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一定要打贏這一仗
喬諾軒發病的時候，的確很恐怖。
宋沐歆覺得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在一旁干著急。
「瑪麗，不，不用害怕，過一會就好了。」喬諾軒咬著牙關，強忍著說道。
他指著床頭說，「葯。」
她連忙拿著葯，遞上水。
他勉強吃了葯，喝了一口水，靠著床頭，咬著牙，休息了好一會。很快，他的前額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宋沐歆拿了手帕，輕輕把他擦了擦。他皺了皺眉。他肯定很不想別人碰他。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
又過了好一會，他好像沒有動靜了。原來，他已經睡了。
她吃力扶著他，讓他躺好，幫他蓋好被子。又拿來一張椅子，趴在他的床頭睡了。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
「喬先生，你怎麼了？」瑪麗的聲音問道。
「我還是不習慣，睜開眼卻一片漆黑的感覺。」他喃喃說道。
「黑暗是暫時的。」又傳來機器的聲音。
「我也希望是暫時的。但是老天不知道會怎麼安排。現在，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宋沐歆連忙按著鍵盤，「要有信心。」
喬諾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瑪麗，你昨天被我嚇到了嗎？」
「沒有，我是專業的護理人員。」
「哦，是哦，我忘了。但是你說，如果昨天我太太也在，她會不會很害怕？」
「她應該不是害怕，是心疼吧。」
喬諾軒笑了笑，「所以，我就是不捨得她心疼。」
「你對你太太很好。但是她不知道，也沒用。」宋沐歆飛快地回答。
喬諾軒聽完機器的發音笑了，「我不需要她知道，我只要她開心。她現在，在加拿大上學呢。我希望她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宋沐歆無言以對。她真想罵他一頓，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以為這樣是在保護她？這樣是為她好？他有沒有想過他也是她最愛的人？他為什麼不給她機會讓她照顧自己最愛的人呢？
但是，她還是繼續忍住。
「對了，瑪麗，朱迪呢？你這樣一天都照顧我，太累了。」
「她是夜班，剛走。我剛來。她待會會送營養餐過來。」
喬諾軒好像表示明了地點點頭。
對於他來說，他只需要一個比較熟悉的護理。既然是瑪麗，那就瑪麗吧。
就這樣過了幾天，喬諾軒的頭疼已經越來越來厲害了，時不時就會發作。他每天要打很多不同的針，因為醫生開始在做進一步的準備工作，讓他的身體更能適應。
宋沐歆一直在身邊守著，已經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了。她有時候需要靠近他，扶著他，為了讓他不聞到她的味道，她特意噴上了香水，掩蓋她身體的芳香。
那天，他又站在陽台，扶著欄杆。他總是覺得，這樣可以讓他的眼睛能感受那麼一點微弱的光。
「還有三天。」他淡淡地說。
「堅持，三天後，手術成功，就可以見到光明了。」宋沐歆趕緊按著鍵盤。
「瑪麗，我想她了，很想很想。」他突然輕聲說道。
「說不定她也很想你。」她差點就要撲到他的懷裡了，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她想我也好，恨我也好，都沒有關係。我只想自己承受這一切。」
「如果，她現在突然發現了，想來找你呢。」
「我不會見她的。我會狠心地關上門，不見她的。」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宋沐歆覺得很是委屈，但是她還是默默地按著鍵盤，「你對她很好。」他一定覺得自己對她很好，這是宋沐歆自己心裡默默想的。
喬諾軒苦笑了笑，「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愛著的人。」
宋沐歆胡亂地抹著眼淚，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喬諾軒扶著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瑪麗，你播一下你的那些鋼琴曲吧。我很喜歡。」
宋沐歆趕緊播著為他演奏的鋼琴曲，這是特地錄下來的。
他一邊聽著，一邊打著節拍，陷入了和她甜蜜的回憶里。
宋沐歆看著他嘴角微揚，心裡卻有著說不清的苦澀。她一定要堅持下去，陪著他到最後，無論前面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
終於到了手術的那一天，喬諾軒半夜就睡不著了，他醒過來，宋沐歆也馬上醒了。
他想想現在應該是半夜而已，試著問道，「是朱迪嗎？」
沒有聲音。
