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才是你痛心疾首的原因嗎?」蔣楓也扔掉手中的石子站起來,拍拍雙手的灰塵走過去。「她畢竟是人家的女兒,父女天性,怎麼可能你一招手就隨你走呢?要真那樣的話,我才覺得可疑,甚至瞧不起她。」
「你還在為她說話?」龍行天慍怒的橫他一眼。
「不是為她說話,而是就事論事,更何況你還是口口聲聲想殺她爹的大仇人呢!」
她也有她的立場跟難處啊!
「你們這段情確實難圓,要不要考慮一下是你忘卻仇恨,還是把她忘了。」蔣楓鄭重的提出建議。
只可惜兩樣他都做不到。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龍行天仰頭長嘆,神情有些憂鬱。
「也好。」蔣楓臨走前,將放在懷裡的信拿出來交給他。「這是踞龍堡來的信,通知行雲有消息了,他正帶著蘇玉涵趕回踞龍堡的途中。也許是上天給你們兄弟開的玩笑,那小子消失了幾個月,結果人沒甩掉,還把你意中人的﹃妻子﹄帶回踞龍堡,看來跟你一樣,都墜入情網了。」
蔣楓開玩笑的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蔣楓的背影,看著手上的信,龍行天噙在嘴邊的笑容變得苦澀。
對行雲他知之甚深,那小子是出了名的風流公子,換女人就跟換衣服一樣,若不是動了真情,絕對不會將蘇玉涵留在身邊好幾個月。
「希望他別跟我一樣,也為情所苦。」他意味深長地一嘆。
清晨一早,才剛從酒樓飲酒作樂完回來的黎君運行經書房時,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經過,認出來是這些天他千方百計想接近的子亭,立刻色慾薰心的跟了過去。
這個比姑娘還漂亮的堂弟最近似乎吃錯了什麼葯變得聰明起來,竟然也懂得收起淫樂之心,開始關心黎府的帳本。
這一關心,他花用銀子時就沒有那麼容易順心了,凡事都要巧立名目和尋些藉口才能弄得到錢,這讓他越想越氣餒,越想越不甘心,心裡的那股恨意也加深。
子亭捧了一堆帳本進書房,才剛想好好的核對一下帳目而已,就被後面突來的擁抱嚇了一跳,驚慌的將帳本往後一砸,整個人往前奔去。
「黎君運,你想幹什麼?」子亭回頭一看是他,一張臉都氣白了。
「沒什麼,只是太久沒有見到我這標緻的堂弟,心裡有點想念而已。」他邪笑著想走近,但腳底踩到的一本帳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低身拿起來一看。「你幾時變得這麼用功了,竟然查起黎家的帳來。」
「身為黎家的唯一繼承人,我查帳有什麼不對。」子亭冷哼的走過去,快速的取走他手中的帳本,連帶拾起散落一地的帳本。
「查帳是沒有什麼不對,問題是你查得了嗎?」黎君運狡獪的一笑,假意蹲下身去幫忙撿帳本,實際上則是將魔爪一伸,覆在子亭纖秀的指上,藉機摩蹭著,白皙的肌膚一如他想像的滑潤。「你是個只會在脂粉堆里打混的公子哥,除了跟女人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外,你也會查帳嗎?」
輕薄的舉止讓子亭竄起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的想吐。「放開我,你這無恥的小人!」
手一縮,她奮力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量之大讓他臉上加了一道血紅的五指印。
黎君運痛得哇哇大叫,捂住臉道:「你敢打我,你真的敢動手打我?」
「打你是小小懲戒,你若是再胡言亂語,動手動腳的話,小心我要你一條胳臂!」子亭厲聲警告。
黎君運吃了虧,雖然不甘心,卻不敢再造次,撂下幾句狠話后,就捂著臉走了,他與剛要進門的陳嬤嬤碰了個照面,更加臉上掛不住,飛也似的逃掉。
「呵……這壞小子也有吃癟的時候。」他平常欺陵人慣了,見他遭報應,陳嬤嬤可樂得開懷。
正撿好帳本站起來的子亭,看到陳嬤嬤端著一盤酸梅子走進來,嘴巴嘟嘟囔囔的說著。
「陳嬤嬤,你怎麼又端這種東西進來?小心被人瞧見了。」
