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兩相歡
「他呢?」
「莊主先前守了好一會兒呢,這不看秦姑娘你徹底睡踏實了他才離開的,臨走前說要是姑娘什麼時候醒了準備回府便派人去找莊主即可,他說他這裡隨時能動身前去相府。」
皇帝不急太監急,秦聽韻都還在這裡呢沒走呢,他倒是趁著她睡去下起了命令。婢女的話倒是給秦聽韻提了個醒兒,就想著繼續問問,看看能不能從她嘴裡探出些關於齊二的情況來。
「奴婢這就為姑娘找尋莊主去,還是過會兒?」
看得出來婢女臉上的神情小心翼翼似乎在怕惹惱了秦聽韻。
「你家莊主可曾提到過環姜這個名字?」
「瞧我這記性莊主前腳剛走就差點被我忘了,莊主還說叫秦姑娘不必太擔心環姜姑娘,說她已經平安無事先回到府中去了。」
是么!秦聽韻一臉的欣喜,彷彿長到這歲數以來還不曾真心笑過一回,也不怕被人見到鬧出笑話,顧不得掩嘴就笑了起來,豈能不高興?它與環姜可謂是世上最多災多難的主僕二人了,而且主僕早已不夠形容他們那種不分彼此情同姐妹的關係。
事發那晚,秦聽韻不假思索先替她做了生死的決定,如今兩人都平安無事以後再來想想,當時那麼做確實不太妥當,不論是誰逞了英雄,誰由活了下來,這二選一的事情當真發生的話,事後的影響一定會遠超於秦聽韻的想象。
她這時才覺得此舉魯莽,生命是個人自己的,生與死,生命種添加刪減哪些人,這都是自己才能決定的,而若只是單純為了延續別人救下的命活下去,那就會被不得自由纏繞一輩子,選也不能選逃也逃不掉,所謂良心債不過如此。
思索回神之際,卻見桌上不知什麼時候堆砌了一座小山高的「塔」,這紅盒子黃盒子看上去應該是補品吧,齊二怎麼變的如此浮誇了呢,她的身子不是沒有什麼大礙了么?何須如此興師動眾,憑他是什麼奇珍異寶吃多了也怕是要傷神的。
「這些是秦姑娘愛吃的糕點,都是各處搜羅來的新鮮口味,黃色盒子里的是千年雪參,據說這生在寒冷極地冰原上的植物,都有與其他地界與眾不同的活命取暖之罰,新鮮的雪參輔入葯每日服用體虛手涼氣血不足都能很快治好。」
難怪寒冬臘月看梅花總覺得與其他時候看到的花朵有些不一樣,不是顏色不是形狀,而是那氣韻,經歷過嚴冬的終究和溫室中的不大一樣,細看雖看不出但看久了也能窺探出一些來,連醫用價值也比普通季節的花要高些。
出生到世上來了,就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價值,或早或晚。與環境本無關聯,哪怕你出生在冬日雪山上,可你熬不過去了就連風都不肯將你帶走,好像除了期待重生在春季花開時節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言,於是你的此生就成為了期待來世的序章,沒有一絲一毫到意義所在。
而春之所以名為春,大概是因為她懂得用溫暖做掩飾,層層疊疊的讓人們虛度年華,一年之初的春季,雙眼就被蒙上,看不見方向和荊棘,只是對將要看到的深信不疑。
春日的植物才開出新芽時,要是貪戀陽光溫暖愜意,總以為冬日還很遠的心懷僥倖的話,不需要到最終,新芽會被秋日摧毀碾碎。
秦聽韻盯著這雪參,仔細打量著,連著眼處都找不到更別說什麼可以下嘴的地方了。這麼說齊二還是挺會照顧他的,而她有幾次差點就要誤會了他的良苦用心,不過這誤會對於此時的秦聽韻來說只能用很好和更好來作比較。他對她好,還是……他對她很好,這裡面有很大的差別,卻也只有有心人才會去體會。
只是,秦聽韻必須在秦聽韻還沒有被這些接踵而來的「好」沖昏了頭腦的時候,管住自己的心,畢竟前車之鑒還擺在那裡,要是不細細觀察好一切有可能的走向,只怕又會淪為似香囊那般的笑話。
他突然這麼大的轉變是否因為自己將綢庄給了他?對自己的恩人再怎麼都會假仁假義的關心一下,好歹他還是是宮裡出來的論禮數總不至於太差。
「小姐!!」
秦聽韻不留神連茶杯都拿不穩,手一松就將它打翻在地上,心裡止不住的狂跳著。揚起臉先是回頭望向出聲那人,居然是環姜來了!
