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京都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沉寂的氣氛,一時間兩人都站在那兒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秦簫瞧她那不急不緩不進不退的態度微微惱火,語氣慍怒道:「身為女子都敢一人跑到荒郊野外的地方,你尚有何不敢的?縱然是硝煙迷亂的戰場,相信你也敢衝進去!」
林一思咬了咬唇,低聲辯白,「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李伯跟著的。」
「哼,就那一老車夫有何能力保護你!萬一真的出了啥事,你要置我於何地?」他臉色稍有不屑,心情無端地突然一陣煩躁,對著她劈頭就是一番責備,似乎想把先前的所有怒氣在此刻統統吐出來方感順暢。
「現沒事回來了。」林一思明知理虧,不欲爭辯,只是低聲道:「我想回房歇息,不送了。」
「你給我站住!」見她如荷花般的身影停立在眼前,秦簫臉色稍稍有所緩和,連帶著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一抹言不明道不清的心思,「趕明兒隨我搬到宮裡住,由我親自護你周全。」
「不去。」她語氣十分肯定。
「不去也得去,這由不得你決定!」秦簫堅決的說道。
「太子殿下若想強人所難,只怕林婉不能如你所願……」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秦簫擒住手腕,柔嫩的手腕處被他扣得疼痛不已。
「不能怎麼樣?想一死了之嗎?那我告訴你想都別想!假如你死了,這府里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將為你陪葬!」他激動的說著,滿臉憤然,胸中如團火包住一般,奈何一對上她那不屈不依的眼神,秦簫心裡立馬軟了下來,話鋒一轉,不悅道:「之前不是叫太子哥哥么,現怎麼又改口了?」
「太子殿……」林婉嘴微張又合上,杏眼含淚,揪著手帕抬起頭來,聲色中帶有絲凄怨,「太子哥哥莫忘了曾答應過我爹要如何善待我……如今我孤身一人,遇事瞻前顧後,無人為我做主,現在連太子哥哥也來欺負我,這讓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何盼頭?太子哥哥若強令我做些不情不願之事,那儘管不必理會我感受就是,反正我已無自由可言……」
言罷,她垂頭低泣。
秦簫面色微怔,良久才輕輕嘆息一聲,緩緩鬆開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她柔順的髮絲,溫聲妥協道:「好吧,我不勉強你,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個的安全,省得讓我擔心。」
林婉點了點頭,轉身重新為他倒了一杯茶,輕聲問道:「太子哥哥吃過了嗎?」
不問還好,一抬眼便見他眼裡有著濃濃怨念。
林婉搖頭淺笑,轉過身喚來劉管家準備晚膳,末了還特別交待一句:「劉管家,記得千萬要快,免得餓著了我的太子哥哥。」
一句話引來秦簫一陣歡暢大笑,很顯然的,只因那一句「我的太子哥哥」將剛才那陰霾情緒一掃而空。
待過戌時,太子離開后,林婉喊來管家劉福平問明先前發生之事,方曉得今早實在不該過於執拗,無端引來一場小風波。
太子哥哥對她的愛護無疑是種壓力,可她又能怎麼辦呢?罵也不是,鬧也不是,怨也不是,只得自個承受這複雜的情緒了。林婉無奈的嘆息,姣美的面容此時添了抹淡淡的憂愁。
京都九同巷,靜四王爺府。
一處被竹林圍住的閣樓上,室內通火照明,微黃的燈光下站著一位身穿灰色錦緞長袍的男子,地上光影映出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俊美的臉上泛著剛毅之色,嘴角勾起,隨著手中看完的冊子被燒怠完畢后呈半明月彎度。
「主子,靜王爺那邊遣人來說,布政使孟大人和巡撫蘇大人來了,問您是否過去喝兩杯?」曹鑫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主子的表情,見主子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頭,知他不喜靜王吃喝玩樂的作風,遂不等主子示意,直接開口說道:「屬下知道該如何回話。」
寧墨軒點了點頭,坐到太師椅上,隨手翻起一本書,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山上遇到的那名女子,那雙明亮而盛滿恐慌的眼神讓他的眉頭不經意間微微皺起,不過是個普通女子,何必庸人自擾。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耳邊響起一陣沙沙的竹聲,目光眺望著西廂房的花廳處,一些侍女們端著美酒菜肴頻繁進出,載歌載舞,熱鬧無比。
寧墨軒雙手抱胸,肩頭側靠著窗棱,思忖著明日的行程,不如回如意山莊好了,他不喜太吵鬧的地方。況且,他必須得抓緊時間找到母親給他留下來的信物,否則等他回到南寧國,只怕那邊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夜已深,西廂房仍在喧鬧,竹軒閣這邊,寧墨軒已早早歇下了。
