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看她面色還好,還挺有精神的,朱小春也就順著她。「三個多月前進的半大水鴨用得差不多了,越冬又進了一批約兩千隻幼鴨,可是還是少了點,他問再進一次五千隻成嗎?」
「越冬?」她眼裡帶笑的睨著喊得熱絡的大姊,調侃的眼神看得她大姊耳根直泛紅,生起惱色。
「看什麼看,好歹給句話,鴨仔進不進?」這妹子,越大越沒分寸了,連她也敢消遣。
「進,就進一萬隻,你讓他雇個工幫幫手。」鴨寮得建起來,以後的鴨量會大增,供不應求。
「一萬隻……會不會太多了?」越冬管得來嗎?
「不多,一、兩年後才是鼎盛期。」她必須確保鴨肉質量,不容許其它鴨廠的劣質品流入。
自產自足才能確保不出錯,黑心的商販太多了。
「好吧,聽你的,你總是對的……啊!對了,阿娘有了。」朱小春時面露喜色和憂心。
「有了?」什麼意思?
一旁的王秀軒淺淺微笑。「她是說你娘有了身孕。」
在朱仲夏之後,李順娘又懷過兩個,皆是男胎,一個在四個月大時滑掉,一個不足七個月早產,沒養活,畢竟李順娘在懷孕時還被朱婆子使喚來使喚去的做事,大冬天的還得用冰水洗一家子的衣服,因此身子撐不住,孩子保不了。
那時朱小蟬的大伯母和三嬸根本不分擔家務,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李順娘肩上,又要養雞餵豬,又要下田幹活,還得匆匆忙忙從地里趕回家做飯,太過操勞的情況下,身子骨哪好得起來。
在小女兒溺水前,朱大壯就提出分家一事,他不想妻子累歿了,可是朱婆子不同意,抄起掃把打了他一頓,大罵他不孝,一家子快活就不顧老爹老娘的死活,逼他改口。
朱大壯所受的委屈有口難言,後來若不是女兒差點溺亡,他們一家也無法解脫,說不定此時還在看人臉色過活。
「什麼,娘她……」懷孕了?!
朱小蟬神情錯愕的跌下椅子,心想其實她娘的年紀才三十齣頭,說是懷孕也不是不可能,雖然和前頭的幾個孩子年歲差距甚大,不過也不算太意外,她也沒老得生不出來。
這麼一想,她也冷靜了不少,才撐著手剛想起身,頓時哀聲一起,她……真閃到腰了。
【第七章】
「二妞呀!就是自己人才好上手,你怎麼就信那些不知底細的外人,也不知道手腳干不幹凈,要是從中做點什麼,你那幾間鋪子不是白做了,何必便宜外人……」
難道要便宜你?
那才叫養老鼠咬布袋,把米全吃光了。
面無表情的朱小蟬冷視一臉猥瑣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衣服料子還算不錯,就是有點臟污陳舊,染上油漬。
她坐得端正,玩起腕間的白玉手鐲,不發一言地看他想玩什麼把戲。
「自家人總不會佔你便宜吧!你還小,有些人情世故還不懂,你要乖,聽三叔的話,三叔保證你鋪子的生意會一天比一天好,讓你賺錢如流水,天天坐著數錢……」
朱實穿著自己認為最講究的衣服,帶著老婆、孩子來投靠,他在山北村時就聽來過鎮上的村民說起,他家侄女是能幹的,在柳鎮開了一間做吃食的鋪子,日進斗金。
當時他就眼饞了,心口發癢地想來分一杯羹,可是他老爹不準,要他安分守己的留在家裡種田,別想些有的沒的。
只是他愛玩兩把,而且越玩越大,根本不想幹活,老婆胡氏又一再跟他要錢,還慫恿他跟二哥要,二哥有錢,分給兄弟也是理所當然,他要的也不多,幾百兩而已。
誰知道二哥一家居然悶不吭聲的搬家了,接下來幾個月,侄女的烤鴨鋪子做得更好了,接二連三開到縣城,還僱用了不少夥計打理鋪子,什麼管事、掌柜的紛紛出來。
他一想不對,怎麼天大的好事全讓不相干的人佔了,他是她三叔,好壞是自己人,叔叔幫侄女天經地義,誰也說不得閑話,他就不信自家人會輸給一個外人,鋪子賺了銀子,當然要攏在自家人手中才安穩。
所以他來了,還把老娘也帶來,用意是幫腔,讓二哥一家沒法拒絕,畢竟一頂不孝的大帽子一扣誰受得了。
「三叔,你到底在說什麼,請恕侄女愚昧,一句也沒聽懂。」她當烏鴉在學人話,聒噪得很。
