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場告別
出門的時候江若琳想想又笑了,其實小優的性格跟張文智還蠻配的……
張文智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直到拆了石膏才能下地行走,這期間江若琳只是偶爾去看看,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小優在陪著。
拆了石膏的半夜,張文智打來電話,非要江若琳陪他吃夜宵。
江若琳大罵他變態,"有你這麼大半夜的折騰人的嗎?你找小優吧,她一定很高興被你打擾。"
"我天天對著她的臉早看膩了,再說我明天就要走了,就這點要求你都不滿足我,別忘了當初我還救過你!"
江若琳想她就是耳根子軟,不懂得拒絕才招來一堆禍害。
匆忙起床穿了一件白的襯衫套上一件羽絨服就出了門,張文智早就等在樓下的樣子,他把手插在口袋裡,月光下,整個人在冰冷的大風裡,有一種瑟瑟的蒼涼。
"看你穿的還真像是半夜突然想起來要吃夜宵就出來了。"
"不是我突然想起,是某人。"江若琳本想罵他的,不過看他的樣子本來想罵他的想法瞬間消失。
張文智在她出來的瞬間,過去拉她的手說:"快走,餓死了。"
初春的夜裡還是很冷的,江若琳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她不能理解張文智怎麼能穿得和過夏天似的。
他的手一直都很冰涼,他就這樣牽著她,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到了一家海邊的夜排檔,船停靠在海港,排檔三面搭著藍紅的塑料布,掛著幾盞照明的燈,停泊在岸邊的貨船上的工人都三三兩兩地下來吃飯,有人在划拳有人在嗑瓜子,還有人在自己的水煮鍋里撈東西吃。
"想吃什麼?"坐下來之後,張文智說的第一句話。
"不吃,我是捨命出來陪你的。"
"不吃拉倒,我發現這家的螺螄真的很好吃。"
"你不是餓了嗎?吃能飽?"
"吃完了螺螄我就能吃好多飯。"
什麼奇怪的邏輯?
螺螄端上來之後,張文智就自顧自吃起來,半晌還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吃嗎?真的好吃誒。"
"你快點吃,吃完趕緊回去,海邊很冷的。"
"不解風情。"張文智笑笑:"你有沒有過這樣一種感覺。沒有任何緣由的,突然心就空了一下,然後夾雜而來的是無法平息的慌亂。沒有任何途徑解決,只能任憑心臟獨自平復。一個人坐著往窗外看的時候,一個人吃茶餐廳的時候,在書店排隊買一本書的時候,都突然會害怕起來。後來我覺得,大抵是因為,這些時候,你愛的人都不在身邊。"
江若琳苦笑一下,一點都不好看,她總覺得張文智很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都過去了,時間能夠讓人淡忘一切。"
"也是。"張文智說完沖著老闆娘喊,"一箱啤酒,今天咱倆不醉不歸。"
這時,老闆娘端上來酒來,"現在的小情侶真是浪漫,大半夜的出來約會。"
"老闆娘,你不知道,我這條命都是我這位朋友救的,別說半夜出來陪他吃夜宵,就是他現在讓我跳海表演一個水上體**也得想辦法給他做是不?"
老闆娘笑得更歡了:"不是情侶啊?真不像,以我這麼多年的看人經驗,頭一回出錯。"
"老闆娘你沒看錯,她正跟我鬧彆扭呢,你得幫我好好勸勸她。"張文智沖著老闆娘笑笑,一副無辜的樣子。
老闆娘在一旁大笑,對江若琳道:"這小夥子不錯啦,你要是不要的話星海鎮大把的姑娘搶著要呢。"
"那就給他們好了。"江若琳攤攤手,"附贈一盤螺螄。"
張文智真的很喜歡吃的樣子,吃到後來嘴唇都辣得和香腸一樣了,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喝冰啤酒。
海風有些咸腥,風一吹就落入江若琳的鼻腔里,說不出來的舒服。
張文智吃了很多飯,也喝了很多酒,江若琳勸也勸不住,陪他喝了幾杯就暈暈的。
張文智酒量還比上不江若琳,很快醉了,醉了之後,他開始敲著瓶子唱歌,停下來后,嘴裡喃喃地說:"為什麼?為什麼和我開始想的不一樣?"然後丟了筷子走過來拉住江若琳的手說,"若琳,你怎麼就不待見我呢?像我這樣百分百的帥哥,千分千的富公子,多少人求我看她們一眼我都不看,為什麼你就是不喜歡我呢?我軟硬兼施,你百毒不侵,你難道真是鐵石心腸嗎?"
