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切都是惡夢
門的位置是屋子最偏僻又不是在最邊邊的角落,是那種能看的一清二楚,但是走路時肯定很少踏到的位置,以此減少會被人發現底下有空間的機會。
藏的這麼謹慎,這間屋子不曉得是誰住的?
離佐忽然失笑,是太緊張嗎?怎麼在這種時候還能胡思亂想?
鄭重的做個深呼吸,離佐一舉推開上方的門,躍身而出后,已經朝著先前所知的相融位置撲了過去,食指往下一點的剎那,穿過一道透明的身影。
離佐並不詫異無拘會撲過來,偏偏仍被無拘的舉動弄愣。
因為無拘不是為了保護相融,在第一時間過來攻擊他,竟是──
離佐反應過來時,他伸出的手點空了,且無拘穿過他的身體,到了他的後方,前方被他控制住靈魂,身中劇毒的相融正默默望著他。
「我沒有想到。」離佐真心無法想像。
相融身體動不了,倒還是能說話的嘲諷笑了笑,「你只想到無拘會為我努力到最後一刻,怎麼忘了想想,當你眼中無拘是我唯一的弱點,我又為什麼不可以為了無拘做餌,讓他可以從你的陷阱里逃出去。」
是的,無拘居然丟下相融,直接發動能力穿過突襲的離佐后,接著穿過這棟屋子的牆壁,眨眼的短短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有了相融做指標,離佐再沒有辦法掌控無拘的所在位置。
真的嗎?離佐看著平靜的相融,再偏頭望望空空如也的室內,笑了。
「反正我會一個一個的殺過去,總會遇到的。」遇到誰?
相融臉色糾結的撇過頭,他雖然說服無拘丟下他跑掉,卻沒辦法打消無拘說要陪他到最後一刻,做大反派也可以的愚蠢想法。
離佐真要追著他的分身,一個一個的殺過去,肯定是會遇見無拘的。
相融至今仍想不明白,無拘究竟是怎麼從別人的殼子認出裡面靈魂的他。
看著面色鐵青的相融,離佐心情極好的繼續刺激。
「地下有許多植物人是你的分身,海里有水族人同樣被你操控,我想,這些都不會是你最後才要動用的底牌,再加上無拘絕對會去找你,他跟著王去了七水幾年,回到無寧的時間不長,他能在哪裡見過你的分身呢?嗯,這很好猜。」
離佐說到這裡,看著硬生生咬牙忍住回話衝動的相融,心情不能再好了。
「是在隱之神庭的牢籠里吧?除了你用的蘇聲的外殼之外,一定還有。」
一句「還有」,徹底斷絕了相融的希望。
敵人對自己周圍的一切大小事了如指掌,真是太不幸了。
更不幸的是,當時在隱之神庭的牢獄里,為了閃躲那隻煩人的八爪章魚老是想試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相融的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引來管家爺爺的注意,相融不得已之下,輪換過好幾個分身……那些至今仍被關在隱之神庭里。
相融不吞噬分身,只是暫時控制的話,換一個身體使用,對方什麼都不記得,同時,不被他控制時,分身表現在外的會是跟他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言行。
沒想到,做到這個地步了,相融依舊被無拘堵在了牢房裡。
宛如奇迹的同時,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陷入更麻煩的窘境之中。
無拘究竟是怎麼透過外表看本質,啊,能這麼說嗎?
算了,相融不想計較這個了,他該煩心的是,要怎麼應對離佐才好?
侵蝕刀子捅的很准,毒也下的夠狠,蘇聲這具身體是鐵定沒救了,無拘才能被他勸一勸,再騙一騙,就甘願去隱之神庭等著和「他」會合。
原本以為離佐跟著他的分身一路殺過去的話,無拘短時間內不會有事,等到管家爺爺跟深淵回去隱之神庭,更不會出事,離佐才不敢在那兩位在時去追殺無拘,到時無拘就得救了,現在的話,當離佐敢把一切點明,真讓人不安。
不會跟著他的分身跑,決定直衝隱之神庭抓無拘的離佐,太危險了。
不對,不能這麼想,離佐會把話說成這樣,是想誤導他吧?
「如果我被你弄死後選擇回去隱之神庭,想儘快將無拘帶離,那麼,你肯定能在我和無拘重逢的不久后,正好出現在我跟無拘面前。」
相融不是不知道這裡離隱之神庭的牢房有多遠,好歹無拘把他扛到這裡的一路上,他是清醒的去經歷,再加上無拘能穿過一切障礙的能力,絕對比離佐從這裡到隱之神庭更快,搶時間差的話,應該是能搶贏。
問題是,真的嗎?當離佐把這一切點明,相信他的話,才叫自尋死路!
離佐不意外相融居然能猜到,可是猜到又怎麼樣呢?
