡境大圓滿，距搬血境僅有一步之遙。

比照當今，境界劃分嚴密，蛻凡，搬血，藏兵，宗師，真君，天王，以此類推，逐步拔高，並且一境劃分三個節點，初段，中段，乃至大圓滿。

柳芊芊十六歲就趨近搬血境，放之整個逐鹿書院，也是不弱的強者，至於蘇陌、、、

回憶往事，唯有嘆氣。

「蘇陌，好久不見。」柳芊芊靠近后，出聲道。

「好久不見。」蘇陌回視柳芊芊，平靜回復。

「有事？」蘇陌提前詢問，看向柳芊芊的眼神多了一股深邃。

柳芊芊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後退數步，似乎心神不穩，雙頰笑意更是略顯牽強。

稍稍局促后，柳芊芊玉手攬進長袍，取出一物，外邊光華旋繞，散發暖意，是一堆丹丸，她沉靜搖搖頭，「蘇陌，這個還你，我不需要。」

蘇陌看向柳芊芊掌心的丹丸，眉頭蹙起，面色微變。

此丹名為碧靈散，是一種價值不算頂級但有益增強體質的藥物，柳芊芊身為女子，在溫養體質方面的需求更大於男子。所以蘇陌每次獲取的碧靈散全部送給柳芊芊，自身從未服用。

十多來，從未間斷。

可，此次柳芊芊卻悉數送還碧靈散，不用一顆，弦外之音蘇陌又豈不知？

「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蘇陌語氣平淡，卻有股不易反駁的強勢。

「蘇陌，我覺得我們、」柳芊芊努力讓自己心緒平穩，但那句話始終卡在喉間，不知如何道出。

「芊芊的意思要你以後不要在找她，以免讓外人閑言碎語，擾亂她的心境。」此時，丈許外的趙長林出聲，為柳芊芊解圍。

「雖說你和芊芊一起長大，但你畢竟是普通人，而芊芊承載著書院的未來以及中興大業，不適合與你這樣的普通人繼續聯繫。」

趙長林雖然極力保持客氣，但眸色中的幸災樂禍之情卻不曾掩藏半點，甚至多了些許挑釁的意味。

柳芊芊如今是逐鹿書院的天之驕女，備受尊崇，但因為跟蘇陌的關係，使得書院弟子經常將兩人放在一起討論，甚至暗中諷刺她智商欠佳，竟然還跟蘇陌這種人交集，一時間淪為笑柄。

須知，她此生註定是天驕人物，豈能跟凡人來往。

幾番思索，柳芊芊決意斷絕和蘇陌的聯繫，不再往來。

「是嗎？」蘇陌聽得趙長林的暗中嘲諷並不反駁，只是靜靜的看向柳芊芊，「我的存在讓你感覺丟臉了？」

「我、」柳芊芊言語慌亂，僵持數息，最後重重的朝著蘇陌點頭，「蘇陌，以後的我註定驚艷十方，不可能與你交往過深。如果你對我好是因為想尋求庇護，不至於被書院人欺負，我可以敲打一番，讓他們以後對你敬重點。」

「至於我們以後，就當從來不曾認識過，可好？」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蘇陌依舊笑容燦爛，不見絲毫悲傷。

「我可以試著補償你。」柳芊芊語氣堅決，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安撫蘇陌，畢竟後者作為凡人，不該有太高的要求。

