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我不入地獄
乙亥年五月初八
再沒有比這一刻更加熱鬧的時候了,就連過年過節也不一定有得起這樣融洽的氣氛,現在卻都有了。
秦老夫人一把年紀,想必剛從睡夢中被人叫起,寢衣都來不及換下只在外頭罩了那一件貂裘拄著拐棍顫顫巍巍的就來了。丞相自己更是不用多說,不過看那樣子似乎到了子時還未就寢,連衣服都是白日里穿過的那套,雖難掩欣喜之情,腳步還保持著平時般的穩重。
平夫人、秦盈眉、老管家……再數下去只怕阿貓阿狗都要給算進來了,大堂內幾個時辰前剛剛送走一位貴客,此刻本該是趨於疲乏安寢之時,可這裡卻燈火通明著,時不時傳出幾聲哄堂大笑,然而這些皆是因為讓大家找的精疲力竭的秦聽韻突然回來了……
聽到消息就慌忙趕來這裡的秦靈音卻站在外頭止步不前,她佇立在那裡,用肉眼一瞥就能得見,可此時她的姍姍來遲卻讓她像個天外來客一樣不知該將自己放置於何處才好。者眼裡看到的,明明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府邸,為什麼卻像是新到了某處一般慌亂不知所措起來了呢?
秦靈音亦是身著寢衣就匆匆趕來的,身上那一件被平夫人說了無數次要換的寢衣在延伸到外頭的燈火照射下顯得單薄,更因著一商本就是素白的顏色,容易令人聯想到服喪的女子,這也是平夫人的理由之一。
再向著秦聽韻那裡看去,屋內的她穿著夜行衣,衣裳顯深色亦難掩其身段絕佳,裡頭的光線反射在她的臉上2C更顯得她膚色白亮非常,縱使穿著隨意,但那股子雍容華貴的氣質卻是有眼睛的都能看見的。
只要她往那人群中一站,周身的氣質就會散發出來感染他人,叫人因她的端莊而不敢輕易直視她的雙目,這便是打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本領,旁人趨之若鶩效仿她的言行舉止,然而終歸是東施效顰,仍難及她半分姿態。
心裡方才有所察覺……這根本不是原來的秦聽韻!
不對,應該說,她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以如此面貌出現在人前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這幾夜都不曾睡個好覺,每次閉眼之時,定要見到你幼時的模樣,聽到你哭著跟我訴苦,說在外頭吃了許多苦,我心焦的很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見到秦老夫人不住握著自己的手,一下一下輕輕的撫摸著,時分疼惜的樣子,卻看她此刻抽噎起來很快就泣不成聲了。
秦聽韻立刻解釋了這幾日的去向,交代了一番,又說這一次被山賊所劫持自己聰明才得以跑了出來,不想被那幫人這麼一嚇,瘋病也全然好了。
眾人一邊忍著哈欠一邊感嘆她是因禍得福,卻不見秦靈音那裡早已開始咬牙切齒起來。因秦聽韻平安無事的歸來了,老夫人也答應秦聽韻領走環姜,這該算是皆大歡喜了,就是離開大堂去接環姜時,背後隱隱約約覺得有一陣惡寒襲來。
見到環姜的時候,還好老夫人心地不壞,雖然表面上雖然像是聽了赫連禎的話,實際上卻並沒有事事招辦了,只是將環姜關在了柴飯每日吃喝也不曾虧待,但她人卻是消瘦了一些。
……
「我還以為……要永遠被關在這裡了!」環姜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著餅餌飯食,一邊激動的說著。
秦聽韻見她吃的那麼著急心裡不由跟著酸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是餓死鬼來投胎了呢,要不是赫連祉聰明懂得及時通知我叫我來救你,我都不知道你再這裡受了著許多苦。環姜,我實在對不起你,叫你跟著我嘗盡了苦頭。」
「赫連祉……王爺?」餅餌賽的滿嘴皆是,一說話尤其是表達驚訝之時,碎屑就在空氣中肆意噴洒出來。
「是呢!!」秦聽韻被她滿嘴的殘渣攻擊的到處都是,一下子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看把你激動的,連話都似乎不大會說了,先喝口茶把吃的給咽下去在同我說話,我真是怕了你了……」
沒好氣的遞給環姜一杯倒好的茶水,看見她那溢於言表的乍驚之情,又有些無可奈何起來。環姜受寵若驚的接過那杯水,眼眶裡的淚水已經開始打轉了。
「你哭個什麼?我不是都回來救你了么?」
「我……小姐……那裡很黑……還以為,以為我真的要被老夫人關上一輩子,沒想到又是小姐你來救了我。」
「你這話說的,敢情不喜歡有我這麼個樂善好施助人為樂的主子伺候著,喜歡秦靈音那般刁鑽的主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沒想到連王爺也這麼在意我的死活,那日他為著打探小姐心事在沁園外頭沖我發怒,我自己以為是自己沒有分寸惹怒了王爺,此後只敢將他看作主子,未敢似之前那樣同他玩笑。我真是憋了許久……」
這話倒是真的,不過秦聽韻這裡竟是頭一次聽環姜說起別的男子。她立刻有所察覺,也不即刻戳破她,只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這丫頭心地善良,容貌品性皆是沒得挑的。她確實是好,好的就像她的親姐妹一般。
自己竟然從不曾想過這個事事順著她,照顧她的人有朝一日也會變成心中藏了事的少女。
這夜裡,秦聽韻先讓環姜回她房中歇息著,自己雖然思慮頗重,倒也因為疲累倒頭就能睡著。
……
不知過了多久了,忽然覺得身邊有人在猛烈的搖晃自己的身子,好似天塌地陷一般晃的她是暈暈乎乎直想吐。
「長姐!快醒醒,別再睡了!」
「誰啊?還讓不讓人睡……哦!盈眉啊,這麼晚了你不在自己房中歇著,到我這裡來作甚?」
秦聽迷迷糊糊被人喚醒自然心中有些不快,扶著額頭嚷嚷了幾句卻見到無聲無息就已經蹲在面前的秦盈眉,她神色焦急似是出了什麼大事。
「先別問著許多了,塊隨我出去吧,在不走若是晚了,長姐可就要沒命了!」
一聽到事關性命之事,秦聽韻頓時緊張了起來,不過她轉念一想,若是真到了危及秦聽韻性命的時候,這位秦家的三小姐能大發善心不推她一把已是積德了,她卻說她是特意前來搭救她的,要是秦聽韻聽信了她的話,那才是荒唐至極,腦子被驢給踢了呢!
