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撫魔王
「去吧,沒等到列羅他們回去,不要離開古樹。」深淵追加要求。
「是、是、是,知道了。我們走吧!」無硝應完話,不止開口催促,甚至一手抓一個,他絕對不要一個人去守著古樹,怎樣也要拖別人一起。
千眼跟鳩巢對視著聳聳肩,都被抓住了,後頭還有深淵在虎視眈眈,他們不想徒勞無功的掙扎,只好乖乖被無硝拖著往遠處剩下半根巨樹的位置走去。
古樹即使遭遇不幸,他的本體個頭依舊是無寧最大的,是地標般的存在。
這也是植物人跟水族人永遠不會迷失方向的關鍵,他們都習慣了抬頭去看他,於是,希望古樹有朝一日可以徹底恢復,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無硝三人走的俐落,而剩下的幾人在白嵌到來前,竟無事可做。
印暄看看非眠再看看定軍,然後和深淵互望著眨了眨眼。
至於另外兩個不知道跑到哪裡開打,僅能聽見戰鬥聲隱約傳來的「壞孩子」,印暄根本不想理會,不曉得是不是得回的記憶越多,心也硬了不少。
不管彼阿跟黃金獅王要打到什麼時候才甘願收手,印暄又跟那個努力把自己藏起來,意圖表示「當我不存在」的蜃始暫時找不到話題。
最後,他的視線移動到冤離身上,忽然有個疑惑。
「深淵為什麼看到你出現,問你『怎麼過來了』?」印暄聽深淵話里滿是詫異的意味,彷佛冤離應該被什麼「正事」絆住手腳,無法抽身才對!
「呃。」深淵尷尬的發了個無意的語助詞,他能幫著講點什麼嗎?
並不是覺得濟新沒有資格參與和插手這些事,而是捨不得再讓他捲入。
一邊做著另一個世界的王,一邊操心無寧的事,濟新這樣太累了。
深淵越想越心虛,他撇過頭,乾脆當自己沒聽見濟新問什麼。
冤離很久沒這樣跟老人家相處過,先是懷念的笑了笑,沒隱瞞卻不愚蠢的直說,稍微用了點修飾,「你知道我以前很敵視植物人,因為有個人自己過的不幸想拖整個世界下水,老是想方設法的要逼仁王變暴君,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好不容易最近意外把這個人挖出來,侵蝕他們正在努力進行追捕。」
平靜無波的隨口解釋,冤離的眼神、姿態卻十分端正嚴謹,非常上心。
印暄看的出來冤離其實挺想參與追捕行動,不過,他們這邊的事也算重要,就是,他貌似先前聽誰說起過冤離口中的「這個人」是相融?
相融在無寧被追捕的話,無拘人呢?冤離這麼拐彎抹角的回答,是不希望他擔心?不想他介入?又或者,有什麼事是不能被他知道的?
是了,印暄曾經聽定軍提起,當初那些幼崽里出現……能用背叛者來形容嗎?可是,他們的行為確實就是背叛了吧?背叛一起長大的夥伴,背叛他這位管家爺爺宣揚的信念,背叛他們學會的信任。
定軍被一起奮戰、一起長大的夥伴背叛,最後才會走的毫不遲疑。
如今冤離跟深淵什麼都不想告訴他,是不是追捕相融的過程中,會有他過去培養的幼崽跟著受傷乃至於死亡?
這一刻,印暄腦海里忽然閃過的,是那個老是揮舞著八隻觸鬚,搖搖擺擺朝他衝過來示好的八爪章魚,無拘一向最讓他頭疼,同時,也最得他重視。
只是,是個人總會死的,他沒辦法去拯救認識的每一個人。
這種話騙騙別人可以,騙自己?可惜他自欺欺人的水準不夠高。
這世上沒有那種對的起所有人、不傷害任何人的做事方法。
因為凡事總有一體兩面,在某方面是好,必定在另一方面會有損害。
從沒有什麼事,是可以逃脫這種慣性的,不管是誰都需要習慣。
即使擁有許多不同世界記憶,總時長加起來有數百年之久的印暄,同樣不能例外,他知道當一個世界開始改變,必定會犧牲許多生命。
甚至對印暄來說,他自己充當被犧牲者,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只是,猜想到無拘會被犧牲掉的這一刻,為什麼會喘不過氣的難受?
因為自己太自私嗎?或者,僅僅是人之常情?
「印暄,你怎麼了?」非眠終於把視線從定軍身上「拔」走時,發現另一個人在發獃,臉上表情有幾分古怪,讓他差點想直接把酒友彼阿叫回來。
更詭異的是,名叫冤離,據說是無寧前任暴君的他幾度試圖說話,又默默的把話吞回,像是他知道印暄在煩心什麼,卻不敢開口。
深淵更是已經撇開臉,一副「當我不在場」的姿態。
在自己發獃的時間裡,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非眠最訝異的是,他都開口發問了,印暄似乎……沒有反應?讓他忍了又忍,終於選擇動手。
印暄是被非眠搖回神的,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茫然。
「想到什麼需要發獃?深淵跟冤離欺負你?」非眠平靜的問。
只是,印暄跟非眠太熟,好歹一起在非鼎經歷過成王初期的,每次非眠表面上越是平靜的詢問,私底下的行動就越兇狠可怕。
「不是,是有件事我知道自己不該做。」印暄語調低沉的說。
小小的植物人幼崽神色頹喪、眉眼間滿是悲涼,看起來可憐極了。
非眠很不喜歡,「什麼叫知道自己不該做?難道就不做了嗎?」
要是所有人都是這種想法,在千年權貴們選擇放著爛的時候,光是一個軍長頂在最前面有用嗎?要不是他扇風點火的能耐不差,軍隊不會那麼吸引人,卻也同時讓千年權貴更厭惡軍隊,巴不得軍人們都在前線死光。
知道自己的行為等同於添油加醋,惡意讓非鼎的局勢更混亂,那又怎麼樣?
