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遇梁王
傍晚,悠然獨自來到了離宮正司不遠的小花園中,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方,后經她觀察,竟發現這裡鮮少會有人來,故在重生的這三個月里,每每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便都會到這裡來坐坐,以疏解一下煩躁的心緒。
今晚,她因白天的事情心裡總彷彿有股大火在燃燒一般,弄的她周身煩躁不堪。故便如往常一般,獨自來到了這個小花園,剛到這裡她便驚奇的發現,園中心湖邊的一株梨花樹上已開滿了白色花朵,每個枝條上均盛開著數團梨花,大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盛景,借著月光悠然抬頭看向那些梨花,發現它們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泛起了點點柔和的銀光,這些銀光就如潺潺清泉般流入了悠然的心肺,將她那熊熊的火焰澆滅殆盡。
恢復往常冷靜的悠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而後又幽幽的輕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讓我猜對了,聽麗嬪白日的話語,我恐是無緣去她那裡謀個差事了,畢竟像我這般懂得隱忍,又過分伶俐的,她怕是不喜的,也不單單是她,怕各宮的主子娘娘們以後都會對我有些提防,往後想在這宮中謀得一席之地,以便報仇怕是更難了。特別是,如今我算是正面和徐典正對上了,其實單單是她我倒也是不懼,只是她那背後之人,可甚是麻煩呀,如今的我在那人眼中恐連螻蟻尚且不如吧,我真真要提防的是不要一個不好小命便先報廢了。」
想到這些她心裡不覺又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便舉步輕緩的向湖邊走去,來到小湖邊,她輕拽衣角緩緩坐下,一雙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向湖中自己的倒影,消瘦的身材後背微彎,一張稚嫩的臉上卻布滿了滄桑和冷然,漆黑的眸子中閃爍著凌冽到可以殺人的寒光,纖細的十指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頭,若現在不巧被人看到,定會覺得她是一個返回人間復仇的厲鬼,若那人膽小一些恐會被嚇暈過去。
其實悠然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現在的自己過於事故,過於冷然了,想自己還未經歷那場大變時,雖只是一個養女,可自小衣食無憂,又得丞相及夫人寵愛,也便形成了溫潤如水的性子及一副菩薩的心腸,可那場大變太過慘烈,最終徹底改變了她,令她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現下即使她已然重生換了一個身份,而那個事情已經過去許久,可每每想到,她仍是無法相信在梁丞相那樣一張慈愛的面孔下竟會隱藏著如此虎狼的性情。忽而一陣風吹過,湖面上飄落了幾朵盛開的梨花,看著那些梨花她不由低低沉吟道:「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細雨細如愁~~~~~」
「小小年紀,何來如此大的憂愁?」忽爾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悠然的思緒,她迅速轉身,發現自己身後竟不知何時站了個男子。
這個男子身高六尺開外,穿一件薑黃-色金蟒穿金暗紅箭袖袍,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青色起花婁緞排穗襖,腳蹬青緞紫面小朝靴,借著月光再看向他的面龐,只見那稜角分明的臉龐上,竟嵌著一雙寶藍色的眼眸,眉如墨畫,眼若流光,穩穩的站在那裡就將男子剛毅之美體現的淋漓盡致。