但她又怎會明白，蘇陌一直拿她當妹妹照顧，只是沒想到柳芊芊會單純的認為，自己的好心是別有目的，這還真是諷刺啊！

彼此沉默片刻，柳芊芊玉臂輕移，捧著碧靈散的掌心接近蘇陌，示意對方收走。

可此時眼疾手快的趙長林翻掌躍過，將碧靈散盡數拍下泥濘的山路間，「這種破東西扔下便是，讓他自己處理。你是天之驕女，以免沾染凡人氣息。」

蘇陌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無奈搖頭嘆息，「既然如此，以後就當不認識吧。」

「嘿，算你識相。」趙長林幸災樂禍的一笑，拉起柳芊芊，轉身即走。

雙雙擦肩而過，自此今生陌路。

稀稀疏疏的腳步漸行漸遠，但對方的言語還是落入蘇陌的耳中，一字不差。

「芊芊，你太心善了，這等廢物你跟他沒必要客氣，今天我若不陪你，你如何解決？」趙長林故作體貼道。

少女顯然心神錯亂，只能兀自點頭，「長林，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沒有以後了，他如果再不要臉的找你，看我不揍他。」趙長林聲線忽而拔高，沉聲道，「真不知道書院養這等廢物做什麼，浪費資源。」

「謝謝你今天陪我，我真怕他一時發瘋繼續糾纏，讓事情陷入僵局。」許久，柳芊芊如釋負重，略顯開懷道。

「有我在，那廢物敢糾纏你嗎？」趙長林哈哈大笑，趁機摟住柳芊芊的細腰。

柳芊芊睫毛微動，局促不安后，心平靜氣的服從，沒有拒絕。而趙長林的笑意也越來越濃，以至於整個山谷都充斥著他的笑聲。

「等我成為逐鹿書院最強者，一定娶你過門，到時候我們一起光大逐鹿書院。」趙長林深諳馭人之道，就機承諾。

「嗯，我等你。」柳芊芊點點頭，低聲淺笑，而後補上微不可聞的兩字，「娶.我！」

可下一刻，柳芊芊鬼使神差的轉頭回視，瞧見那道筆直如勁松的身影，心中猛然驚駭，似乎自己做了一件終生都要後悔的選擇。

山中有風，呼呼作響，留在原地的蘇陌蹲身，認真的拾起散落一地的碧靈散，嘴角浮現譏誚的笑意，也不知在自嘲還是諷刺離去的二人。

「廢物？還真是形容的貼切啊。」下一刻，蘇陌起身，凝視天邊逐漸黯淡的光線，自言自語，「可我真的是廢物嗎？！」

「如果今天你不來，也許明日就會看到我蘇陌這十年的努力和隱忍，可你終究還是來了！」

蘇陌雙拳緊握，眸子間光芒流轉閃現鋒芒，他仰望天穹，一字一句道，「我蘇陌，五歲修鍊六歲開竅，進階之路當年無人爭鋒，號稱書院第一人。」

「可是誰知曉，我八歲后反其道而行，自行堵塞竅穴，斬斷體魄與外界的聯繫，只為熬煉基礎，務必將自己的根基打磨到巔峰水準。」

「如今十年隱忍，我失去的也該拿回來。」

「逐鹿書院最強者，以及那遺失的、、、尊嚴！」

旋即，蘇陌抬手，風雨自來！

數道白光如驚龍嘯月，聲震山巒！

剎那間，逐鹿書院狂雷陣陣，烏雲沉降，恍似有真龍降世。

「黑木令，出！」

蘇陌張嘴輕呵，一束黑色浮光沖躍而出，懸於半空，投射的光芒盡數落進蘇陌眸中。

卻見黑木令，蘇陌眼神柔和，但又帶著些許迷茫，這是義父李留山撿到他時一併尋到的，等蘇陌八歲懂事後才交給他，應該跟他的身世有關。同樣也就是那一年，蘇陌聽從李留山建議，堵塞竅穴，十年不曾解封。

當初他沒細問，只是後來才隱隱知曉一些秘辛，竟是關乎黑木令。

「義父當年告誡我，務必等基礎達到極限，才能解封竅穴全力參悟黑木令內部暗藏的玄妙，不然黑木令自帶的霸烈之氣無法承受。」

「如今，我準備好了！」

蘇陌微笑，緩緩閉目，旋即他五臟翻騰，猶如瀚海驚潮，風雲漸起。

並且黑木令詭異的外放氣機，斬斷山巒與外界的聯繫，為他創造絕佳環境，助其解封。

「解穴！」

蘇陌語句鏗鏘，盤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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