「盈眉,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自己害怕了?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叫我去哪兒?況且要真是有危險,或是有人要害我的話,還有何處比我自己的閨房更安全的,你就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快些回去睡吧。天一亮,就沒事了!」
習慣性的拍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慰,自己早已經兩眼發黑困到坐著就能入睡的地步了。
「你這是幹什麼?!」秦聽韻正要兩眼一閉,兩腿一蹬的美煤睡上一覺,這時秦盈眉卻似找了魔障似的,不管不顧就拖著秦聽韻下了床,在一路將她拽到了自己的房中,手被她扯了許久,也不知道她一個小女子力氣怎麼那麼大,手都快被她扯成兩半。
就在秦聽韻抱著膝蓋拱起身子喘氣時,秦盈眉小心的將自己的房門扣上,還從裡頭加了鎖,看的秦聽韻膽戰心驚起來,莫非這小妮子是想要超越她二姐秦靈音,在業黑風搞時對秦聽韻來個瓮中捉鱉么?
「你別過來啊!我可是會武功的,你就算將門都扣的死死的我還是可以一腳將它踹開,你信不信?!」
氣喘吁吁的秦聽韻此時的威脅更像是老弱病殘臨死前的留的遺言,絲毫沒有氣勢可言。秦盈眉倒真是膽小極了,聽到一點動靜就仿若驚弓之鳥般瑟瑟顫抖起來。
「我信,我信,且不說信不信的事,誰不知道長姐是因為得了……得了那種怪病才變成那樣,武功盡失的,如今你病好了身上的武藝自然也就跟著回來了,尋常人哪裡敢動長姐呀!」
「那你,你這麼晚將我擄過來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地?」
離她其實不遠的秦盈眉已走到了桌前坐下,手按著腹部,正在調整氣息。秦聽韻太清楚秦盈眉這個人了,無利不起早,絕對不會是頭一個吃螃蟹的那一類人,就是她自己想做,也要想得出好的主意才行,偏偏她右比別人笨一些,這麼想著心中的擔憂也就不知不覺懈怠下來,不覺得緊張時就開始有些犯困。
「長姐這可是冤枉好人了,我今夜乃是特地跑來救你的,你若是晚了一步只怕早就燒成了灰了。要害你的確有其人可不是我秦盈眉,如今長姐已經痊癒了,害你那不是自討苦吃么。反正就請長姐看在我們還是姐妹的情分上,就聽信我這一次,到天亮時你就會知道誰是好的誰是壞的。」
她說的話雲里霧裡叫人莫不著頭腦,倒是有一點秦聽韻聽的很清楚,那便是秦盈眉不是來加害她的,就算她想也未必能得逞。
看她一臉呼之欲出的誠懇,秦聽韻暫且也就不著急著回房了,最多算是換了個地方休息,沒有什麼區別。她既是說明日一切自會揭曉,那就只有拭目以待等著看嘍。
臨睡前,秦盈眉突然神秘兮兮的提醒道,「待會兒若是長姐聽到外頭有些什麼怪異的動靜,像是喊叫聲之類時,千萬不要出聲也不要害怕,心中想著不去管她,也就不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她不提醒還好,一說之後秦聽韻一陣發毛,渾身上下都覺得冷。聽她的意思,似乎在她房間附近常年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算了,反正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這裡是她的房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就在秦聽韻沉沉睡去時,果然如秦盈眉所言的一般,外頭傳來了嚇人的聲音。像是個女子在喊叫,在嘶吼,聲音雖然是隱隱約約才可以聽到,可音色中的絕望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不過,也只過了半晌左右就沒有再出現那怪聲了,倒是不斷傳出燃起篝火時火星四濺發出的「嚓嚓」聲,秦聽韻睡得很沉。這樣的動靜還不足以驚擾她的美夢,她知道天亮了一切自會有答案,那之後她就可以去找齊二,然後兩人共同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實現,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的夢想,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