「你怎麼來了??還有那日、你自己一人是如何逃出來的?」
「還說這個呢,小姐突然過來就踢了馬肚子一腳,我還沒說要走就攆我離去!馬雖然跑的很快,可後來那段路越來越陡,馬就沒了力氣也不再往下接著走,它像是認得路,一路將我拉回來時的那條路,可我到時哪裡還有什麼車隊……
定是不曾察覺小姐被人抓走就顧著趕路忘了我們還在後面,後來,還好遇上了路過的長樂親王,就這麼將我救了,送回了相府。」
「赫連祉么?他如何會去到那麼遠的地方,不是說不會幫我開路也不願同我一起來的么?」
秦聽韻仍留有怨念,死死盯著環姜問話。
「王爺當時不曾與我解釋半句,可我看他來的行裝齊備,不像偶然倒像是特意來此,若是如此那必定是來找、小姐你的了,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擔心你出事的,可惜來晚了一步。」
尷尬的氣氛,被「可惜」二字簡簡單單便點著了起來,試想當時若是赫連祉救了秦聽韻,那她還會如此么?
環姜也不再說話,用眼睛時不時看著桌上的大小方盒,心中難免詫異齊二前後態度改變的迅速。
「還有一件更加要緊的事,其實該是個好消息,就是要委屈你一下要躲著笑去了,我路上來想著要與你說說只顧和聊天差點忘了提呢。小姐猜猜看,那日我們被抓到林子里了之後避暑山莊發生了何等大事?」
就算是好奇也不想猜測,這幫人倒是樂得自在,秦聽韻生死攸關他們著急著談婚論嫁,同人不同命吶。
「山莊塌了?死了人?還是婚期定下了就在今日?」
「不是不是,都不是!是那二小姐的婚事……據說怕是黃了!我回到相府時,府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那天在殿上近前伺候的幾個人也說確有此事,二小姐乾脆就不出門了,人也不敢見。聽說,原是永安王先說的,什麼兩月之後整月都是好日子,到那時再議不遲。可誰不知道兩月之後,那不正是中元節的月份么,給死人過的節到他口中卻成了好日子,想也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說她若是能成王妃,鬼都可以入府為妃了,這麼看來,二小姐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接下去的話環姜不敢說,對曾一心只想至她們於死地的人哪怕她現在落到多不堪的境地,當初她給的痛苦也不能隨她沒落的結局一起消失的。
「這麼說那天你我親眼所見赫連禎上門提親的事就是個幌子?永安王也真做的出這樣的事,虧得皇帝給他封了親王,他卻絲毫都沒有起到領頭表率的作用。要是兩月後,真取消了婚事,那日後朝廷內和相府的關係恐怕有得另當別論了,宮中的人啊,都跟學過戲法似的說變臉就變臉,秦靈音乃是自食惡果罷了,她大概還不稀罕我等的同情,尚覺得自己沒有可憐之處呢。」
「我不懂這些什麼利害關係,就覺得跟永安王相比呀和,咱們那位王爺可真是不走運極了,那日他本是奔著小姐去的,後來永安王的親事一下子就沒了譜,這下就提到了長樂王,說最該急得是他,老大不小了連個通房丫鬟半個王妃人選都還沒有,所以……所以後來鄭太妃將帶來的幾個歌舞伎贈與了長樂王,他當時就沒了脾氣,只因對面那位乃是長輩,他又能說什麼?臉紅一陣白一陣,只得將這些女子帶回了王府。要我說,永安王的心思可不一斑,小姐你看,連咱們王爺不是他親生的都對她的命令恭恭敬敬更何況是永安王自己?再看那鄭太妃一看就是門第意識極強的人,還說娶二次小姐做王妃,我看他也就是那一張嘴胡說的罷了。」
眼看環姜臉上也有些變色,不知是慍怒還是不滿,只是說來說去都不到她吃味的地步,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寧可說的像個玩笑,也不肯表現出真性情來給人知道。
「他那麼自由隨意慣了的人,入宮見太后都尚且能推,一下子多出來個笑著給他送禮的長輩,自然是奈何不得了。不過,可別小看這幾個至今還穩居在宮中的老婦人,我雖未見得鄭太妃真顏,從他兒子那裡倒是能看出一些影子來。他們說的倒是好聽,什麼正統血脈,什麼綿延子嗣,無非就是兩條路,要麼激發了男子的色心,從此便不願再別的事上花心思,只與女子鬼混壞了前途。要麼就是在試探赫連祉,明擺著給他王府中安排眼線下套,試試看他到底是不是個值得列入目錄的對手,人既然是鄭太妃派來的,十有八、九就是這麼回事了。」
一聽赫連祉可能有危險,環姜也就真情流露出來。
「那怎麼辦?小姐去提醒一下王爺好了,寫信還是遞口信呢?口信快些,可要遇上永安王的人那該如何是好……」
「你這丫頭,真不知道叫人說你什麼好,旁人的事又與你無關的,你看你急得面紅耳赤跟個小猴子似的。」
大概是聽到從秦聽韻嘴裡說出這句話后,忽然激動起來的的環姜瞬間就神色暗淡下去,紅著一張臉低下了頭。
秦聽韻只好佯裝咳嗽又趁機打破尷尬的局面。
「咳咳,他們居心叵測,不得不防。不過赫連祉自己也不是傻子,豈能不知這些貓膩,你這麼為他找想改日我一定要叫他得好好犒勞你才是。」
犒勞?若一心為愛的付出可以用犒勞來計算,不知可會有一座金山那麼高,縱使真有她也不會要,沒有叫她必須如此,既是她自己的選擇,就和任何人都沒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