當看到那雙藍色眼眸時,悠然不由一振,心下便猜到了他的身份,他便是當今二皇子,已逝胡妃娘娘所生,御封梁王殿下的諸葛正。
見來人是諸葛正,悠然迅速收斂了情緒,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宮禮說道:「奴婢,見過梁王殿下,梁王殿下萬福金安。」
「嗯,起來吧。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梁王低沉的問道。
「回殿下,奴婢只因一時睡不著,又在一個偶然之際發現此處,甚是喜歡,便來這裡散散心,不巧打擾了王爺,是奴婢的罪過,奴婢這就離開。」悠然邊回答邊回憶著前世看到過的梁王資料。
她知道,這個梁王可並非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的母妃原是大漠楓林國國主的第二個女兒,當年楓林國在大漠可謂一枝獨秀,大有一統大漠的態勢,老國主為了能讓強大的漢亞王朝支持自己,便送了自己第二個女兒胡靈兒前來和親,而當時的皇帝恰巧也剛剛繼位,為了拉攏大漠,自是欣然迎娶了這位楓林國的二公主,並封其為胡妃。
想來這個胡妃也是生來便貌美如花,又十分精通音律,周身還帶有著神秘的異域色彩,皇帝自也是著實寵愛了一陣。只嘆色衰愛弛,慢慢的皇帝對她的興趣便不大了,更加上楓林國的老國主突然駕崩,國內三位王子為爭國主之位而展開了長期內戰,使得楓林國國力日益衰弱,很快就被大漠的第二大國楚陽國所剿滅了。而胡妃則因皇帝的冷落和母國的突然覆滅終日鬱鬱寡歡,最終不到三十便香消玉殞了。
可憐梁王當時才不足九歲,本就因長相頗似他外祖家,更生得一對藍眸而不得皇帝喜歡,現母妃又驟然離世,在宮中便徹底失了依靠,著實過上了一段困苦的日子。
大家本都以為這位梁王可能都活不過弱冠之年,誰成想在他十四歲時,草原異族進犯,他竟自動請纓代父出征,后又凱旋歸來,著實體現了他帶兵打仗的天賦,從此以後,他大小上經過了上百場戰役,終於奠定了他戰神的名號,成為了漢亞王朝百姓心中不倒的守護神。
當他才二十有四時便手握三十萬軍權,並令周邊小國聞風喪膽,當今皇帝見他羽翼已豐,便不覺有些忌憚。可令人意外的事,這位梁王竟從不提起在宮中受苦的日子,反而比任何人都敬重、忠於他的父皇。皇帝慢慢的也就卸下心房,真心接納了這個兒子,並在他弱冠之年封他為梁王。
恐是因自小經歷多踹,這個梁王生性冷漠,為人刻薄,待人也疏冷,在朝中從不見他與任何大人有過多的接觸,皇帝便越發的放心了。同時更是有愧於他前些年對這個兒子的疏忽,自是多加的寬容,這也更加奠定了如今他在朝中的地位。
想到這些悠然微微嘆了一口氣,當時的自己只覺這個梁王是個厲害的,如今看來恐著實是個懂得隱忍的角色。
「怎麼一見本王就要走,難道本王很可怕嗎?」梁王聽到悠然要走,便下意識的問到。其實他也很奇怪自己為何要留住這個宮女,依照他的習慣,是從不會和任何不相關的人說話的,就連當今皇帝自己也鮮少主動與他交談,今日若非父皇傳召入宮商量軍國大事,也不會因為誤了出宮的時辰而留宿在這宮中,更會不深夜來到這個幼年時常來的小花園。
其實他很早就看到眼前的這個宮女了,一襲簡單的宮衣將她的身材襯托的格外纖細,那滄桑的背影令她顯得無比的凄涼。正是這個背影才讓自己住足,那太像自己母妃當年的背影了,他不止一次的看到過母妃就這樣凄涼的看向宮門的方向,當時他好恨自己沒能力抹去這抹凄哀,使得母妃終在這抹凄哀中離世了。如今又看見了這樣的背影,便不由向她走去。
聽了梁王的話,悠然驚訝的抬起眼望向面前的人,心下吶喊道:不是聽說這位梁王待人甚是冷漠嗎,不是說除了行兵打仗以外,這位梁王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嗎?如今為何會對自己這個小宮女說如此多的話?自己還是早早離去比較好,莫要再無端端樹敵了,便頓了頓語氣說道:「奴婢不敢,奴婢不覺王爺可怕,只是奴婢出來甚久,再加上如今天色已晚,奴婢怕再不回去,典正大人便會發現,到時奴婢恐又要受到責罰了。」