西廂花廳里,台上舞娘表演著精彩的歌舞,廳正中坐著的是靜王爺秦子宇,左手邊的是巡撫蘇志愉,右手邊是布政使孟仕林。
三人喝得高興之際,秦子宇忽然笑道:「今個來了興緻,在書房內畫了一幅美人圖,你倆可有沒興趣去看看?」說完還表現出一臉的得意,讓人產生了好奇。
蘇志愉和孟仕林聞言已站了起身,隨著秦子宇邊走邊笑:「這有何不可,子宇儘管往前帶路便是!」
來到書房內,兩人不由一驚,滿地的畫紙,淺淺幾筆,全都勾畫著同一個女子的身形與模樣。
這種與他性情不符的情景著實令兩人驚訝,遂抬頭望向正在忙著從多寶閣內取出畫紙的子宇,心裡暗暗疑惑道:難不成他中邪了?不對!子宇一向冷靜孤僻,不可能會為了一個畫中女子而興奮不已,除非另有隱情。
「子宇,何以弄得一地畫紙?」蘇志愉隨手撿起一張,瞧見畫像全都畫了一半被丟棄,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孟仕林,示意他將視線引向秦子宇手中的畫像。
秦子宇將手中的畫像小心翼翼地攤開,微笑道:「你們看,我畫得如何?」
「美!確如天仙般容貌脫俗!不過這女子看著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孟仕林微微頷首,專註的眼神似在思考中。
對於孟仕林的看法,蘇志愉頷首讚許,可見子宇的畫功堪稱一絕,難怪皇上如此喜愛。
秦子宇將畫像收好放回多寶閣內,笑著說:「已過了這麼多年,我和她僅只有一面之緣……不足為談啊!」笑容里有著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悵然。
難得看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蘇志愉豈肯錯過,眼中笑意更深了,「僅此一面就能令子宇念念不忘,依我看來,此女子日後必能降得住子宇。」
孟仕林也笑了,低聲嘀咕了一句,語氣卻有些不確定,「子宇,畫中女子可是禮部尚書葛大人的二千金葛秋雨?雖臉上蒙著一層白紗,眼神看著卻有點像。」
「仕林,何以眾多女子中你只留意她一個,怕是你喜歡她吧?」蘇志愉揶揄道,惹得孟仕林臉色微紅垂頭不語。
「志愉,你就別逗他了,早晚輪到你。」秦子宇笑著搖了搖頭,伸開雙手搭上兩人的肩膀往門外走去,一臉爽快道:「走,上酒館喝去,不醉不歸。」
酒館廂房內,三人飲酒正興起,吟詩作對,暢快淋漓。
突然幾道黑影迅速從窗外邊閃過,秦子宇眉頭皺起,朝身後打了個響指,李劍會意,快速並無聲息地悄悄退出房間,遁身於黑夜之中。
不出一刻,李劍回來,湊近秦子宇耳邊附言幾句,眼見他臉色越來越凝重,蘇志愉和孟仕林猜到事態嚴重,礙於身份不敢耽誤他辦事,遂起身告辭。
城郊偏遠的叢林深處,一塊空曠的地方。一群黑衣蒙面人猛烈攻擊三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已被劍擊中左肩膀血流不止,敵眾我寡,力量懸殊,情況對於三名男子很是不妙。
一輪明月偷偷地躲在雲層里不敢出來,迷濛的夜色下只余刀劍相撞不可分交的聲音,格外的刺耳。
當秦子宇趕到之時,負傷男子的腹部又被添了一劍,倒在地上已命在旦夕,只有一名壯漢拚命保護著身後穿黃色華服的男子。
秦子宇冷眼掃過一群黑衣人後,修長的手指悄悄地打了個手勢,身後的隨從即紛紛飛身上前與黑衣人打鬥起來。
見到來人後,秦簫心情淡定下來,眼神有些驚喜和欣賞,沒想到秦子宇居然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並且還派出了素日傾心訓練的黑鷹組織。
不過一刻功夫便降伏了黑衣人其中一人,戰況立見分曉,黑衣人見勢已失燃起了煙霧彈趁著煙霧迷濛之際逃離而去。
秦子宇命人將降伏的黑衣人帶上前來盤問,不曾想此黑衣人已事先含了五毒散,口吐鮮血斃命。
這時山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秦子宇來到黃衣男子面前微微傾身行禮,語氣謙恭道:「皇兄,恕四弟救駕來遲,令皇兄受驚了。」
「哪裡哪裡,幸虧四皇弟來得及時,待回宮后必向父皇稟明犒賞予四皇弟。」秦簫看著秦子宇意味深遠地笑了笑,手掌握住他肩頭用力拍了拍,頗有患難之下親兄弟的意思。
面對秦簫那怪異的眼神,秦子宇以手握拳藏在衣袖裡,雖然這次是謀位的好機會,可他不屑如此作為,皇位之爭,父皇自有分寸,他何必將自個心思早早地暴露出來,為日後行事之餘增添麻煩。
太子秦簫對於四皇弟本次的頂力相助心存好感,身邊多了四皇弟的支持,往後打理起政務來便輕鬆多了。想到這裡,望向四皇弟的眼神不由又柔和了許多。
從林氏府中出來,秦簫本來打算回宮歇息,突然想到林婉待他的態度不比從前,遂覺氣悶難消,於是率性而為,到酒館消愁,誰知愁未去卻反招殺手,幸虧四皇弟救駕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秦簫看了一眼四皇弟手中的那枚暗器,這麼特別的弦月暗器,他又豈會不知何人所為?念及此,他眉頭輕挑,暗道:二皇弟呀,從今往後,你我兄弟之情便斷個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