他知道還是瑪麗。他突然有點感動，這個瑪麗，已經盡職盡責地照顧他半個月了。
「瑪麗，你照顧我，照顧得很好。我不知道我待會還能不能活著出來，我已經和練風說了，他會給你額外的獎勵的。」
瑪麗似乎就在牆角，但是她卻沒有回答什麼。
「瑪麗，我知道你會傷心，你會捨不得我。但是，不要緊的。你以後會遇到更多的病人，人的生死病死都是常有的。」
「你會沒事的。」宋沐歆繼續安慰。
「瑪麗，到時幫我把相框放在我的身邊，我想一起帶走。」喬諾軒淺淺淡淡地說，「不知道為什麼，越到這個時候，越覺得自己沒有希望了。」
「不要放棄，千萬不要放棄。」
「我真的好累。我聽過一句話，很多人都死在黎明前的黑暗，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因為真的很難熬，很難熬。」他的語氣，愈發絕望起來。
宋沐歆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喬諾軒，你為什麼那麼殘忍？喬諾軒，我告訴你，你不許離開我，不然我，我帶著你的兒子，帶著你所有的遺產，嫁給別的男人去。」
喬諾軒一下子頓住了，「歆歆，是你嗎？」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過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大傻瓜。」宋沐歆的情緒有點崩潰。
「歆歆，歆歆。」他突然很是激動，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因為著急，他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宋沐歆終究是不忍，她沖了過來，緊緊地扶著他。
他一把將她抱住，他用手描繪著她的臉的輪廓。
「你在我身邊，呆了半個月？做了半個月的瑪麗？」他輕聲問道。
「是。」
他的全身都有點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感動。
他起初雖然有點懷疑是她，但是她是一個正常人，能堅持那麼久不發出聲音，那得有什麼樣的毅力啊？所以很快，他就覺得，那不過是自己病重了，在胡思亂想。
「你為什麼要到我身邊來？這麼久了，我，我這麼狼狽的樣子，都被你看到了嗎？」喬諾軒突然醒悟過來一般，喃喃說道。
他的心很亂，她能出現，他更多的是依戀和欣喜。但是，如果……萬一他真的不能再醒過來了呢？
「我不覺得你很狼狽。我覺得你很勇敢。你是因為要救兒子，你才會受傷的。這麼久以來，你一直被病痛折磨，也沒有放棄過。諾軒，明天就要上戰場了，你一定要挺過來，就當是為了我，為了兒子，好不？」她摟著他的腰，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艱難地說道。
他的眼裡，流出了淚水。
「但是，我真的不想你看到我這個樣子。這樣不完美的我，我不想。為什麼，你不讓我有尊嚴地離開呢？」
她怕傷到淚水他的眼睛，連忙把他臉上的淚水擦去。
「你不會離開的。我會等你做完手術醒來的。喬諾軒，你已經堅持了那麼久，現在才是最需要信心的時候。」她聲音溫柔卻非常堅定。
喬諾軒靜靜地發獃了一會，又用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喬諾軒，你記得我們說過的嗎？如果哪一天你不要我了，我要也纏著你，不屈不撓地纏著你。喬諾軒，這是我們倆的承諾。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你也要為了我，勇敢地挺過來，好不？」
「好，等我。」他有點哽咽地說。他準確地在她的柔軟的唇上印上一個重重的吻。
她把他扶了起來，坐在床頭，拉著他的手，「現在才半夜三點，我陪著你，等著去做手術。」
他摟著她的肩膀，覺得身體有著前所未有的溫暖。真好。他居然那麼傻，竟然想親手把她趕走。
還好，她還是在他的身邊。
終於天亮了。
練風一早就出現了，安晟飛隱身了多日，終於也可以見光了。
他們看到喬諾軒拉著宋沐歆的手，就知道這對矯情的夫妻終於相認了。
喬諾軒對著安晟飛和練風的方向說道，「謝謝你們，我再進手術室之前，還能有兩個好兄弟陪我，我很感激。」
安晟飛和練風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說，「堅持就是勝利，等你出來。」
喬諾軒神情已經變得堅毅起來，「我會的。」
他在這之前已經把遺囑都準備好了。但是現在，誰也不想再提起這種事。
他換上了病人服，宋沐歆陪著他，走到了手術室的門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準備進手術室的時候，他又笑著對宋沐歆說道，「我想吃喝你燉的湯，別下太多鹽了。」
宋沐歆也笑著說道，「好，三十個小時后見。」
他轉身走了進去。宋沐歆盯著手術室的門，直到門自動關閉了，燈也亮了起來。
喬諾軒，我等你，你一定要打贏這一仗。
（噔噔噔！大結局馬上開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