一群軍人在殭屍前線苦撐那麼多年,不是真的等到了徹底改變嗎?
「我擅於分析、熱衷統籌,但是,我絕不相信,有事是我知道不該做,然後就真的不能做,不是因為我生性惡質,於是為所欲為的刁鑽行事,而是我相信路的盡頭不見得是無路可走,再沒有路,我不會翻牆嗎?」
非眠有些強詞奪理,更幾乎是毫不講理的表達想法。
他是真這麼想,「知道」跟「實際發生」永遠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知道不能做」的事,這是一個悖論。
印暄很少聽他的雙王說這些,非眠做事一向很有把握,不需額外解釋。
難得聽他闡述想法,難免有種念頭跟著蠢蠢欲動。
保住無拘,當真是辦不到、不可能、不能做的事情嗎?
無拘生性跳脫了點,卻比任何人都細心、體貼,更懂得善待別人。
為什麼這樣的無拘,反而不能活下去?因為他重視相融這個夥伴?
做錯事的是相融,憑什麼要還債、要付出代價的卻是無拘呢?
縱使……印暄想起離佐,再想起某件事,不由自主偏頭看向定軍。
「管家爺爺?」定軍愣愣的和他對望,這是看自己做什麼?
難道管家爺爺口中那件想做卻知道不能做的事情,和他有關?什麼事?
「我希望離佐不要殺無拘,你覺得呢?」印暄唯一能問的,竟是定軍。
在場的人中,非眠對這些事一知半解的,說出來的意見可能不受重視。
深淵跟冤離的話,他們立場是一致的,一致的認為可以犧牲無拘。
定軍則是跟印暄一樣,脫離無寧太久,對無拘的印象停留在當年。
印暄問完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裡變了?明明是連自己都能犧牲掉的鐵石心腸,居然有一天也會狠不下心,想要做些不應該做的事。
「君上,不想殺誰的話,問定軍幹什麼?問我、問我!」
忽然拍打著黑色蝙蝠翅膀,從某個白色屍骨堆后飛過來的惡魔彼阿。
「主人也可以找我,我一定比惡魔有用。」黃金獅王緊跟著沖回來。
他們打歸打,這邊的情況一直有在留意的。
非眠連叫兩次了,君上主人才回過神,代表事情很重要。
所以他們打不下去的被迫休兵,然後開始偷聽。
不管他們先前各自是因為什麼理由,才會跨界來到無寧,如今,當君上主人有所求,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替君上主人達成所願!
印暄其實很討厭恃寵而驕的那種人,卻忽然想衝動的自私、任性一次。
「管家爺爺,想救無拘就救啊,反正七水很大,我會護著的。」
定軍這時也表態了,無寧容不下無拘又怎麼樣?七水可以裝的下,無拘才沒有深淵巨鱆那麼誇張的體型,再說了,有那個跳脫的傢伙在,人魚跟海妖才能比較輕鬆、坦然的去做事,而不會綳的太緊,有一天就被壓力壓垮。
至於離佐跟相融的恩怨糾葛,為什麼扯上無拘,他是明白的。
不過,「早在白夢離開無寧時會選擇帶走無拘的那一刻,就宣告了離佐根本沒有資格動無拘。」定軍這話一出口,深淵跟冤離首先「啊」了一聲。
白夢是首位離開無寧的王,連暴君都不屑當的直接一走了之。
重點是,不是他虧欠無寧的拋下一切離開,是無寧對不起他的留不住人。
既然是白夢願意帶走無拘,代表是他重視的部屬,確實不能隨便處理。
「就怕說服不了離佐。」冤離太清楚離佐要拖著無拘、相融一起死的決心。
「說服?在無寧使用『說服』這種手段?跟我聽來的不一樣啊!」
彼阿不是故意挑刺,而是惡魔里偏執的不少,比如黑牙就是個中翹楚,為了報復可以傾盡一切,像這種瘋子,是說服不了的,有那個時間不如直接動手!
「我去把無拘帶回來。」彼阿急切的說著。
「你認識路嗎?」黃金獅王也想一起去,不過,甲殼狀生物的定軍正用螯指著巨大黑殼機器,表示提出解除封鎖記憶可能的他,暫時不能走。
「你留著,彼阿去吧,彼阿,一切拜託。」印暄被定軍說服了,最初那種他不該做的念頭徹底被消除,因此訴說請求時非常堅定。
「好的,君上,彼阿一定幫君上辦到。」惡魔彼阿說完,先衝過去,把小小的君上抱在懷裡,再幼稚的原地轉圈圈繞了兩圈后,心滿意足的跑掉。
留下暗恨的黃金獅王,哀怨的看著拒絕他靠近的主人。
果然,爭寵的道路上,最大敵軍勢力絕對非惡魔彼阿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