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欲留且聽風止
畢竟他曾經對秦聽韻說過謊,不能排除有嫌疑,他有「前科」所以秦聽韻才會顧及,但眼下,自己身在綢庄就近之下除了齊二,實在無人可以伸應援之手給秦聽韻。日子越長,就越是能感覺到天干霧造下已經能聞到藏不住的火藥味了,前路不知吉凶,可她更不想坐以待斃。
其實秦聽韻倒想,若此事真是齊二所為,她倒也不必至於如此緊張的地步。放眼盛朝之內,想要殺了秦聽韻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個老熟人,說來說去理由她也都記熟,算是欲仇敵間知己知彼了吧。
齊二身上就似一座能挖出金礦的大山,之所以神秘莫測引得許多人喪命,實際還要歸功於他背後的地脈所處的位置。他母親司徒氏也是各種強手小覷不得。他是否為了收買秦聽韻才會故意派人追殺她,再趁機來個英雄救美?這也不無可能,可是若不是他
「你找我來所為何事啊?」
身後傳來他充滿磁性的聲音,沙啞又綿長,也許是早就知道他會來見她所以他溫柔的語氣也絲毫未能惹得秦聽韻驚訝不止了,以前他會用那種略顯陌生的語氣,早在秦聽韻意料之內,她也有過傷心的時候卻不會覺得難以接受,倒是突然這麼隨和的齊二是她所不能消化的。
「腳程挺快的,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你大概已經猜到我找你是為何了吧?」
他毫不客氣,挺直身子端坐在椅子上,沒有避諱的將眼神凝滯災秦聽韻臉上,黑曜石一樣的雙眸黯淡了不少,目光深邃無力,也不眨眼,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秦聽韻,看的她竟有些心疼起來。
來時他穿的衣裳偏寬大,看不出來身型變化,可一坐下方覺察出他好像瘦了,不是清瘦而是憔悴,暗暗想他緣何改變了這麼多,莫不是經受不住自己身份的轉換給折騰的不成?
秦聽韻倒寧願他似往常一般面無表情,比起他的冷漠秦聽韻更怕他有意無意的一副受傷模樣讓秦聽韻實在不知道怎麼同他說接下去要說的事。
「不知」
「是你救了我?」
二人同時開口,引得屋內一陣尷尬。
秦聽韻假意咳嗽幾聲,想著清清嗓子,給自己壯膽,好繼續把話接下去。
「受了風寒?」
「嗯?那倒還沒有」
被他一問,秦聽韻竟有些心虛了,像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齊二看出秦聽韻有些彆扭,想她必定有重要的事要說,便先一步讓身邊的下人退下,之後才正了神色準備回答。
「你有疑問是么?」
「是也不是,我出事那日、你碰巧就在附近的么?可我記得自己不曾告訴過你我打算前去避暑山莊之事,那麼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你的意思是,那些追殺你的人是我派去的,所以我才會那麼湊巧出現前來營救你對么?」
「回答我,不要總是急著剖析我的想法,給我一個明確到不用再去揣測的回答,若你不能說,還不如不說。」
秦聽韻情急之下大聲說道,他怔了怔,神色有些緩和,目光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是我疏忽了,竟然放鬆了警惕,一直不以為意覺得你身在相府則不會有事發生,不想前腳收了命令撤回了探子,後腳你就出事了,不出我所料的話,下一步,追殺你的罪魁禍首就該來尋你回去了。」
「什麼探子?你一直派人跟蹤我的么?那……遇上刺客那夜有人曾暗中出手相助過我,難道不是你所為?」
「我從不使暗器你不知道?教我習武的先生是個世外高人,卻只教了我兩樣東西,一樣是一樣便是我腰間常用的軟劍劍法;因我額娘擔心旁人加害於我,那先生臨走前便又傳了我內功心法一套,其他的暗器之道,我不曾習得。
換而言之,我既是從沒學過暗器,又如何會是第一時間救你的那個人呢。再者,你身邊我的確派了些人護著,因你獨自一人身處相府擔心你遇到不測,就如之前環姜來找我的那次一樣,還有一點,那些刺客也不是我派去的。我手下的人不是花錢雇的,乃是與我頗有淵源的高手組成的一隊人馬,也就是說他們並非事事以我為先,也不必聽我號令,當然我更不會因為什麼恩怨而叫對我衷心的人手染鮮血,你現在還懷疑我么?」
「果然你還不曾打消疑慮」
他冷笑道,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極易被人感知的酸楚,耳神色越發黯然,眼神籠罩著濃濃的霧氣,濃的化不開。
「我……我……!」秦聽韻說不是,他又肯信么?
