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不敢

第0001章 不敢

清明那天烏雲密布,天色陰森昏暗,山風吹過,花草樹木摩挲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加之凌亂安放的墳地,一眼望去,顯得格外冷清孤寂。

路過一條彎曲小道,林婉手提著竹籃滿懷哀傷來到雙親墳前,放下竹籃做簡單的清理,然後行跪拜之禮,良久才站了起來。

徐徐涼風穩穩地掠過,幾縷髮絲散亂風中,兩手臂無力垂下,任裙帶隨風飄舞,身影顯得特別單薄寂寞。

靜立不大一會,忽覺身後有道視線投向自己,如刺在背。

林婉驚慌扭頭望去,發現一名黑衣男子眼神冰冷的站在不遠處,神情淡漠地往她這邊方向看過來。

偷偷地打量這名男子,一身黑衣宛如死神降臨面前,剛毅俊逸的臉上泛著不同尋常人的冷峻,粗黑濃眉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不耐煩。

「請問你是誰?」暗暗尋思著此人的身份,終鼓起勇氣詢問對方,顫抖的聲音彰顯了她此刻怯弱的心情。

黑衣人定定地看著她並不應答,仿若一尊不會動的立體塑像,安靜地,沉重地。

自身處在偌大陰森的山林間,死寂的氣息自那人身上源源不斷傳來,林婉的心裡十分害怕,深深吸口氣,轉身抹了把冷汗不敢再看,匆忙收拾東西奔下山去。

待回頭再看時偌大的山林中哪還有人在呀,那黑衣人不知何時已形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山腳下,李伯見她神色慌張地奔下山來,趕緊牽著馬車迎上,「小姐,你沒事吧?」

「李伯,今早聽你說有條近路可早些到家的,那就打那回去吧。」不知怎麼地,上了馬車的她心神仍舊不安,彷彿後面有什麼東西跟著她似的。

掀開帘子望向外面,一團黑影快如閃電越過樹木飛速前行,很快便超過了馬車瞬間消失不見。林婉的眼睛瞪得如鈴鐺般大,一股驚悚的感覺瞬間竄進全身,渾身雞皮疙瘩聳起,嘴中不停地念叨著:菩薩保佑,那人不過是幻覺罷了……

正如此念著,馬車突然一個顛簸,輪子掉進了一個水坑裡,李伯連忙喝止住受驚慌的馬。

來不及多想的林婉,整個人已撞倒在壁內,髮髻亂了,幾縷髮絲散落下來,撞疼的胳膊讓她忍不住地嘶嘶叫出聲來。

李伯使勁鞭打馬背,馬一味地往前拉車子,車輪子在坑裡原地打滑轉圈就是出不來。

「哎喲,不好啊!」李伯下得車來,隨手用袖子抹了把黃豆般大的汗水,側下身子無奈道:「小姐,這坑足有半輪子高呢。」

林婉聽見了柳眉輕蹙,大半身子探向窗外,凌亂的髮絲依舊遮掩不住她那清麗脫俗之面容,明亮的眸子閃動著慧黠,柔和溫婉的聲音緩緩傳進車夫耳朵里,「李伯莫急,歇息一會兒,讓我想想辦法。」

「可是,這似乎不大好辦啊。」車夫李伯低著頭望向陷入坑中的輪子,神情焦急而無奈。

林婉輕咬下唇,靜靜地凝神思考,片刻后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笑意在眼中顯現出來:「李伯別擔心,你先帶馬兒找吃的,過會說不定還得靠它使勁兒呢。」

李伯依言,牽著馬兒走向附近草地,一邊望著陷入泥濘坑的馬車暗自發獃,心中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法子可使馬車輪子滑出來。

半個時辰過後,李伯牽著馬回到馬車前,見小姐從車上跳了下來,嘴裡不禁擔心道:「小姐慢著點兒,有什麼事直接吩咐老奴就成了。」

「嗯,知道了。」她瞧了眼憨厚的李伯低低地笑出聲來,一雙杏眼彎如明月,姣美的面容帶給人一種別樣的清新舒暢之感。

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身穿一襲黑衣的寧墨軒卧躺在樹梢上,兩手悠閑地環抱於胸前,雙眼斜睨著馬車前忙碌的嬌小身影,鋒利的眼神依然淡漠深冷。