「想弄死你的人太多,選擇回去隱之神庭等你的無拘目標太明顯。」
意思是?有本事相融死亡后,不要選擇掠奪待在隱之神庭的分身軀體,勇敢的棄無拘於不顧啊,想必,沒有相融警告需要逃亡的無拘,會被離佐通知的人在隱之神庭順利撞見,恰好如今管家爺爺跟深淵都不在呢,用來抓人剛好。
萬一時機不好,管家爺爺跟深淵一起回到隱之神庭也不怕。
久等之下,等不到人的無拘,一旦發現管家爺爺和深淵回歸,鐵定會做出更蠢的行為,比如反過來主動尋找相融什麼的,無拘一定會這麼做的。
到時離佐更輕鬆了,他連堵截追蹤無拘都不用,無拘會自行送上門來。
離佐簡單一句提醒,完全讓相融神色扭曲的說不出話,他說的太對了。
「你不在意我如果死,你也得陪著一起死?」相融惡狠狠的說著。
「喔,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必要,現在是我希望你跟我一起死。」
離佐溫和的笑著這麼說,只是,他臉上的笑,相融曾經在某人身上看過。
為了那抹笑,那麼瘋狂的執著,在七水時,相融甚至選擇放棄生命。
他不是不想陪無拘在七水多待幾年,他覺得,脫離無寧這個世界后,縱使有分身死亡,他依然會被能力的副作用所困擾,卻似乎沒那麼嚴重了,當然,這純粹是錯覺,僅僅是,在異界時大家再度團結合作的感覺太美好。
彷佛千年前白夢成王的那個晚上,什麼禍事都沒有發生,定軍沒有忽然失蹤,被管家爺爺一手教養長大的幼崽們沒有分裂,白夢的王座坐的很穩……
即使如今回頭想這些,剩下的全是空虛後悔的感覺。
那,又有什麼用呢?不死不休,離佐跟相融之間剩下這種結局了。
相融如今唯一能做的事,竟然是──他死可以,求放過無拘。
無奈的是,按照離佐現在的想法,百分之百是讓無拘陪他上路的。
相融忽然有些後悔,他不該在七水早早選擇死亡,他該等到管家爺爺出現,選擇強勢攤牌,把一切擺在管家爺爺面前,這樣的話,無拘才有生路可走。
不能因為無拘一心一意陪他到最後,相融便真的拖無拘走上死路,他辦不到,也許他一輩子都對分身們無比殘忍、惡毒,唯有無拘他狠不下心。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相融輸給離佐,不甘願之外,倒沒多少不愉快。
讓他不知所措的是,輸給離佐,相融同時要失去的,是無拘的生命。
這怎麼可以!相融掙扎了那麼長、那麼長的歲月,好不容易得到無拘這麼一個夥伴,可以全心信任,能夠無條件託付生命的重要夥伴。
猶記得管家爺爺曾說過一句話,人死了不代表生命到此結束,要看記住這個人的其他人,什麼時候將這個人徹底遺忘。
相融不在乎死亡,他不怕這個,但是他怕整個世界再沒有人記得他。
啊,無拘之外,肯定還有個管家爺爺的,但是,不是最重視他的人。
其實,直到這一刻,相融才真真正正的後悔了,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後悔。
既然知道無拘重要,還想著滅世幹什麼?
他犯的蠢,居然要連累無拘替他承受傷害,這實在太糟糕了。
不,等等,未必沒有轉機,可是,會不會這也在離佐的計劃之內?
失血過多,且中毒太深的相融,一想的多了,眼前漸漸開始發黑,生命流逝的速度太快,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得快點做出決定。
「你猜,鳩巢、千眼跟無硝,究竟哪一個是我活的最久的分身?」
相融獰笑著,慢慢闔上了眼,自曝底牌什麼的,超蠢。
不過這種時候,僅要說出去能為自己跟無拘多爭取點時間,就行。
他不求自己活下來,但求能把無拘拎到管家爺爺面前,希望他活下去。
人做錯事,原來,真的得付出同等的代價償還。
可是,相融願意付出一切,就換無拘能夠逃過一劫,希望真有奇迹出現。
在幾乎沒有「信任」這個詞的無寧里,防備和猜忌是一直存在的。
鳩巢、千眼跟無硝,三個活的最長久的植物人議員,果然其中有一個,是相融存活最久的分身,同時也是相融控制次數最少的分身吧?
因為不知情,因為極少動用,才能一直隱藏著,直到需要動用的那一刻。
說不定為了讓那個分身成為植物人議員,相融犧牲不少分身用為助力之外,還為此死上許多次,才使其得到植物人議員的身份。
為他人作嫁,這個詞是管家爺爺說過的,是無寧的人很難理解的。
卻早在許多年之前,為了給自己安排隱藏最好的底牌,相融這麼做了。
要說真不愧是相融嗎?即使輪換過不知道多少任的王,在王換屆時會被殺掉,他依然沒動用過最後的底牌,就這麼死了一次又一次。
硬生生忍受著,這一次,離佐沒有自家的王送他一場沉睡,有點難受,為此更恨相融,害他被迫離開七水王的身邊,孤身回到無寧。
前面的惡夢連連不算難熬,反正知道是惡夢,撐著撐著總會過去。
反倒是緊接而來的死亡體驗比較可怕,離佐一個恍神摔倒在地,渾身冷汗。
毒發是這種感覺?身上被開了口子,不斷流血出去,體溫漸漸喪失是這種感覺?明明植物人的身體沒有損傷超過一定限度,不會感受到太大的痛楚,但是,生命一點一點的流失,居然會這麼不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