江若琳有一些難受,剛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又甩開江若琳的手,仰起酒醉后笑臉:"怎麼樣啊?我剛才那段台詞背得讓你有一點兒感動不?"
原來是台詞!
江若琳鬆了口氣,沒好氣地回答他:"我感動到差點兒要說我也喜歡你了。"
"真的假的?"張文智跳起來。
江若琳喝了一口酒,斜他一眼:"當然是……假的。"
"狠心的女人,騙一下我說你愛我會死啊?"張文智苦著臉,喝了一口酒,"有時候真後悔認識你。"
他的表情帶著憂傷,又帶著玩笑,一時間弄的江若琳也很惆悵,人生若只如初見,受過傷的人誰不希望是這個樣子。
送江若琳回家的路上,張文智故意走在離她很遠的位置,手拿著啤酒喝個不停,半途中好幾次扼住江若琳的手,假裝惡狠狠地說:"小美人,快說你愛我,要不然我立刻非禮你。"
江若琳真是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原來張文智喝醉后是這種小孩子脾性。
"這話可不能隨便說,你是我的好朋友。"
"誰要做你的好朋友!"張文智氣惱地迎著風朝前跑,海港一帶的風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颳得長,每一陣逗留的時候都像有人撫摸你的頭髮。
江若琳跟著他跑,好久沒有這樣肆意了,兩個人好像發泄一般跑了很久,停下來之後,頭髮被風吹起一縷一縷的波痕。她喜歡這樣的夜晚,每一寸空氣都在她的全身流淌,她不知道她要走向哪裡,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到了江若琳的家門口,張文智突然停住了腳步,"我可以抱抱你嗎?最後一次,讓我抱抱你行嗎?"
江若琳停下來,疑惑的看著他,她能感覺得出來張文智今晚有心事,很不開心。
"開玩笑呢,小美人,又被我嚇到了吧,快回去睡覺,我目送你。"
江若琳皺眉,若有所思,但是她只是說了再見,就轉身走了。
她邊走邊數著步子,一步兩步三步,她不回頭,她怕她一回頭,看到張文智憂傷無助的樣子,會不忍心地衝過去,給他一個擁抱。
當她走到第一百步的時候,突然一雙手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她,很緊,很緊。
熟悉的酒氣從後面傳過來,張文智的下巴抵著她的側臉。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他聲音是哀傷的。
江若琳掙扎,"你這是怎麼了,不點都不像原來的你。"
"別動,就一會兒……"張文智抱得更緊了,像一個耍脾氣的孩子。
"我要結婚了,下個禮拜舉行婚禮。"
江若琳怔住了,沒有在掙扎。
"我在來的時候跟自己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我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看到你逃避過去,不想在面對那時的人和事,我就知道自己徹底沒希望了,我知道你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之前我是想哪怕永遠只是我一個人在單戀你也可以過一輩子的,可是我放棄了自己的承諾,我要跟另一個女人結婚了,我很感謝這次車禍,讓我有借口多留幾天,多見你幾回。"
張文智把江若琳轉過來,抱著她的肩膀,聲音哽咽,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的肩膀上,"我是來跟你告別的若琳,以後無論你跟誰在一起生活都要幸福,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江若琳愣住,大腦一片空白,直直地看著張文智的臉,原來他的反常是有原因的,他是來跟自己告別的,這些天他反覆醞釀著這些話,該有多麼辛苦。
"你消失的這半年裡,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想象著我們在一起慢慢變老的樣子,我幫你洗假牙,你幫我數臉上的皺紋,這些事情,光是想想都覺得很快樂,可是以後我不能再想了,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不會再讓你為我增添煩惱,你這個人就是耳根子軟,任何人說的話都很在意,剛才說的那句後悔認識你我收回,其實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有過愛人的回憶也不枉此生,不過下輩子,我一定要比關哲早一步遇見你。"
"張文智……"江若琳動了動,她終於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的,原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意味著永別,在他沒心沒肺開玩笑的時候心裡在淌著血,她知道,錯過了他,以後再也碰不到這樣的男人,愛你,從來不求回報。
他們在月光下擁抱,像一對訣別的戀人,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