「李伯,你拿著這根木杆子以石頭為支撐點,試著把車輪子翹動起來!」林婉給李伯做了個示範動作,然後把木杆子交到李伯手中。

李伯開始試了兩三下,最後在林婉不斷改變石頭支撐點情況下,終於把車輪子滾動起來。

「小姐,車子出來了!」李伯不由得高興地歡呼一聲,將木杆子從石頭上移開,走到馬前面揉了下它的毛髮,轉頭對著林婉憨厚地笑道:「小姐上車吧,天色已不早了,咱得快些趕回去了。」

「李伯,再等一等,待我先把這個坑填平了,免得後面過路之人同樣遭遇此狀況。」她一邊說一邊撿起石子丟到坑裡面,直到填滿才將身上的衣裳拍乾淨。

李伯的手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小姐終於長大了,只是這粗重的活兒,哪能讓小姐去做?他趕緊走到小姐身前,接過她手中的石頭將坑填平。

回到馬車上,林婉垂下眼眸沉思,腦海里再次浮現出剛才那一幕令人心緒不寧的畫面,那雙冰冷深邃的眼睛讓人心驚,就彷彿那人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京都三華巷,林氏府。

管家劉福平領府中一干奴僕跪倒在大廳中,戰戰兢兢地態度不敢有半點疏失,唯恐太子一個大怒而引來不必要的殺身之禍,而禍源來自於他家小姐今晨上山祭拜至今未回。

太子秦簫怒視著大廳中所有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每敲擊一下,廳堂里所有的人無不都渾身打起寒顫,彷彿那一聲聲敲響,下一刻便會成為劊子手裡的大刀,隨時都有可能讓他們斷送性命。

然而,當聽著一個個快驛員快馬加鞭所傳來的信報,秦簫的臉色便越來越陰冷,狹長的眼眸狠狠地掃過跪倒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怒意一觸即發。

劉福平膽大地偷眼看向太子的臉色,心裡暗道:糟了,太子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安靜的大廳只聞得太子衣衫隨微風不停擺動磨擦的聲音,而下人們則個個汗流浹背,一如那惶惶不安地驚弓之鳥,不敢有半點動作。

突然,秦簫手臂一掃,茶杯橫飛而起,撞到其中一名奴婢身上,滾燙的茶水四濺。

頃刻間,但聞那名奴婢捂著胸口慘痛地驚呼出聲,眼裡不停地向劉管家求助,而看到劉管家暗暗搖頭向她使眼色時,她緊咬著下唇,強忍著傷痛將悲鳴聲吞咽至喉嚨。

眾人見此更是不敢吱聲,並且深知太子脾性火爆,若她此時不忍住的話,只怕下一刻便會因此而丟失性命。

「一群廢物!一個人都看不好,養你們有何用?倘若你們家小姐酉時回不來,那就拿你們的性命來償還!」秦簫冷冽餘光掃了一眼劉福平,凌厲銳氣的眼神似在告知他,他這條小命將會在酉時第一個終結。

劉福平打了個寒顫,發現太子的視線正投在自個身上,連忙垂頭屏住呼吸,默默祈禱小姐能趕快回來。

快到酉時,眼見夜幕漸漸降臨,眾人就像那在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火卻又無計可施。

秦簫沉默地望著門外逐漸陰暗的天色,眉頭深皺,暗裡對林婉的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劉福平見酉時已快到,可小姐還未回來,遂斗膽挺身而出,微顫著聲音安撫道:「太子稍安勿燥,說不定小姐正從另一條道上回來了,太子不妨再派人查探一下。」

秦簫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邊衡量著這話里的可能性,一邊抬眼對著身側的貼身侍衛冷嘯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他消失在眼前。

