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選稿（二）
張潔來到設計大廳，所有設計師們因為總監、主管、助理都不在，就像下課休息中的學堂一樣，有的嘰嘰呱呱說話，有的對著鏡子梳妝打扮，有的噼里啪啦打電話，亂鬨哄像個菜市場。他們都知道，中高層在開選稿會議，至少要兩個小時，這段時間，他們可以為所欲為。
一看到張潔突然憑空降臨，整個大廳一下安靜了。
張潔恨恨的想，「這幫設計師太可惡了，平時太驕縱他們了，一個個都跟野孩子似的，以後一定想個辦法讓總監修理修理他們。」可是眼下，可不是發飆的好時候，還有事得求他們呢。
張潔壓住心中的怒火，媚眼一彎，朱唇輕啟，說道：「大家注意一下，我是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的，各位的機會來了，總裁先生非常的人性化，他不希望這次評選只有少部分大牌設計師參與，想看到更多的作品，讓新人出頭，所以，現在，把你們的作品都砸過來吧。」說完她攤開雙手，準備迎接砸過來的稿子。
短短几句話，不但把會議室選稿不成的尷尬隱瞞得嚴嚴實實，又在員工面前給老闆樹立親民愛才的好形象，張潔這溝通能力，只做個總監助理可惜了。
停止了兩秒，偌大的設計中心隨即炸開了鍋，幾乎所有人都拿著一大疊設計稿沖向張潔。
張潔一看不對，立刻補充道：「停！每個人只許拿兩件作品，不許多交，也不許不交！」
然後大廳里充斥著唰唰唰的聲音，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作品中，挑選最拿的出手的兩件，做著艱難的選擇。
此刻，林初夏也慌忙找起設計稿來，別人是太多難以選擇，她偏偏是稿子太少拿不出來。原來前兩天她一不小心，把咖啡灑在桌上了，一打稿子全被淋得髒兮兮，她想著反正都是廢搞，就全部扔了。而且她又懶，只喜歡手繪，沒有多少電子稿。再說，現在列印電子稿也來不及了啊。
其實，也不是沒有，有幾張初夏很喜歡的稿子，她藏在抽屜里，沒有被咖啡肆虐過，只不過，那幾張稿子是被總監看了淘汰下來了，初夏在上面，寫下了不適合給領導看的話。
見別人都交得差不多了，初夏只好抽出兩張來，拿起橡皮擦，趕緊把「不和諧」的內容擦去。還在埋頭擦著，張潔已經收到她旁邊了，直接把她手裡的稿子抽走了。
初夏還想要回來，她在張潔身邊亦步亦趨跟著，想開口要回稿子，可是張潔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顧收著別人的稿子，收完直接走了。初夏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稿子被拿走。
她忐忑不安的坐下來，想著那些不和諧字眼可能引發的後果。最後，她越想越安心，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領導可能壓根就不會注意到她的稿子，當然也看不到那些字了。總裁是誰，哪有那個閑工夫，自己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她想象中總裁就是那中大腹便便、肥頭大耳，聰明絕「頂」的樣子，這種人壓根就不會注意她那些「高深莫測」的設計。
稿子送到葉韞手裡，他的臉上依舊是看不出任何錶情，真讓人懷疑，他的這張臉，除了具有極高的觀賞價值，流露情緒的功能是不是已經喪失了。
他一張一張地翻著送過來的新稿子，漸漸地，翻頁的動作越來越快。在場的設計師們心照不宣地交流著眼神，剛才的緊張、沮喪，漸漸被輕鬆、愉悅、甚至幸災樂禍取代。
他們的眼神都在說，其實好的作品都已經在幻燈片里，既然總裁看不上我們這些高級設計師的作品，難道還指望從那幫底層設計師裡面挖掘出什麼寶藏嗎？有的甚至再想，這位總裁有點不識好歹。難道他還指望這個已經是國內頂級的設計團隊里出現ElsaPeretti那樣的極品嗎？
吳風浪和李雪陽不像設計師那樣變得輕鬆，他們變得越來越痛苦不堪，再拿不出能入得了葉韞法眼的作品，他們難以交差啊。
突然，葉韞在一張稿子上面停住了，不但停住了，看著看著，還笑了一下。這時候，那群第一次見總裁的人，才知道，原來總裁也會笑。
很快，他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接著，他又拿出另外一張，也停住了目光，兩張連在一起，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的作品。
葉韞在兩張稿子中，左看右看，最後二選一，拿出一張給周子婷，淡淡地說：「我要聽設計師自己的講解。」
周子婷會意，其實張潔也聽到了。
當周子婷把稿子給張潔看的時候，她看到署名那裡寫著「林初夏」，立刻明白，連忙起身去叫人。
周子婷把幻燈片關掉，在場設計師們在她滑鼠按下「關閉」那一刻，瞬間全部泄氣。
隨後，周子婷把投影儀打開，把手裡的稿子放到投影鏡上。手繪稿出現在屏幕上，隨即引起一頓哄堂大笑。
吳風浪「嗯」「嗯」咳嗽了一下，笑聲才停止，依舊有人還在暗暗發笑，空氣中傳來一陣陣啞版「哼哼哼」的氣流聲，像一輛輛發動困難的摩托車。
沒有人關心稿子究竟畫了什麼，眼光都集中在左下角那句歪歪扭扭的「狗屁大師，有眼無珠」上了。雖然是用橡皮擦擦過的，可是印記留下了，投影儀可把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顯然，這八個字說的李雪陽，因為不知道那個拍馬屁的，給他起了個「大師」的名號，從此就「***」「***」叫開了。
周子婷也是回到座位上才看到那幾個字，趕緊又回到投影儀那裡，拿出一張疊著的紙巾，把字遮住了。
當然已經晚了，這一舉動無異於掩耳盜鈴，因為在場的都已知道紙巾下面壓著什麼。不過總算先把鬧劇止住了，沒人再笑。
李雪陽面色鐵青，只不過當著葉韞不好發作，只是盯著設計師簽名那裡「林初夏」三個字咬了咬牙。
初夏聽到張潔叫她的名字，嚇得「啊」地叫出來，其他設計師們都紛紛側目看著她，滿是艷羨。同時也奇怪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近似驚恐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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