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臣交心,風雨同舟(一)
面前的天子竟要與自己一同用膳,眾人聽聞卻是多少有些疑慮。
難道說陛下是說的笑的不成?
這是李標等人心中最先自然而然冒出的困惑。
可是天子之言,豈有出爾反爾之說,所謂『金口玉言』,就是這個理。
想到此處,眾人明顯卻是怔了怔。
「陛下笑了?」
此刻的李標有些驚異,因為他剛剛在那一剎那之間竟然看到陛下笑了,想來自從天啟七年陛下登基以來,他就從未見過陛下有什麼笑臉。
國事憂愁,在皇帝的臉上那都是一直掛著的。
可是今天皇帝竟然笑了,儘管只是剎那間,可李標卻是看得真切。
「難道說有什麼大喜事不成?」
「不,這絕不可能!如今後金襲破喜峰口,兵圍遵化,直逼京師,這個關節眼上能有什麼好消息?」
很快,李標便自己否決了之前的想法。
可是不是此般又是哪般,難道說自家老眼分花,難道說陛下轉了性子不成?
李標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卻是愈發的都覺得自個有些荒唐起來了。
「諸位大人,這卻是那般,難道說朕的飯菜不太符合諸位的口味?」
就在眾人還有些疑慮之時,朱建卻是開口笑道。
「陛下相邀,臣等豈敢生出那般想法,只不過自古君臣之道,臣等也不好逾越絲毫。」
作為首輔,李標卻是上前道,話語之間,卻是執正不懼,風度極顯。
「果真是遇事持大體,以顯風節之人啊,不愧是國之宰輔!」
朱建由衷嘆道,心中卻是甚喜。
只不過一國之君,太過喜怒於形色之間卻是一大忌諱,這一點朱建心中明了的很,但是今日之事斷也不會僅僅歡喜這般簡單。
眾人不肯一道聚餐,那是因為封建禮教束縛,或者說是君王的權威所致,這也難怪為君者只可謂之『孤家寡人』爾。
但是後世的經驗告訴朱建,這樣卻是萬萬不可得,治國,必要君臣一心,尤其在這大廈將傾之際。
而君臣一心,則必要君臣之間相互袒露心跡,若是君臣之間還有此般束縛,連一同用膳都是不行,那又談何說起君臣一心,既然君臣一心都無法做到,這扶大廈於將傾又談何說起?
心中打定主意,朱建卻是笑道。
「李閣老所言,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這。」
眾人卻是一陣遲疑,皆是面面相覷。
「陛下,李閣老所言極是,只不過若是陛下執意這般,臣等也只好行那逾越之事了。」
片刻的寂靜之後,楊景晨卻是道。
對於楊景晨此言,人群之中似乎有些異樣的陽光投來,楊景晨也不惱,僅僅是往後退了回去。
「此人倒是有些意思,深諳進退之道,只不過這個時代,能活到現在,誰又說沒有無奈。」
朱建暗道。
此人名叫楊景晨,朱建是知道的,同時他也明白為何人群中會有人投來所謂異樣的眼光,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那句極盡圓滑的話,更為重要的還是前朝時其人三疏頌忠賢和參與閹黨修編《三朝要典》之事,歷史上也正是因為此事,楊景晨被罷官,以致憂鬱而死。
不過楊景晨此人,對於國策、時弊的興革有自己的一套獨特見解,可以說也是一代賢才,隨意罷黜實在有些可惜。
「誰又沒有犯過一點錯誤了。」
朱建有些喃喃。
不過今日之事,最為重要並不在於此處,朱建明白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諸位。」
朱建說道此處卻是頓了頓,一雙有如鷹眼般的眼神將眾人掃了個遍,此時的諸人無不是屏住了呼吸,他們想聽一聽今個主子會有怎般的看法。
「李閣老所言,朕以為大錯特錯!」
「什麼?這——」
朱建此話一出,卻是猶如石破天驚一般,眾人一時間皆是萬分不解。
而李標卻是似有所思一般,在一旁默不作聲。
若是以往他定會直言聖上,只不過今日,他似乎覺得聖上的話並未有何不妥之處。