果然,不出一個時辰,貼身侍衛冷嘯行作神速地回來了,可帶來的還是同一個信息,整條山路,包括山間偏僻小道,皆不見林小姐的蹤影。

這消息很快便令秦簫失去了理智,但見他霍地站起身來,抬手落下之時,桌案一角已被他打落下來,零碎的木屑如塵飄浮空中,凝重的空氣使得眾人們心跳加速,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

「來人,將這群廢物拉出去砍了。」一句鏗鏘有力的話即出,廳堂里立刻亂成一團,有暈倒的,有求饒的,也有哭爹喊娘的……

然而這一切沒人去理會,也沒有人敢去理會,而站在一旁的侍衛則面無表情地從眾人中拖著一名男僕大步往門外走去。

劉福平眼眶微紅,顫著身子跪到太子面前,連忙啞聲道:「太子饒命啊!此事皆因小人而起,理應受死罪,但懇請太子能放過這群受小人連累的無辜之人。」

秦簫冷哼了聲,拂袖背轉身不看他,聲音冰冷如千年的寒水,「縱是賠盡所有人性命也難以消除本太子此刻的怒氣。」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管家劉福平此時已淚流滿面,連連向太子懇求道:「小人知罪了,懇請太子責罰小人一人。」

秦簫定定地站立在那裡仿若未聞,冷聲道:「你放心,你不會活太久,因為下一輪很快就輪到你,本太子只是想讓你親眼看著他們因你的錯失而先受懲罰罷了。」

劉福平無力地癱坐地上,聽見門外小侄子劉高聲嘶力竭的求救聲,心中感到萬般難過不已。

侍衛拖著劉高剛剛踏出林府大門,突然一輛馬車急奔而至,劉高哭喊著抬起頭,原本死沉絕望的雙眼頓時睜得圓大光亮,手指顫抖著指向馬車方向,大聲地對著馬車歡呼道:「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歡快的聲音緩緩傳來,林婉撩開車簾,當瞧見此情形,趕緊下得車來,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兩名侍衛見是她回來了,便朝她點頭恭敬道:「林姑娘,太子等你一天了。」

換而言之,太子等了她一天都不見她回來,便拿林府的人撒氣。

林婉非常生氣,對於太子哥哥的輕則體罰、重則殺頭的處事方式很是頭疼,卻又無可奈何,正搖頭嘆息著,耳邊卻傳來劉高激動的哭喊聲,「小姐救命……」

見此情形,林婉微蹙眉頭,朝兩名侍衛冷冷地瞪了眼,轉身離去的那會兒,頭也不回地不悅道:「你們可以放開他了!」

走進廳堂,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幅凌亂不堪的場景,林婉的目光立刻與秦簫對視,眼裡有著明顯的慍意,信步來到秦簫身前緩緩行禮後站在那裡不吭聲。

見到她安然無恙地回到府中,秦簫亦喜亦惱,喜的是她終於回來了,惱的是她居然敢生他的氣。

「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他冷冷地命令道,見林婉故意氣他似的亦轉身離去,連忙拽住她的手臂拉至身前,沉聲喝道:「站住!我並沒讓你出去!」

手臂間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疼,林婉狠狠地瞪他一眼,輕而淡的聲音響起,「很痛,放手!」

「怎麼現在才回?」他挑高眉頭,強忍住怒火,臉色明顯軟了下來。

「在外面吃過才回。」她頭也不抬,簡單回答。

「你不知道我在這等你嗎?」他揚起眉頭看她,一雙長長的睫毛正一下下地遮掩住她那明亮的杏眼,兩片唇瓣紅潤柔軟,清麗脫俗的臉上有著幾分不悅,卻又格外的誘人。額邊有幾縷髮絲散落下來,輕輕地隨風飛揚。

秦簫探身向前,動作輕柔地抬手將她耳邊的髮絲纏繞於耳背後,溫柔的笑道:「你看看你……像個野丫頭一樣!」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林婉不由心驚,連忙後退一步,佯作鎮定道:「林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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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公主今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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