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公主整整找了兩年的男人,如今就在眼前……
小雪也看見了?所以不是她的幻覺,不是她又在自我欺騙?
和兩個女人不同,乘風是練武之人,眼力比普通人好,他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但他被答案嚇到,全身動彈不得,像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
彎彎用力咬唇,用力移動腳步,隨著腳步前進,她一點一點、慢慢看清他的臉。
他的雙眉還是濃密,桀驁不馴的飛揚,他的眼神還是一樣銳利、一樣教人膽顫心驚,不會錯了,就是他,是她的程曦驊!
就說他沒死吧,就說他在地球某個角落等著她吧,就說他是個重承諾的男子漢吧,他說過的,會活得比她更久……
胡思亂想間,她終於走到他身前。
程曦驊也發現她了,不對,應該說很早就發現她了,他定睛看著她,表情有些傻愣,不太像是他會出現的神情,但是他笑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笑,是因為……她很漂亮嗎?
他站直身子,放開原本握在手中的雜草,掌心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兩下,抹去泥巴。
「嗨!」彎彎對他揮揮手。
這個開頭很爛?對,很爛,可是她的大腦當機了,因為太激動、太開心、太得意……
嗯,沒說錯,是得意。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還活著,只有她堅信不移,現在,事實勝於雄辯,她的第六感是不是很精準?
她就知道自己會找到他,會逼他履行承諾,會牽著他的手一起走到父皇身前,請求賜婚。
「說實話,你有沒有想我?」問完,她滿懷期待的等待他的回答,等他冋答想,然後她就要撲到他懷裡,大聲說我也想你了,非常非常想,想得吃不好睡不好,想得瘦了好幾公斤,想到有減肥中心想找我去拍廣告。
但是他沒說話,唯有臉上出現一抹尷尬。
不管!他不說,她還是要說,她答應過的,心裡有什麼話都要對他說。
於是彎彎撲上前,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她把自己埋進他懷裡,很用力、很用力地說:「我想你,每天想、每時想、每刻想,我想得心都碎了,每天每天都在拾針捻線,把破碎的心一片片縫起來,所以我的女紅大有長進,明年打算去參選京城第一綉娘。」
乘風逆行的血氣終於回歸平靜,他快步走近,激動的跪了下來,精氣神十足地大喊,「屬下乘風,拜見程將軍。」
小雪也奔跑過來,又哭又笑,紅紅的鼻子醜死了,可她才不管呢,指著程曦驊的鼻子說道:「程將軍,你沒死為什麼不回去?你知不知道公主為了你過得多辛苦?她不當公主了,每天日晒雨淋,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一心一意就是要把將軍給找回來。」
程曦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不發一語,他似乎被弄胡塗了,濃眉緊蹙,只是……
低下頭,他捨不得推開懷裡那軟軟的嬌軀,她很香、很甜、很……讓他不想放開手,只是這樣不對……抬起手,他想推開她,卻更想擁她入懷。
這時一名少婦被屋外的聲響驚動,她走出屋子,清脆的嗓音揚起,「阿漢,你在做什麼?」
少婦的聲音傳來,程曦驊趕緊把彎彎推開,他退後一步,臉上一陣愕然。
少婦眼底起了警戒,凝聲問:「你們是誰?」
「我才要問你是誰呢!」小雪看不得別人對她家公主不好,開玩笑,公主和將軍是一對兒,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她那是什麼口氣啊,將軍是她的嗎?
「我們是夫妻,你們是誰?」少婦回答小雪。
「夫妻?你有沒有說錯,將軍和我們家公主……」
小雪大嚷大叫的同時,彎彎卻被她的話給嚇到,她剛剛說,她和程曦驊是……夫妻?!
彎彎終於發覺哪裡不對了,是曦驊眼底的陌生,他對她陌生?他不記得她了?這是他回不去的原因嗎?
