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微夢的夢
這些日子的前前後後.南緒也記不得又過了多少時間.久到他不會獨笑.但他每日每時都會陪著她出去一趟散散心.看看一成不變的風景.
前幾次昭鳶含又來過幾次.她依舊呆在魔界里.南緒問她明明可以離開魔界了.為何還為影崎霖賣命.
昭鳶含這樣說了.她是笑著說的.鮮少的滿足笑意:「在那裡呆久了也不想著出去了.而且影崎霖是個盡責的魔君.我願意幫他.」
南緒看著她.默默地看著遠處的勝景.久久不回答.昭鳶含以為他又發神了.畢竟這幾日他總是動不動地就坐在這樹下發獃.
她想就這樣出了寂靜的宮殿.身後卻傳來南緒低低地聲音:「只要不惹麻煩就好...」他好似又開始發獃了.後面的聲音昭鳶含怎麼也聽不清.
當時的昭鳶含也並未太過在意.幽靜的眸子看著別處.一笑道:「那我走了.對了.近些日子會有人來拜訪你.我暫且先告訴你一聲.」
南緒身子一頓.意識便有了些清醒.慵懶的聲音漸起:「我說過.不要告訴別人我的行蹤.」
「我知道...只不過」昭鳶含眼睛暗了暗.眼角瞥見了他手裡的瓶子.慢慢說道:「那人非要見她.我攔不住.畢竟他的傷很重.」
南緒沉吟片刻.自然也大概知道了那來者是誰.慢聲道「我知道了.」
昭鳶含離開后.南緒還是靠著樹.頭微微後仰著閉眼.安靜的容顏似玉.完美地折射出他的冷峻.
周圍靜遭遭.直至一點冰冷落在他的嘴唇上.他才悠然睜了睜眼眸子.望著白露露的天空.好似什麼也沒有似地天空卻落著雪花.一點接著一點飄落在每寸地面上.和和融融地在交織著樂曲.
「阿淺.下雪了.」南緒眼角黯淡無光地看著天空泛白的色澤.只剩下一人看雪的他.著實沒了笑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要做什麼.那女人的死確實給了他不少的打擊.昭鳶含看出來了.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是默默幫他搜尋蘇淺的靈魂罷了.
他尤然記得自己身為南宮弈的時候.那個下雪天.她渾身都包著鼓鼓的紅外袍在雪地里跑著.樣子很搞笑.卻像極了易碎的瓷娃娃.彷彿一碰就會消失.
他做了這樣一個夢.她穿著火紅的衣服站在他面前.笑容還是如以前那般溫暖.他承載不了她的消失.她也不希望他死去.
「南緒....」蘇淺彎彎嘴角.亮著星光似地眼角里滿是他的影子.她抱著他.周圍百花飛舞肆動.很像雪花斑離.
「南緒...我是你妻.所以聽我的話...好好活著.等我回家.」
南緒幽幽轉醒的時候大雪已經凋盡.只余白茫茫的一片雲海與蒼蒼大地.殿後的院子也被染了一層白色.南緒就睡在樹下面.自然被雪覆蓋了身子.
他是神.不怕冷.可他為何還會覺得這般冷.像是缺少了什麼似地冷刺骨.他慢慢抖落身上的殘雪.四肢已經顯得有些僵硬了.他扶著樹榦才站了起來.
其實憑藉他的神力.雖還未完全恢復.但還是可以完全清除院里的積雪的.他卻不想這麼做.畢竟這也是回憶的東西.
南緒看見涼朝的時候臉色也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別樣的敵意.可涼朝就不一樣了.畢竟在涼朝心裡認為是南宮弈殺死了蘇淺.恨意漸漸顯現.直接拿著劍刺向他.
涼朝可不管他是什麼神.是神怎麼了.神救不回她.他現在只想報仇.心底的那團怒火直直冒著氣.直至劍尖刺入南緒的胸膛.南緒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好似在他眼裡.什麼傷痛都不值得一提似地.
「你....你為何不躲開.」涼朝愣愣地看著他.估計是重傷還未恢復的緣故.臉色很蒼白.
「這些原本就對我無用.」南緒眼盯著他.語氣慢慢.木偶似地冷漠無比.
涼朝這才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扔了帶血的劍.瘋癲似地看著他.時至今日.就算不瘋也會被情困死.世事皆是一種道理罷了.
「沒錯.南緒.你是神.是那個無敵的神.你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懼.但你唯一害怕的就是蘇淺的死亡.你現在很害怕吧.南緒.蘇淺已經死了.你為何還活著.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為情所困之人終會被逼成瘋子.每個人皆是如此.瘋子...多好的代名詞.這同時也只是結緣的證據罷了.