梁王低頭看向面前的小臉,如此近距離的看才發現,這是一張完全還沒有長開的臉龐,在這奼紫嫣紅的宮中,這樣一張臉可謂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可獨獨那雙眼睛,漆黑的眼眸伴有冷然的光芒,讓人感覺竟如大海般的神秘並富有吸引力,不知不覺他都有些迷失在這美麗的眸子中了,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女孩叫什麼,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哪個宮的?」
「回王爺,奴婢叫張悠然,目前還是一個再教習期的宮女,並未分配宮所。」悠然柔聲回道。
「你就是張悠然?」聽她說了自己名字,梁王突然反問道。
「怎麼?王爺聽過奴婢?」聽對方的語氣,好像知道自己,悠然便追問道。
「呵呵,可不是,一進宮本王可就聽說了你今天的功績了。」梁王笑笑說。
「該死,看來這宮中之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我本以為明天才會傳遍全宮,想不到今兒就已經人盡皆知了。」悠然懊惱的想著,一對柳眉也不知不覺緊緊皺起。
看著面前人兒那緊皺的眉毛,梁王不知為何心竟輕輕揪了一下,便打趣的說道:「怎麼了,出名可是好事呀,看你表情好像很不開心。」
「王爺莫要拿奴婢開玩笑了,在這宮中誰不知樹大招風的道理,奴婢恐是要招來不少是非了。」不知是過於憂心,還是什麼,悠然竟會莫名的相信面前的男人,不覺吐露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梁王很詫異面前這個女生的話,沒想到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三歲的丫頭,又非出生在這宮中,竟會對宮中的為人處事如此的了解,看來也非是個簡單的,這不禁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便繼續說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就懂得隱忍之術,不簡單呀。可也要知忍字心頭一把刀,小心讓那把刀扎到你。」
「王爺所言認識,這忍字心頭不光是一把刀,還有一滴血呢?奴婢這不就已經被扎出了血了嗎。」說完悠然再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彷彿一下嘆進了深深的湖中了。
梁王聽著這聲嘆息,心下竟再次有了微痛的感覺,他下意識的揉了揉胸口,想回頭定要找個太醫來看看,莫不是得了某些怪病,然後便再次開口道:「既都明白,便要做得,以後就少做些令自己滴血的事情。不過,想來就你這樣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宮女,也不會有誰去真的為難,你也不用過於擔心。」
雖然梁王話中赤裸裸點出自己如螻蟻般的性命,這宮中的貴人兒是不會過多關注的自己的,但是她也聽出了話中的寬慰之意,剛才看到來梁王時,自己還以為他是個和自己一樣冷然的,或說他比自己更甚,自己的冷然是由外到內,而他更似由內到外,就彷彿天生帶來的一般。想來是自己看錯了,原來什麼人都會有他柔軟的一面,就不知這個梁王為何會對自己如此的溫柔。而對於自己實在想不明白的事情,悠然一般便不在去想了。她知道自己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皆能明白,既然一時不明白那就不若放著,說不定以後便會明白了。與其去糾結那些遙遠的事情,還不如管好當下,不論這個王爺今日為何會對自己如此的友善,自己都要明白,自己與他是有雲泥之別的,還是趁王爺心情大好的時候,早些脫身才妙,萬不要前院引了狼,後院又遭了火,自己已因為一時的心軟,惹了如此大的麻煩了,想到這些她邊再次開口道:「王爺說的是,奴婢記下了,不過現在確實不早了,如果王爺沒有別的吩咐,奴婢便真要告退了。」
聽她再次提到自己要求,梁王知道自己也不好再次強留,便點頭說道:「嗯,你退下吧。切記不要與別人提起你我今日相見之事」
「喏。奴婢會記住的。」回答后,悠然便轉身想花園的東角門走去。
看著悠然遠去的背影,梁王竟一動不動的陷入的深深的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