她定定望著程曦驊,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但是少婦用身子擋住彎彎,不允許她越雷池。
乘風哪能容許這種事,他出手極快,手臂屈伸間,將少婦抓開,然程曦驊見少婦遭到攻擊,快步上前,轉瞬間,已與乘風交手數十招。
「不要打了!」彎彎出聲一喊,乘風立即收起掌風,快速退下。
少婦連忙奔到程曦驊身邊,委屈地抱住他的手臂,順勢窩進他懷裡,他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兩人的親昵舉動落入彎彎眼底,她迅速垂眉,用驕傲冷漠來隱藏真實的心思。
還以為找到他的同時,便可以找回幸福,原來他們始終是情深緣淺,他已經把幸福送給另一個女人……
深吸氣,彎彎再度向前,少婦眼底帶著敵意,怒瞪著她。
彎彎強力壓抑滿腔悲哀,強忍著哽咽,與程曦驊對視,許久后才別開眼神,對少婦說道:「我只和他講幾句話,行嗎?」
少婦沒回答,是程曦驊開的口,「婉兒,你先進屋。」
少婦不願意,他只好推著她進屋,冷然的視線讓她不敢抗爭,只能柔聲道:「快點進來,兒子吵著要你抱。」
夫妻、兒子……
明明是盛夏時節,太陽當空高掛,彎彎身上還戴著暖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全身發冷,彷佛飛雪突然覆蓋天地,她被冰塊封印。
「我馬上進屋。」程曦驊朝少婦點點頭,保證道。
倘若以前的感覺是希望之後接著失望,現在則是希望之後,緊跟著出現的是絕望,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身子不斷的顫抖,兩年的苦苦追尋,最後答案竟是一場空?她該怨誰,又能夠恨誰?是誰老愛作弄,讓她誤以為失而復得,結果卻發現,自己從來不曾得到過?
程曦驊見她全身發抖,突地,心像是被人狠狠扯痛,不忍、心疼,他的手舉起,本想撫上她的臉,但不過片刻,他的手掌垂下。
這是不對的……
她再次深吸氣、再次平抑心情、再次吞下哽咽,問道:「你忘記我了,對不對?」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他的頭點得很輕,她卻覺得心被這一下錘得稀巴爛。就說吧,這麼惡爛的劇情也能被她碰上,不是作弄是什麼?
「剛剛那位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他點頭,依舊很輕,但她聽見心碎的聲音。
咬牙,她逼自己繼續問:「你和她,有了兒子?」
第三次點頭,很傷……
彎彎低頭,再然後,點頭。
看著她的頭頂心在眼前輕晃,不知怎地,他心頭的抽痛猛地擴大。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有本事把頭給抬起來,然而對上他的眼睛時,她的眼中已經一片氤氳水氣,強忍著心痛,她再問:「你受傷了嗎?你忘記自己是誰,失去過去的記憶?」
「是。」
她逞強的模樣,教他於心不忍,他想說點什麼來安撫她,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會安慰人。
「你想不想把傷給治好?」
「你能治嗎?」程曦驊反問。
「我會儘力。」
「好,我該到哪裡找你?」
原本這幾天,她應該住在里正家裡,替穆爾席村的百姓治病,只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如此紊亂的心緒還有沒有行醫的能力,於是她說:「我叫齊玫容,住在鎮北王府,如果你想治病,就去那裡找我。」
給她幾天時間,她會讓心情慢慢沉澱,她會努力認清事實,然後徹底放棄,她會試著把他當成一般病人,盡心儘力……
會的,她可以辦到。
彎彎朝程曦驊點點頭,轉身準備離去,可是下一瞬,她的手被他握住。
暖暖的掌心一如記憶中熟悉,差一點點,她又想旋身撲進他懷裡,可她掐斷自己的想望,逼迫自己在面對他時,帶起疏離笑顏。
「我也有話想問你。」程曦驊道。
「好,你問。」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來來回回輾轉流連,他記不得她,但覺得熟悉,他知道自己一定認得她,一定曾經與她……親密?「你認識我,對嗎?」
「對。」輪到她點頭了,可是每點一下,心就沉重三分。
「我是你們口中的將軍?」
「對,你是大齊的戰神,在與北夷的最後一場戰役中,為了救我二皇兄,身受重傷,墜崖,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你也這麼認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