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誰圓謊言
白嵌忽然感到頭很痛,他一臉痛苦的扶著頭。
「怎麼了?」印暄放下茶杯,關切的將手按在白嵌抽搐扭曲的半邊臉上。
「頭很疼,莫名其妙疼的像有什麼被撬開。」白嵌齜牙咧嘴的回答。
「我看看,不要動。」印暄捧起白嵌的臉,細細看著據說很疼的頭部周圍,沒有傷口、瘀青,只是白嵌額上正不斷冒出冷汗,像是疼極了。
「先去休息吧?」印暄看了半天沒有發現不對,只好這麼問。
「我──」白嵌還想說點什麼。
一隻巨大島魚突然從走廊外頭的天花板上游過來,接著,一隻小小水母從天而降,落在了白嵌的腦袋上,下一刻,白嵌白眼一翻,人往後倒。
「怎麼了?」印暄伸手托住昏過去的白嵌,小心讓他靠在椅子的高高椅背上,轉頭問著在白嵌倒下時,旋身跳向餐桌的小小水母,跟把小小水母載過來后,縮小體型一起落到餐桌上的小島魚。
「嗯,為了讓白嵌不記得他殺了某個人一百六十次,我讓白嵌做了夢,有些記憶因此模糊,或是乾脆刪除、重寫,這對平時的生活不會有影響,甚至提起某些問題時,沒有問的太詳細,白嵌會因為記憶凌亂,容易想岔而答非所問,這時候順著話題扯開注意力即可,萬一白嵌自己發現不對,意圖想清楚,便會出現記憶衝突,引起頭疼,這就需要睡上一覺,讓夢重組記憶。」
小小水母變相的解釋,為什麼他一見白嵌頭疼立刻將他弄暈。
「被殺一百六十次的那個,是指我嗎?」
小島魚不想再隱藏的進行擬態,再出現的是十分眼熟的甲殼狀生物。
「定軍,好久不見。」小小水母態度平和的打著招呼。
「我以為白嵌動手殺我了,你應該也很生氣?」定軍說歸說,依然停在原地不動,兩隻小動物如今相差不過咫尺,近的揮觸鬚、揮螯能打到對方。
「你不是說我『沸點』過高,別人意圖激怒,我卻一臉茫然。」
小小水母當初反駁過,什麼「沸點」高不高的,他又不是水會蒸發!
「才不是一臉茫然,是一臉獃滯。」定軍記得自己的原話。
「獃滯你個頭。」小小水母撲過去。
定軍不在乎的轉身,「抽啊、抽啊,看你會痛,還是我的殼夠硬。」
「夠了。」印暄認輸的一手一隻,直接把他們兩隻分開放。
「管家爺爺,你不要老是護著白夢,這笨蛋不會長大的。」定軍很認真。
「管家爺爺護的明明是你,你是幼崽,我可不是。」小小水母在跳腳。
印暄要不是還需要分心注意被他安置在椅子上,昏厥過去、人事不醒的白嵌,簡直會被這兩隻逗得笑出來。
即使過去那麼多年,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再次碰首時,幾句對話卻像時間回溯,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皆有如當年。
「可惜白嵌……」印暄嘆口氣,伸手擦掉白嵌額上不停的汗水。
「要不要找人來搬動他?躺這裡不是很舒服。」印暄站起身。
「管家爺爺,我來。」小小水母從桌上往下跳,變回巨大水母的模樣后,用數根觸鬚一起,將白嵌拖拉著搬到它的大腦袋上。
「不是睡宴客大廳嗎?要白嵌躺地板?」定軍覺得這樣不好。
「宴客大廳旁邊有休息室,有床可以躺,你們先過去,我去找人。」
印暄決定去找亞納,天使在治療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好,管家爺爺不用擔心,白嵌睡一覺,一定會好的。」
巨大水母極有信心的說著,然後另一根觸鬚精準的抓獲定軍一隻。
「呃,強行綁票嗎?」定軍有些不滿自己如今是幼崽,反抗無能。
「趁白嵌知道前,把關係打好,你小島魚的模樣算是治癒系的。」
巨大水母一副「我是為你好」的口吻,似乎是真心實意這麼想。
「是存心想看我笑話吧?」定軍無奈嘆口氣,卻認命變回小島魚狀。
好吧、好吧,治癒系就治癒系,賣萌就賣萌,要想改變雙方的關係,確實得先從有所接觸開始,好歹,彼此是熟人,丟臉什麼的不算丟到外頭去。
「走。」巨大水母滿意他的放棄掙扎,頭頂著白嵌、一隻觸鬚抓好小島魚,速度不慢的飄出了餐廳,朝宴客大廳前進。
印暄則是出了餐廳后,轉身進了廚房,亞納應該還在清洗餐具。
只是,白嵌真的沒有問題嗎?即使白夢一再打包票,印暄依舊無法放心。
離餐廳不太遠,只是位置比較特殊,卡在兩個前後不一的死角中間的小房間里,因為不論從兩個能一眼望到底的通道哪個角度看過來,前方皆是死路,極少有人會刻意走到底再迴轉,而這個小房間因此少有人造訪。
之所以會選在這個地方,不是為了保秘,僅僅是距離夠近。
彼阿不願意離自家君上太遠,卻也不希望離的太近,會太快被找到。
雪鶚不想走的太遠,就為了和那隻魚人說話,也不想讓印暄介入,讓這些事惹他心煩,所以在最近的房間里找到這一個。
魚是不在乎被帶到哪裡去,反正有惡魔先生在,他不擔心。
蜃始跟離期是不想參與,卻被強行帶過來,如同綁架。
「我是無辜的。」蜃始比離期放的開,這種時候也敢第一個說話。
「少來,你要是無辜的,無寧世界的人個個能噴你一臉血。」
彼阿從非眠那邊得來的資料,可以得知蜃始幾乎算的上始作俑者,如果這個買賣的另一方不是王的話,哼哼哼,天曉得會怎麼收場!