「那我便把你要聽的故事告訴你,想必你從其他各處掐頭去尾的也聽了無數遍了吧」
「說了是請你來講故事的,你若不願意,那就當我沒說過,你走吧!」秦聽韻挪了挪腳步,卻沒真走,一咬唇,回眸幽怨的瞪著他。
他迎上秦聽韻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眼神卻比剛才溫柔了許多。「你該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那時只是猜測,你也不曾認真說起,敷衍我幾句就完的事,說我先前就知道的話,有些言不符實,那我來問你,你緣何要對我說謊說你不是……不是那個人?」
「這下看你怎麼狡辯!」秦聽韻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見他面露不悅,就沒敢吱聲。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若有所思。
「我是為了那個向我提問的傻子」
「傻子?」秦聽韻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眼神里閃過一絲失落
「是因為她傻所以你才不屑於回答?這種指桑罵槐的答法誰信你?!」
「從未知道其存在的事物,要是突然出現在眼前,自然不會覺得驚喜。」
他語氣篤定的不容秦聽韻有絲毫猶豫,秦聽韻當然聽出這話中有話,可是他到底要指哪一處她卻糊塗了,說是糊塗不如說她膽小不敢妄加猜測而已。
「見無所見即名正見,我本就是個易多思猜忌的人,還是請你言明些的好,否則我必定又要陷入無休止的設想中不能自拔了。」
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3B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
他說他為的是秦聽韻,那她不知道而又存在的卻是何物?現在擺在面前的只是齊二一直難以解開的心門,難道他的意思是說他從未閉塞過心門……
「我答應過你要保護你,讓你不至落入苦難境地。既是我說過的,我就一定會做到,不是因為承諾,只是我想……」
他這一停頓,叫秦聽韻心跳也跟著停止了般難以呼吸。
面前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彷彿又回到彼時相見於廟宇樓台,互相鬥嘴玩鬧的韶光中,他記得她不吃素,而她只肯與他執手共同描摹一個字。
「別說下去!」
秦聽韻突如其來吼出一聲,急用手捂住了雙耳,亦閉上雙眸不願去看。
世界一下子安靜了好多,只剩下心內的律動依舊生生不息,可她分明捂住了耳朵,卻無比清晰的正感覺到他在一步步向他靠近,秦聽韻禁不住想,她這是病了么?
「齊二,你別這樣。你突然溫柔起來……我會害怕……」
那腳步霎時停住了,不再往前移動。
稍稍鬆了口氣以為他放棄了靠近,卻沒想到他突然拿下了秦聽韻捂在耳朵上的雙手。彷彿不費吹灰之力,只是輕輕一碰就能自然滑落。
「那是因為聽我說那句話的人是你,我也曾給過天下人承諾,承諾給他們一個新的美麗國度做一個可留下美名萬古流傳的帝王,天下人何其多。我哪裡忙得過來一個個去同他們當面允諾呢,許是因為如此,我便食言了。
後來,我說要保護你的話,你那時就在我面前,可我也並不知道泥是否記得,是否放在心上,但那疑惑並不曾阻礙我遵守承諾,因為那個我要拚命去保護的人是你,若是為你而做的,既便你不知道我也會照做無誤,我想為你做些什麼。當初背棄了與天下人間的諾言,到遇到你時我才明白那些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我會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哪怕人潮人海中我只能護一人,那人是你我便覺知足。」
大腦短暫的空白阻擋不了齊二湧出如江水般的話語,秦聽韻故意沒有細聽,她怕聽錯了怕連幻聽都被她得上了,患得患失至此也都是齊二本人的功勞啊。
「我能不能……不信你?」終於她睜開久閉多時的雙眼,生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說真的,此刻本該是讓一切歸於沉默之後秦聽韻獨享內心的喜悅的時候,她聽完那些話就已忍不住想要撲到齊二懷中痛哭一場,哭並不是因為悲喜,或許只是因為疲憊的心終將釋放時的歡欣鼓舞。
可她沉吟片刻就將心意扭轉了過來,這一句話簡直花光了她畢生所有的勇氣才得以問的出口,像是要將之前丟失的自尊,感受的悲傷,無法釋懷的冷漠統統還給他似的,她賭氣問了出來。
睜開眼的世界已經和之前看的不同,齊二,哦不對,如今是該叫他赫連祁了么?他就站在那裡,保持者他一如既往筆直優雅的站姿,一動不動的,像是過了這幾個月他都不曾有一刻離開過秦聽韻似的,似乎在下一刻他就會上前問她今日的畫作完成了沒,他的面容相較之前睡夢裡見到的去大不一樣。
更顯俊美了許多,秦聽韻以為夢就已經夠美的了,如果現實也要如此,她還要生著雙眼分辨什麼?而他還是站在那裡,似是準備開口,目光中時刻流轉著溫柔險些以為快要溢出光芒來,看著看著秦聽韻也恍惚了,他就在此處看自己,就好像他們本就一直在一起且從不曾分開過。
就好象他從不曾有一刻離開過秦聽韻的視線範圍內似的。
「你可以不信,但我……可以等!」
這次秦聽韻不再懷疑是幻聽或者幻覺了,她沒有猶豫下去,人生就如步行至山頂一般艱難萬千,路途中所遇風景固然美麗,可風暴降臨也頗為駭人。必定要硬著頭皮一口氣爬至山頂,沒有後悔沒有回頭,如此才可在終點找到歸屬。
所以她奮不顧身朝他的懷抱奔去,心底的顧及全消,因她知的是,那懷抱也必定只為她而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