「諸位,或許爾等以為朕是說的笑的,不過朕告訴你們,朕是認真的!爾等皆是我大明肱骨之臣,是我大明的脊樑之臣,如今的時局想來諸位也是比朕清楚的多,陝地大旱,流民四起,后金入關,我大明的江山已是岌岌可危,而此時唯有我君臣齊心,方可共赴國難,可是今日之事,你我君臣之間,卻是連同座用膳皆是此般拘泥,如此這般,又談何君臣同心,再造我大明盛世乎!」
說道此處,朱建那藐視天下的氣概已是彰顯,稍有膽小者甚至連與朱建對眼的勇氣都是沒有。
此刻還敢與朱建直視之人,也不過李標幾人,不過朱建話語鏗鏘有力,所指更是直透人心,一時間眾人卻是震撼無比。
「諸位,爾等皆是我大明肱骨,朕的左膀右臂,今日諸位竟是連給朕一個共同用膳的機會都是不給,說什麼祖上規定嗎,君臣之禮,想來我太祖皇帝開創帝業之初,也不是與眾人同甘共食,而近日竟是這般,朕實在是心甚痛之!」
言罷,朱建卻是搖了搖頭,故作長嘆道。
看著朱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眾人卻是一陣面面相覷。
「陛下,臣等萬死不敢有此等念頭。」
作為閣輔之首,李標忙是上前道,額頭竟是滲出了些許汗珠。
「陛下,李閣老所言極是,陛下切莫有那般想法。」
聞李標所言,眾人皆是上前道。
「哈哈,諸位切莫太往心裡去,朕朕只不過想與諸位交心,共論國事而已,說句實話,想那太宗皇帝君臣論治,上下交歡,朕實在是羨慕得緊啊!」
見眾人皆是有些緊張,朱建卻是笑道,不過卻也亦是真情流露,因為他明白不論是一個國家還是個公司,要想做大做強,立於不敗之地,這人心一致對外,上下齊心卻是至關重要的。
儘管鬧了些小插曲,但眾人終究是圍了上來,畢竟君命難為,何況聖上主動要求與臣下這般親近,對於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本就是好事。
而李標卻是帶頭坐了前來。
「卿等這般,卻是極好,來人啊,與朕將剛剛吩咐下來的乳雞端上來,朕要與諸位卿家一同食之。」
眾人剛剛坐下,朱建卻是忙開了。
「陛下,這。」
看著自家碗中堆滿的雞塊,再看著面前聖上碗中僅剩的一碗清湯,眾人心中卻是有些過意不去。
「陛下,老臣聽聞陛下前些日子因朝事勞累過度而昏迷,這些陛下還是自己吃吧!」
說道此處,李標無不心酸,顯然他是知道自己主子先前的『一清二白』。
雖然皇帝有些時候固執得很,聽不得勸,不過他不得不承讓現在的皇帝遠比前幾任勤政的多。
「是啊,陛下,臣等還請陛下自己食之。」
錢龍錫等亦是上前說道。
「諸位愛卿,爾等心意,朕心已領,不過如今局勢,朕實在難以下咽,何況諸卿家平日生活亦是節儉,朕也深感愧疚,諸位卿家就不要推辭了。」
抿完嘴中的雞湯,朱建道。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眾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只不過今日聖上對他們的關心實在是讓他們有些莫名的激動。
此等恩賜那可是鮮有為之,自從即位以來,聖上那是一直圖謀恢復大明盛世,哪有什麼時間在這為他們這些閣臣親自分著雞肉。
「陛下,不知今日深夜召見,卻是所謂何事?」
好不容易將碗中的雞肉食完,錢龍錫實在有些忍不住問道。
聽聞錢龍錫此言,朱建卻是並未急於回答,而是從衣襟之中掏出一封信函擺在了眾閣臣面前。
「諸位,后金皇太極大舉進犯我大明,現已兵圍遵化,直逼京師,想來眾位定是知曉,此乃薊遼督師袁崇煥與朕的六百里加急,卿等可以細細看來。」
接過朱建手中的信函,眾人卻是相繼接過手中細細看過。
而此時,一旁的朱建卻是正在微笑的看著眾人,他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有更好的辦法,因為袁崇煥的那信函所言,他根本不滿意。
因為歷史已是證明,袁崇煥所謂的計劃,卻是錯過了京師保衛的最佳時機,差點將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