南緒並未有生氣.依舊看著瘋子的涼朝.聲音凝沉:「給我離開.」
不料涼朝還未說話就直接吐出大口鮮血.染著雪白的地面.漸起一朵朵曼陀羅花似地圖案.
「你傷得如此嚴重.還是早些回去養傷吧.冰毒已侵入至你的心肺.」樹下的南緒依舊冷冷看著他.那雪白的衣服好似已經與積雪融為一體了.
「不需要你的好心提醒.」涼朝氣狠狠的看著他.一把抹去他嘴角殘留的血跡.獨自忍受內髒的劇痛.
「好心.你錯意了.涼朝...」南緒的眼眸子徹寒徹寒地看著他.連那語氣也變得不一樣了:「她不想看著友人死去.你若為她好.就給我回去好好躺著.」
「...這我自然知道.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與以前那樣喜歡擔心別人.這一點根本就沒變過.」涼朝的語氣放緩了下來.他沉浸在回憶里.嘴角也不禁意間彎起.
搞得完全沒將南緒這個正派夫君放在眼裡似地.此刻南緒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直接轉身回了殿里.畢竟老是呆在外面也是不好的.而且她剛剛不是在夢裡說了么:「好好活著.等我回家.」
也許是他先前剛剛恢復神身的原因.近些日子總是犯困.沒一會兒就又在榻上直接睡著了.只是睡著的時候.他還不忘緊緊揣著那瓶子.
南緒覺得她會回來的.為了他.他的那個傻夫人會回家的.
他睜眼的時候.天際已經變得昏暗了.案上的水晶珠子微微弱色藍光散著周圍.他起身.斂了斂散落的衣襟.漫步踱出門去.
他根本不驚訝夏司涒末的出現.殿堂上的南緒微微懶散地走至黑色橫木上坐下.後腦微靠著柱子.那白色的袍子順勢滑落.連同那一頭絲絲銀髮.
「你來這裡做什麼.」南緒散散的聲音在院落里回蕩.眼睛閉著.好似還未完全清醒似地.
「木頭她...若是復活.但她無心...」夏司站在樹下看著那早已枯萎的枝條.嘆了口氣.才慢慢道:「南緒.你不必如此.我替你將她的心找回來.」
「她的心臟被破壞.我有全部責任.你不要插手.夏司涒末...」他側臉.幽黑的眼睛瞥著他.淡淡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掌管神器的神使.」
「...神使.我已經許久沒有聽過這個代名詞了.這萬年來我都是一人過來的.南緒神.我已經不算是神使了.」夏司涒末看著自己的手掌.很明顯.他的身形在消失.時間已經不夠了.
夏司涒末抬頭望著他.無奈一笑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擅自脫離神界的使者只會自生自滅.我撐了這麼多年.無非是想要看見你們的轉世.盡一些自己的能力.木頭危在旦夕.我已經決定在我消失之前找回她了.」
南緒劍眉微鎖.轉眼看著遠處凝固似地雲層.語氣有些無奈:「你若執意如此.她醒來知道實情.只會內疚難過.」
「她不會知道的.我本是無意識的形態.消失后無人會記起我的存在.」夏司涒末眼底儘是苦澀的笑意.
「不.她會記得的.你忘了曾經的她是誰了么.她創造了你的存在.所以她不會忘記你的.夏司.」
南緒的話勾起了夏司那久久被遺落的記憶.確實是她創造了他的存在.若是沒有她.估計他也不會存在了吧.
夏司還記得.自己曾經是荒蕪湖裡的一隻無自我意識的精靈.某一天.她錯身飛下.一身紅衣銀裝.妖媚至極.亦是溫暖至極.
她看著他.目光溫和.手指尖輕輕撫著飄渺的身形.聲音很細膩.像玉破碎的一樣:「你一個人嗎.肯定...很孤獨吧...」
那個時候她創造了他.直到她走後.他才慢慢成形.懵懂無邪的眼睛望著廣大的世界.原本他不知道何為孤獨.而那腦子裡卻滿滿是那個美麗的影子和那個如歌的聲音.
「世事難料.但她最擔心的終究是你啊.南緒...好好照顧她.你們前世敵對.今世不要再重複了.」夏司收回手.溫和一笑.卻很無奈.
「我不會再逼她了.如今不同往日.她也許會選擇忘了萬年前那段歷史.也許還是選擇與我敵對...不管怎樣.我尊重她的選擇.」
天空又下起白茫茫的一片白雪.在微風吹拂中靜靜地旋轉飛舞.染了白天更白.彷彿就只有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