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可挽回的宿命

第二十七章 無可挽回的宿命

印暄蹲下身,毫不遲疑的伸手,將小小的它捧在了掌心。

「記得什麼?疑惑什麼?有什麼猜測?」很突兀的問句三連發。

原本靜靜吃宵夜的蜃始,被他的古怪反應刺激,差點把嘴裡的熱湯噴出來的連連乾咳幾聲,又知道不能打擾,乾脆捧起湯鍋,準備離開。

「等等。」印暄下意識叫住了他。

「我還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蜃始沒啥把握,不過,如果真有能幫忙的地方,他自然不會推辭,加上看的出在印暄掌上的小動物十分急切,他就不中途介入,依然蹲回他的牆角,繼續喝他的熱湯。

「能回答了?」印暄看回掌心裡八隻小螯顫了又顫的定軍。

「最後記得的是他,他突然跨界出現,我以為是追兵,明明傷重的站不起身,依舊死命撐著站起,死之前要再拼一把,後來知道他是異界商人,正在幫忙尋找引導者,是他帶我跨界離開,救我一命,我才知道我是引導者。疑惑的是,我好像跟著他去了另一個世界,答應一位想要卸任的王,要替他引導出下一位王?猜測的是,我沒有了和那位王見面后的記憶,且變回『定軍』的幼崽模樣,是因為有些事需要這樣的我,才能去處理、去面對,甚至是……去償還?」

連定軍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在話的最後加上那句去償還,他欠了什麼?

「白夢被迫出走,白嵌跟著他一起離開無寧,正在找願意過去的引導者。」

印暄選擇從這個部份說起,可是光第一句就讓定軍差點從他手上摔下去。

「白夢的個性不可能自行放棄,除非是與周遭的人性命攸關。」

定軍從小和白夢、白嵌一起長大,他非常了解那兩位的個性。

會使白夢自行放下王位出走,還帶著白嵌一起離開,想必差點被殺死的人之中,肯定有白嵌在內,白夢從小最喜歡的便是白嵌,那是他的逆鱗所在!而且會嚴重到非得離開,代表白嵌可能在死亡關頭差點淪陷,才會嚴重刺激了白夢。

為什麼呢?為了逼王走,居然刺殺王身邊的侍從官,需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白夢是那麼溫柔的性情,他肯定會是一位好王,有什麼樣的理由,要拒絕這樣一位絕對不會成為暴君的王,來守護整個世界呢?定軍無法理解。

原來,暴政推翻了、王即位了,並不會到此為止,後續仍不斷發生。

「時隔多少年了?管家爺爺,你轉世多少次了?」定軍不由得這麼問。

「離當時有千百年了,我大約轉世兩次,如今是非鼎世界的雙王。」

印暄最後忽然加上自己如今的身份,心中遲疑的是,是否要說定軍曾經是非鼎世界引導者的事,究竟該不該說呢?

「管家爺爺當上王?」定軍詫異的獃獃瞪大眼,不自覺的喃喃自語道:「還以為白夢能當王已經夠誇張了,想不到管家爺爺也坐上了王位?」

「……」印暄瞬間非常想告訴他,自己會坐上王位,是被「定軍」(厭眠)用「遺言」強推上去的,這話要是真說出口,絕對能嚇壞定軍吧?

啊,話說回來,小小島魚會擬態成定軍幼崽的模樣,代表他被世界規則追債的時間,比自己更早?喔,難道真正欠最多的,是定軍?

呃,忽然有種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覺,一樣是欠債要還,有差嗎?

「管家爺爺,我會變成這樣,你已經有定論了吧?」定軍猛地回過神。

印暄大略講了他的猜測,比如蜃始介入時間的錯誤、將軍悄無聲息的離開、將軍的消失成為無寧世界議員們用來攻擊王的藉口、王被視為不正當奪取王位的陰險小人,付出千年守護也得不到認同、王的被迫出走、世界規則正在追債。

除此之外,印暄講了另外的可能,例如被蜃始帶走的將軍其實不急,有機會回去查明真相卻不以為意的忽視、和蜃始有交集,卻不曾拜託他回去看看,繼續放任王因為他的消失受人指責傷害。

一件件的從頭到尾、鉅細靡遺、暢所欲言、言簡意賅的以最短的句子,說出最長的推論,前後花的時間不多,但是足以讓一隻幼崽腦子混亂。

做過的事、沒做過的事、做了后引發的事、沒做卻引發的事……全串在一起,堆積如山的感覺,彷佛沉重的可以壓死人。

頭昏腦脹的甩甩頭,小小的定軍在印暄掌心上搖搖晃晃的自轉幾圈。

「沒事吧?」印暄小心的兜住差點從手掌邊緣滑下去的它。

「沒事,聽得有些記憶混亂。」定軍努力的重整思路中。

印暄點點頭,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耐心的等待。

沒多久,低頭不語沉思的定軍,終於抬起頭。

「被追殺的事發生在夜晚,時間極短,記憶不多,而其他的記憶全是和白夢、白嵌一起奮鬥、一起被管家爺爺教導的美好過去。可是之前聽到的,卻是我的……惡形惡狀?我真的錯了這麼多?不,這不像我。」

定軍沒有因為這些事太沉重、太凄厲,就心志動搖的全盤接受,他在無數爭戰中,不忘虛心接受管家爺爺的提醒,為了改掉非得想個徹底才行動的惡習,他強迫養成在諸多繁雜事情里,挑選最緊要事情優先去做的習慣。

是啊,那樣的習慣,是在許多人的幫助和不斷的反覆提醒中養成,不可能遭遇區區的追殺、被接應到其他世界,就能讓他忘記有戰友仍需要他的扶持與幫助,明明他心裡一直放心不下白夢這個與無寧格格不入的王啊!

