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雨夜偶遇
第二章
走到醫館門前正看見方楚和若水正忙活著開門,若水先看到她,連忙迎上來,「姐姐你可回來了,又跑去哪裡喝酒了?」伸手扶過凌月的胳膊,把手裡的抹布扔給方楚,攙著凌月上樓。
凌月頗不習慣被人攙扶,從若水手裡抽出自己的胳膊,「你還是在下面幫忙吧,我回房睡會。」
若水有些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眼看著凌月自己上了樓,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擔心和焦急湧上心頭,卻是不能表露。方楚抬了隔板進來,看見愣在原地的若水,上前拍一把她的肩膀,「發什麼呆,不用接診啊!」
在床上躺了很久都不能入睡,凌月看著房頂發獃,腦海中昨天發生的事情清晰重現。
昨日她倚坐在醫館二樓的欄杆上,望著遠方那一片漫無邊際的烏雲發獃,雨絲落在她的肩頭,絲絲冰涼的感覺讓她清醒。拿著酒壺的手輕輕晃動,聽著容器內酒液撞擊壺壁的聲音心情卻是漸漸好了起來。
仰頭灌下一口酒,感覺到喉嚨被辣的麻木,她微微歪著腦袋,垂下眼眸,心中一聲哀嘆。
已經三年了······殷冥依然沒有音訊。
冰冷在胸口漸漸放大,彷彿一方深不見底的水潭,冰冷的讓她無法動彈。雖然過去的事情她已然告誡自己忘卻,但是那些若有似無的情緒依然會在她無所事事的時候侵襲全身,就像一個夢魘,來不及掙扎便已經深陷其中。
然而,卻只有越發深刻的空洞。沒有任何的情節,只是麻木且無法自愈的空乏,似乎什麼也抓不住,卻又倔強的不肯鬆手。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令人無望的害怕。
「凌月姐,怎麼又坐在這裡了?這麼涼的天,當心凍壞了。」若水匆忙從屋裡出來,臂上挽著一件青色的長衫,走過去給凌月披上,轉眼又看到凌月手中的酒壺,臉色便是一沉,「姐姐怎麼又喝酒,多傷身子的。」
凌月抬眼瞥一眼若水,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擺手,「你不去看著醫館管我做什麼,再這樣打諢當心我扣你月錢。」
「醫館今天格外冷清,方楚他們都閑著,都怪這雨天,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我們都沒辦法做生意了。」若水撇嘴,一臉不滿的抱怨。
凌月不禁覺得好笑,伸手拍了拍若水的胳膊,「它要下便下好了,正好前段日子你們也勞累,最近幾日不如好好歇著,總這樣下雨過些日子來看風寒的肯定多,你們不養足了精神怎麼有力氣幹活。行了,別管我了,讓我一個人待會。」說完就抽回手,轉頭繼續看向天邊。
若水知道再怎麼勸也無濟於事,於是只能不情願的回去,末了再叮囑一遍,讓凌月早些回屋子裡。
四周重又恢復平靜,只有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陣絲竹聲響。越是熱鬧就越覺得失落,人大抵都是在這樣。嘴角揚起一絲苦笑,再度灌下一口酒,讓喉嚨深處的**驅散心口那一片寒涼,縱然知道,這樣的做法不過是自欺欺人。
匆匆三年,改朝換代,說是巨變,對於尋常百姓家而言也並未有太多變化。凌月現在深知這一點,所以關於以前的事,全都塵封於三年前的某個雨天,只是關於心中那個人的影子,卻依然難以釋懷。
為的是最初的約定,她在這裡開了一家醫館,雖不知道是不是還能等他回來,但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日復一日的等下去,也別無他法。只是在平淡中漸漸習慣下來,茫然中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或許,至少是不會像現在一樣。
一種突然的自我厭棄讓凌月莫名的難受,一揚手,手中的酒壺就拋了出去。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從她樓下走過。原是她的醫館地處偏僻,平日里除了看病的,幾乎無人涉足,所以她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好端端的扔什麼東西,砸到人怎麼好,你賠得起么!」一個男聲忙不迭的指責。
凌月探出頭去看,只見樓下站著兩個男人,罵她的人手裡撐著油紙傘,身側站著一個男子,負手而立氣宇軒昂,一身華服顯示他的身份。
又是一個來尋快活的富家公子。凌月心中默默,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實在對不住,我這裡人煙罕至,不小心驚著公子,煩請公子海涵。倘若真的被我砸到,我這裡便是醫館。」
她的聲音淡淡的,沒有過多情緒,但那聲音中似是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引著司馬皓軒朝她的方向看去。一個年紀不過二十的女子,身著青色的衣裙,髮髻挽的很松,不施粉黛的模樣仿若一池清水,目如寒星,鬢側的髮絲貼在裸露的脖頸上,周身散發著如同貓一樣的慵懶氣息,卻是無比令人心動。
「罷了。」司馬皓軒淡淡出聲,低沉的男聲中顯出一種別樣的威嚴,他揚手將遮擋住視線的傘推遠些,笑著看凌月,「姑娘好雅興。索性我也未傷到分毫,不如改天姑娘請我喝酒?」
這算什麼?調戲么?凌月微微挑眉,淺笑,「既然公子這麼說了,當然。就看公子是不是有這個閒情逸緻。」
司馬皓軒微微一笑,點頭,沒有再多說,對身側的隨從道,「走吧。還是先做正事的好。」
原本是午後的一點小插曲,凌月並未放在心上,重新拿一個酒壺依然對著天邊的烏雲自斟自飲,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暗,腦海中是一片空白,昏暗間看見下午的那個男子又站在了樓下,微笑著看她。
「姑娘現在可有時間,陪我小酌一杯可好。」司馬皓軒說的雲淡風輕,昏暗的光影里他的面容像是鍍上一層金色,凌月的心臟莫名的收緊,然後她竟然下樓真的跟他去喝酒了。
真的是瘋了。
現在清醒過來,一切都感覺像是一場夢一般不真實。凌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突然就覺得無比懊惱,昨天傍晚她已然有些微醺,才會······不過事已至此,懊惱又有何用。如此說服自己,便也懶得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