「咳,你沒見我非常配合嗎?再說,我不過是收錢做事的。」
蜃始才不認為自己是原凶,他最多算是幫凶而已。
「正好,既然是收錢做事,有生意上門,做嗎?」惡魔彼阿獰笑著問。
「我、我會告訴印暄的喔!」蜃始不接受威脅。
「為了雪鶚的安危著想,君上會答應的。」彼阿極有信心。
蜃始惱怒的嘖了一聲,事情說到這種地步,難道他有拒絕的餘地?
「說吧,要我做什麼。」蜃始無奈的低下頭。
「什麼事和我的安危有關?」雪鶚倒是忍不住插話一句。
「是這樣的。」彼阿拎出軍刀,比劃著銳利的刀鋒,深思了一會兒,想了個比較好理解的開頭,「無寧世界派人來『接觸』我家君上,不過對方使用一隻塊頭大、戰鬥力弱的動物,像是提醒多於襲擊,至於為什麼不是沖著雪鶚你來,而是在深海宮殿外隨便找個看起來重要的人出手,大概是不想翻臉。」
「你是說除了好心提醒的不速之客,無寧可能有另一路人到了七水,他們懷著不同的心思,是真的想找雪鶚下手?」蜃始反應極快的接著猜下去。
「等等,不對。」雪鶚很快查覺有異。
「啊,七水世界周圍的結界,在那人動手前,一點異狀都沒有,直到對方出手后開門跨界離開,黃金獅王……殿下的結界才被破壞。」
彼阿說到這裡,嘴角挑起了興味的微笑。
蜃始抖抖抖的往後連退幾步,飄移的目光掃射四周,難怪進來這個房間后,會發現自家黃金獅王殿下突然不見,這是有預謀的吧?
「魚,你和那位不速之客不怎麼陌生的樣子,來簡述一下。」
彼阿忽然扭過頭去,居然暫時放蜃始一馬,改問另一個人。
「是,惡魔先生。」魚非常配合,想也不想的開口。
「自從我被惡魔先生和人魚所救,近八年來,在七水遇到那一位一共三次,印象最深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僅憑隨意的指點方向,就讓人魚逃出生天,明明因為常年被追捕,人魚到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恐懼戒備狀態,居然毫不思索的選擇相信他,讓我傾慕他的影響力。」
這也是魚開始少說多做,不再依賴語言,認為行動更有用的主因。
「一接觸便能降低對方警備心的絕高親和度嗎?」彼阿嘖了一聲。
「人魚據說很挑剔。」雪鶚不會說他的存在正是逼人魚挑剔的根本原因。
人魚喜歡接近沒有威脅性的人,是近年來被折騰的太苦,不得不挑剔。
「意思是,親和度高到異族無法自制的程度?」彼阿想了想,好在和某位科研狂人當酒友久了,某些習性不想抵抗的自願被傳染。
射出軍刀制止那一位不速之客攻擊魚的時候,彼阿順便攝了影。
距離有些遠,不過,以非鼎世界活人死了是變成亡者,可以持續一個課題不斷努力研發,直到變殭屍才停止的可怕進展,遠距離攝影技術挺成熟的。
彼阿甩了甩衣袖,從手臂某處地方甩下一個機器,在機器上按了幾下,一張影像虛浮著顯現在眼前,正是那位不速之客的樣子。
「雪鶚,你以前見過嗎?」彼阿心想魚都見三次了。
「沒有。」雪鶚苦惱的皺緊眉頭,他確實沒有印象。
「我提個意見。」離期旁聽許久,忍不住了,「一般而言親和度要高,好歹外表要接近治癒系吧?影像上的這個人……我看了只覺得一身寒意。」
「是呢,血色衣領、血色指甲,配上一身的黑,更像壞人多一點。」
蜃始同意離期的看法,同款樣式的連帽斗篷,眼神死掉的白嵌穿起來,仍有一種綠色植物生意盎然的恬靜氣息,眼前這個就不同了,那份血色即使僅有兩處,卻濃密的像要溢出來,要將周圍的一切全染成血意。
「咳,惡魔劣多,你覺不覺得──」蜃始說著,手指比了比影像,然後,再比了比彼阿,言外之意是,那種嗜血殘暴的感覺,他們兩個最像。
「我不否認,所以雪鶚的安危更使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