「我一定在無寧世界里留下了什麼,證明我是自己離開,說不定為了不給白夢添麻煩,我連被追殺的事也不會說出來,我絕對做完了這些事,確定不會變成白夢無法解決的問題,我才會走的乾脆,走的連回頭都不願意。」

畢竟,推翻完暴政,馬上被追殺,定軍認為自己……也被傷透了心。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走過漫長的戰爭,難道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

縱使記憶里有一段,他向另一位王說,「因為自己功勞過大,反而是需要被除掉的,也沒有關係。」可是,說歸說,心裡其實有個角落在隱隱作痛,只是被強行忽視,他不能示弱,他是一言定萬軍的定軍,他有他的驕傲。

「我說過我沒有錯。」蜃始在這時候探出頭,「我帶走他時,他說『確定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真的,記憶很清晰,毫無模糊之處,他說了的。」

印暄沉默的看著態度堅定的蜃始、表情平靜的定軍,慢慢點頭。

「新的問題出現了,是誰處理掉了定軍留下的證據?」

這是假設蜃始跟定軍說的全是真話,事情真是這麼發展的。

「得先知道他把證據留在哪,我帶他走的一路上沒見到他有特別的舉動。為什麼不馬上離開?我沒料到一跨界就遇到引導者,習慣性會隨手關門,免得被其他人趁機利用那道門跨界,而獅王殿下特別為我製造的門,有一定的冷卻時間,我需要拖延到時間結束,才會扛起他逃跑,中途還損失了很多好東西。」

一想起那個晚上扔掉的無數珍貴保命道具跟陷阱,蜃始依舊心痛。

看來,在蜃始遇到定軍之前,被追殺的定軍早早留下證據。

是啊,定軍從來不是那種會把重要的事留到最後才做的類型。

「有這方面的記憶嗎?」印暄認為世界規則起碼該打包這部份。

「我不可能留下相關的印象。」定軍這話說的斬釘截鐵。

印暄哽了一下,也是,定軍當時明知必死,哪會把這種重要的事留下印象在記憶里,萬一屍體落到對方手上,或者死前仍剩一口氣就被抓,無寧世界里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能力,其中說不定有幾種就能將這段記憶挖掘出來,定軍既是為了把證據獨獨留給白夢,不可能讓證據這麼容易被找出來毀棄!

「現在……」蜃始無辜的攤開雙掌,線索好像中斷了?

「不,這才是最大的線索。」

說出這話的印暄兩眼發直,更惡狠狠倒抽一口氣。

蜃始茫然的看看他,下一刻,他發現印暄掌心上的定軍同樣在抽著冷氣。

「誰這麼理解我,會知道我把證據放在哪裡?不是追殺我的人,但絕對是我平時最信任的人,是我、是我錯信了那個人,所以害了白夢?」

定軍無法置信,話聲顫顫,他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發展。

他對自己太有自信,認為該做的事全數做了,又自以為被追殺很受傷,壓根不想回頭再去無寧,然後,事情順利的在別人計劃中,往最慘烈的局面狂奔而去,他明明有機會阻止,不論是自己回去或委託蜃始都行,卻全部放棄了。

「管家爺爺……對不起。」定軍很後悔、很後悔。

印暄腦中忽然閃過一段記憶,是了,定軍那一次非得半夜來找他,是來認錯的,因為自以為是的認定其中一個戰區大局已定,他不再分心注意那裡,結果被敵人上演了「翻盤逆襲」,如果不是白夢出面,那一戰幾乎會演變成潰敗。

同樣的錯,居然又上演了一次。

這一次白夢挽回不了局面,更被定軍「遺忘」在那裡,獨自面對前仆後繼的言語攻訐、實質刺殺,直到連最重要的白嵌都被拖下水,認為他非得先死才有把握殺死王,而為了不落到這種慘況,白夢被迫出走,離開了無寧,一切的一切,歸根究柢全是定軍的錯,是他太相信他自己。

原來這才是定軍犯下的錯嗎?可是,錯信別人真是無法原諒的大錯?

「錯的恐怕不是你信錯人,是你太相信你自己。」印暄有些無法諒解。

畢竟那時候,「管家爺爺」是死亡、是轉世到其他世界才無法繼續介入。

定軍呢?能回卻不回,他可以為了非鼎世界死守在前線千年,可以為了非鼎世界前往千戰世界展開異界侵略,可以為了非鼎世界向異界引導者下跪請求幫助,可以為了非鼎世界付出那麼多,無寧呢?

錯誤的是一小部份的人,是那些追殺他的人,其他的人呢?

為什麼絲毫不懷念、不擔憂白夢與白嵌,不曾想過他們好不好?

只要,只要定軍稍微有想起過,說不定會找機會回去,或者是委託繼續當異界商人的蜃始,再去無寧一次看看,肯定會的吧?

可惜,定軍真的想也沒有想過。

有時過份的堅決,簡直會變成傷人的利器,且是無法挽回的重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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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滅神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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