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認
等他們笑完,初夏說道:「野生往往代表原生,我不認為這是個貶義詞。至於『菊花』,在正統的中國文化里,它是高潔孤傲的品質的象徵,是大詩人陶淵明熱情盛讚的植物,不應該被低俗的流行文化抹殺它本來的形象。」她已經從緊張中調整過來,所以回答問題也有了底氣。那個人不可能是葉韞,葉韞就算回國了,也應該是個畫家,怎麼可能是坐在這裡的企業總裁。
易泉被初夏非常強硬地反駁了,感覺很沒面子,還想繼續刁難,周子婷卻說話了:「好了,今天的選稿會暫時就到這裡,感謝各位的參與。」
其他人都覺得很驚訝,這個總裁還真是雷厲風行,說完就完,周子婷又說:「葉總要和林設計師單獨談談,其他人就先出去吧。」
什麼?葉總?初夏立刻又變得緊張起來,不會他剛好姓葉,又剛好和他長得很像吧?這是什麼情況?都怪自己什麼都不關心,要是事先了解一下總裁的情況,何至於現在這樣一陣又一陣膽戰心驚?可是,她怎麼知道今天要面對千年難見一回的總裁啊?
等其他人都有些垂頭喪氣地出去了,周子婷最後一個出去,把門關上,留下兩個人在會議室。
初夏站著有些不知所措。
「你過來!」葉韞依舊用不太大的聲音說道,但是此時會議室靜悄悄,聲音再小,初夏也聽得到啊。
初夏把設計稿從投影儀上拿下來,慢慢挪步到葉韞那裡,一邊在心裡用一萬分的誠意祈禱著,不是他,不是他,千萬不要是他……
看到設計稿上熟悉的字跡,他就懷疑是她了。從初夏進入會議室的那一刻,葉韞就認出她了。他記得她的模樣,比記得初戀女友蘇曼雲的模樣還要清楚。因為她曾經給他做過模特,luoti模特,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每天盯著她看數個小時,她化成灰,他也記得。
除了少了些稚氣,她幾乎沒有變。那麼白,那麼美,沒有上妝,就連臉上永遠那種「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的表情也沒有變。她穿著藍色T恤和白色沒膝裙子,腳上是粉色小高跟,簡單極了,但是把通身的玲瓏線條都展示出來了,露出修長白皙的小腿,很吸人眼球。沒有佩戴任何飾品,似乎飾品對她來說,全然是多餘的。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女孩,竟然曾經是他家的小保姆,那時候她不叫林初夏,叫小妹,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的青春活力,一臉的天真爛漫,渾身散發著迷人的少女氣息。見到她之後,葉韞才知道「美人如畫」這個詞是真實存在的。儘管初見她時她不過是十六歲多一點,他也不到二十歲,他已經有相見恨晚之感了。
他是喜歡她的,因為已經有了女朋友。他就騙自己,他對小妹的喜歡只是對美的欣賞,對藝術的嚮往。
只是越相處,小妹給他的驚喜就越多。小妹之前,林秀梅對他生活上的照料很不走心,他的生活是很粗糙的。小妹來了之後,他的生活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不但如此,他還發現,她的想象力不在他之下,她不會畫畫,卻常常在不經意間給他意想不到的靈感,那段時間是他的繪畫生涯中創作力最為旺盛的時候。靈感來的時候,他可以一整晚一整晚地處於興奮的創作狀態,她也一整晚一整晚地陪著他創作。他覺得她簡直就是上天賜給他的藝術精靈。
他們兩個之間的默契配合在葉韞選中她作為他畢業作品的luoti模特時達到了巔峰。她本身就是件完美的藝術品,而他是她唯一的伯樂,唯一的知己。
每天數小時盯著她極具古典韻味的身體看,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他對她的意義,已經超過了他的女朋友蘇曼雲。她也是喜歡他的,他當然能感覺到。
在他猶豫著要不要跟她坦白心事,重新定義兩個人的關係的時候,她卻消失了,還帶走了那幅剛剛完成的畫作。只給他留下一張紙條,說她不能接受她的luoti畫被當眾展示。
這個世界,連她都是小偷和騙子,還有什麼值得相信的?
後來,他又經歷了他母親騙他,他初戀女友騙他。之後,葉韞不再相信女人,不再相信女人的感情,他受過女人的傷,很多的傷,很重的傷。
初夏一步步走進,那張臉也一點點清晰,在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說那個人不是葉韞的時候,她不敢往前走了。
她絕望地慘說了一句「怎麼是你?」,然後鑽進了會議桌的下面,不敢出來。
葉韞坐著不動,嘴角流出一絲笑意,是冷笑或是嘲笑,你也有今天?亦或是,總算讓我遇見了你,這次,絕不會放過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葉韞坐在位置上說道,會議室那麼靜,他不怕她聽不到。
「真的是你?!」初夏在桌子下面已經跪下了,她頭點著地,一雙手緊緊捂住臉,她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讓她鑽進去,恨不得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他認不出她,恨不得馬上發生地震,哪怕把她埋了也可以……
葉韞不說話,初夏也保持著撅著屁股捂著臉的姿勢。
見葉韞不說話,初夏收起捂臉的姿勢,半跪半坐著,對著葉韞的腳哀求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拿走你的畫,真的對不起,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葉韞突然蹲了下來,直直地看著初夏,初夏來不及躲,也來不及捂臉,她傻愣傻愣地盯著他看了一秒后,連忙別過臉,不敢再看他。
「林設計師,難道我們就用這種姿勢繼續討論產品設計?」葉韞一臉認真地問。
初夏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她的老闆,他們是在開產品選稿會啊,不是在審訊小偷啊,從頭到尾,他也沒提過畫的事啊。
初夏從桌子下面爬出來,葉韞也回到坐著的姿勢。
「坐這裡。」葉韞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說道。
初夏戰戰兢兢地坐下來。在他低頭看設計稿的時候,她才敢仔細看他的臉,似乎和夢裡的一樣,又似乎很不一樣。雖然已經不像剛才鑽桌子底下那樣悸動和害怕,她依然不敢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他。
「這個設計你花了多少時間畫出來?」葉韞問道。他絲毫不提畫的事情,好像那件事從未發生過,又好像這個人他從未認識過,她只不過是他公司的設計師,今天才剛見面。
初夏從痴獃中回過神來,「構思了很久,畫出來用了一個星期。」她答道。
「你還有沒有其他作品,自認為比這個還好的?」葉韞問。
「有更好的想法,但是沒有畫出來。」初夏說。
「能趕在設計大賽交稿之日前畫出來嗎?」葉韞問。
「能!」
「回去就開始畫,三天之後我要看到初稿。」葉韞說道。
「好。」
葉韞見初夏坐著不動,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初夏還是沒有起來。
「你還有事?」葉韞問道,難道她還想和他敘敘舊?
「你,你還畫畫嗎?」初夏問道。
膽子不小,還敢跟他提畫畫。當然,她這麼問,也許是出於愧疚,她拿走了他的畢業作品,害得他差點畢不了業。
「早就不畫了。」他淡淡地說,想了想,又補充道:「不是因為你的錯誤。」
「那你到底為什麼不畫畫了?」初夏繼續問道。
葉韞不相信地看著初夏,他在想她是不是腦子壞了。
鮮花,鮮花,還是鮮花,盛夏,怎麼能沒有鮮花的裝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