朱實涎笑著,一點也沒有被人刮臉皮的羞意。「怎麼會聽不懂呢!三叔說得很清楚呀!不就是看你一個小姑娘做得辛苦,所以三叔心疼侄女,特意放下種田的活來幫幫你。」
「喔!是嗎?可是我這兒沒你能幫上忙的事,三叔的好意二妞心領了,不敢勞煩你,三叔還是回村子里種地,把一年的口糧種得飽滿結實再說吧……對了,我阿爹給你的十畝水田還在吧!」
為了填滿朱實貪得無饜的胃口,也為了擺脫他黏人的糾纏,朱大壯把女兒買給他的水田分給了老大、老三各十畝,他們這才消停了些,讓朱老二家過了幾個月安靜日子。
可是人是不知足的,得隴望蜀,朱小蟬開鋪子賺大錢的消息一在村子傳開,朱家這幾個人又不平靜了,看人錢多眼紅,不安分地想動歪腦筋,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哪會沒事好做,隨便給個管事、掌柜的做做就成了,三叔不貪你的,就管管錢,不費事的。」一隻鴨賣一兩,一天五十隻……哇!那是多少錢呀!夠他賭上好幾晚。
隨便給個管事、掌柜做做,管錢就好……哈!他還真敢開口。「三叔,你識字嗎?」
「咦?」識字?
「你會打算盤嗎?」朱小蟬聲音很輕軟。
「這……」他看過算盤。
「你會記帳嗎?」
「……」他臉色有點發綠。
「你知道進貨、出貨,怎麼和人對帳嗎?」她想對他客氣,可惜有些人給臉不要臉,自取其辱。
「……這很要緊嗎?」他只管拿錢,其它一概不理——朱實打的是這主意,要錢不做事。
她故作失望的搖頭嘆氣。「三叔你什麼都不會,憑什麼當個管事,我連請個搬貨的都要求他最起碼要識幾個字。」
朱實一聽,不耐煩的揚高聲音。「不就管管事,巡巡鋪子嘛!要識字幹什麼,三叔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我替你管著下面的人,你才有空閑休息休息,不用煩這些瑣事。」
「信不過。」她幹麼請賊來雇鋪子。
「你……」他漲紅臉,氣得不輕。
「三叔的為人誰不曉得,偷雞摸狗跑第一,喝酒賭錢是全才,無賴耍潑是你的拿手戲,你自個兒說說你干過什麼正經事,別說十件,能說出一件我都服你。」她不是她心軟的阿爹,還顧及兄弟情分。
「你……你少瞧不起三叔,我、我做過……」他滿臉通紅,我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讓人瞧得起的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乾的那些勾當,你從我爹那裡要走的十畝水田早被你輸掉了,你還拿走他四、五十兩去賭,去和豬朋狗友喝個爛醉如泥,你最大的本事是敗光別人的銀子。」她寧可把錢丟進水裡也不養白眼狼。
醜事被揭穿,朱實惱羞成怒的破口大罵。「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對我大呼小叫,我是你三叔,倫常你懂不懂,我花你幾個錢算什麼,你本來就該孝敬我,我沒把你的鋪子當自個兒的就不錯了。」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朱小蟬氣得不想和他說話,眼神冷得如雪,寒入人心。
「就是嘛!二妞,你隨隨便便就進帳幾百兩,給叔叔嬸嬸花花又如何,反正你也花不完,我們幫你花掉一些也省得賊惦著。」胡氏賊頭賊腦的打量屋子裡的擺飾,想著要「順」哪幾樣回去。
「你就是賊,専門來偷我的錢,我有錢不會自己穿好、吃好嗎?幹麼要分給你,你們有手有腳的,要錢不會自己去賺,我才十二歲都能開起鋪子了,你們的歲數是我的好幾倍,難道只會坐吃等死,什麼也不會做?!」她氣極了,口不擇言,全然無法冷靜。
遇到極品親戚,聖人也會發瘋,完全不講理的瘋子,她這個前心理諮詢師也沒轍,溝通不了只好放棄。
「哎呀!怎麼連我也埋怨上了,真是不知禮數,難怪你三叔要發火了,你爹你娘沒教好你,把你教出沒大沒小的潑辣性子,瞧瞧你這蠻性,以後哪找得到人家嫁。」呼天喊地的胡氏仗著長輩身分把人數落一番,嘲諷她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