「不會,我端這東西進來時看了一下,除了那個不長眼的黎君運以外,沒有人瞧見,再說酸梅子以布蓋著,不掀開來看也沒有人知道。」她邊說邊把一盤酸梅子放在桌上,拿了一顆酸梅子塞進子亭的嘴巴里。「來,你快吃一顆。」
子亭蹙著眉把酸梅子吃下去,又酸又甜的梅子一入口,她的噁心感立刻消失,整個胃變得舒服多了。
「謝謝你,嬤嬤,下次別再冒這個險了。」她雖然感激,但還是不能不提醒她小心一點,畢竟府里人多嘴雜,事情容易穿幫。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小心一點就行了。」
「對了,嬤嬤,你剛剛進來時有沒有經過前廳,看看我爹在做什麼?」
「老爺在做什麼?」陳嬤嬤仔細的回想一會兒。「哦!有……有,我說老爺也真是奇怪,你都已經救回來了,幹嘛還成天跟那些江湖人物在一起,個個凶神惡煞的,挺嚇人的。」
「怎麼?那些江湖人物還沒有走嗎?」
「一個也沒走。」陳嬤嬤壓低聲音說。「我一直覺得奇怪,以前是為了救你才跟那些江湖人物搭在一起。可現在你救回來了,他們卻還不走,成天聚在前廳里商量著要對付什麼踞龍堡。」
「什麼?踞龍堡!爹還不死心嗎?」她已經用行動抗議了,爹卻還不放手,難道真要把這個仇恨延續下去?「不行,我要去找爹,把話問清楚。」她倏地往外走。
都怪張穎川跟季節風,他們答應她不泄漏踞龍堡的事情的,卻失信了。
她不應該相信那兩個人的,他們收了爹那麼多錢,怎麼可能不告訴他踞龍堡的事情,不提龍行天的名字呢?
是她太天真了。
她又懊悔又心急,心慌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你別去了,老爺會不高興的。」陳嬤嬤情急的追上去,想拉住她。
「生氣也得去,已經欠了人家一次,不能再欠第二次。」她一定要化解這段恩怨才行。
子亭踏著急亂的步伐,飛快的奔往前廳。
可是空蕩蕩的廳內哪有人影,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老爺去哪了?」她抓住一個正在門口掃地的下人問道。
「老……老爺,老爺帶著所有人去攻打踞龍堡了。」那人被嚇住了,囁嚅地答。
「什麼?」子亭一驚,臉色頓時蒼白。
留香閣是北方數一數二的大妓院,很多往來的大商都會到那裡找歇腳的地方,順便找姑娘溫存一下。
今日宋老大帶著龍行天跟蔣楓一行人到這裡尋歡作樂,順便報告一下這幾日勘查的結果。
「龍堡主沒派這個差,我還真不知道這個黎家挺混亂的,表面上是黎大老爺作的主,事實上最近的一切都是他侄子跟總管在作主意。聽說黎公子病了,黎老爺又忙著對付一個大仇家,所以黎家的所有事務全落在那個侄子黎君運的手裡。」宋老大幾杯酒下肚,就忙不迭的把探聽到的消息跟龍行天說了。
龍行天表面上不動聲色,淡然的喝著酒,事實上卻因為那一句「黎公子病了」,而心悶了一下。
「黎君運,黎慕琛的獨子,跟姓黎的一樣,都不是個好東西。」
黎家人各懷鬼胎的事情,他早在幾年前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黎子亭女扮男裝這件事。
而現在,他想知道的也只有她,想知道她在黎府里的一切。
「那黎公子呢?病得重不重?」龍行天飲進一杯酒後問著。
「黎公子?」宋老大搔了搔耳,想了一下,「不清楚,他府里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病了,卻說不出是什麼病,成逃詡關在房裡不讓人接近,只有一個老嬤嬤近得了他的身,聽說連大夫都沒請過,應該沒啥嚴重吧。」
哪有人生病了不請大夫,這個黎公子也是奇怪。
龍行天蹙著濃眉,邊喝著酒,邊思忖著宋老大的話。
子亭的病真的不要緊嗎?那倔強的女人向來不懂得照顧自己,不會是連病了,都彆扭著不肯請大夫吧,怕女扮男裝的身分泄漏。
越想越煩躁,龍行天酒杯一擱,就想出去走走。
「堡主。」蔣楓身負護衛的責任,立即盡職地跟上,與龍行天一起離開,沒有驚動正在飲酒狂歡的宋老大及其他踞龍堡的護衛們。
兩人走至廊下,站在二樓的高處俯瞰下面的庭園,突然有幾個充滿醉意的男人相偕走了出來,步履蹣跚,身子搖晃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