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92,那依皇上的意思,子淺……是不得不死了?
寢宮殿外,燈火通明。
有人一襲大紅喜袍,跪在白玉鋪成的地面上。
幾縷髮絲……垂在白皙的臉頰上,沒有以往的一絲不苟,但卻不顯狼狽。
反倒…鰥…
清秀的臉龐上,更顯出……只有女子那般的嬌美。
他神色淡淡,一雙漆黑深幽的眼瞳,被黑色的布條,緊緊蒙著,見不了光明。
殿內安靜,連著……蠟燭滋滋作響的聲音,亦可聽的一清二楚。
無形之中,給人一種,深沉的壓抑感……
有人身著明黃色龍袍,修長的身影……被籠罩在燭火之中。
儘管上了年紀,卻並不顯得蒼老,只是……
因常年操勞國事,加之近日身子著實不好,面容顯得有些憔悴……
他望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揮了揮手。
福公公對他躬了身子后,替少年解了……那蒙住眼睛的黑色布條。
突然而至的光明,蘇子淺覺得有些刺眼,待眼裡的光影,一切變得清晰之時,有人突然道:
「蘇愛卿,果然有大將之風範,如此時候,依舊是臨危不懼,不慌不亂,甚的朕心。」
眼眸沉靜,蘇子淺深深的看了老皇帝一眼,見他面容雖然憔悴,卻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嚴重。
心下,已經明了,那些謠言,不過是……這位皇帝的一種,打草驚蛇的謀略。
唇角,泛起一絲笑意。
「皇上莫要說笑了,微臣活到此時此刻,可從未聽聞……
大臣甚的天子心,卻是以束住手腳……作為前提的見駕。」
她的語氣,極為平淡,可言辭間的嘲弄,赤‐裸裸的可聞。
福公公面色一凜,怒斥道:「大膽,亂臣賊子膽敢對聖上不敬,來人,掌嘴!」
福公公話音一落,便有人上前,想要掌錮蘇子淺。
蘇子淺卻是笑道:「我蘇子淺,自始至終都在為然起辦事,亂臣賊子……這頂大帽子,是怎麼也落不到子淺頭上的……
皇上不喜子淺,是因子淺身為亂臣之子,而今揭穿剿滅亂臣,其中亦有子淺的一份功勞,難道……這份功績,還不能免去……子淺的掌錮之刑么?」
她不譏諷老皇帝的為人,不說他這般做,會有失他皇威之儀……
不是不敢,而是不必……
如今,她亦算大難臨頭,想著怎麼緩解自己的死刑,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至於旁的……
她不想多說。
能屈能伸,乃為大丈夫之所為。
她不是大丈夫,卻自有,大丈夫一般的心胸……
果真不出意料,老皇帝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蘇愛卿可是一大功臣,他願大義滅親,為國弒父,你們怎麼下的去手,嗯?」
福公公自行躬身,「奴才知罪,還請皇上息怒,請蘇大人息怒。」
蘇子淺沉默,老皇帝的言下之意,若她真是蘇子淺,真是蘇丞相的嫡子,怕是會……羞愧的無地自容。
大義滅親一舉,自古……有多少人做的出來?
老皇帝看了蘇子淺一眼,淡涼月色透過鏤花窗,投在蘇子淺的身上……
那清雅的容顏,格外動人心魄。
也不難說……為何他家老七,會對此人,有不一樣的好感了……
沉著冷靜,淡然相對,便在此時,他身為天下霸主,剛剛才毀了他一家安寧,更甚之……
憑眼中人的聰明,亦該猜出,他落在自己的手上,斷不可能會有活的機會……
可……
眼中人偏生就是平靜……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有條有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依舊掌握有度,不慌不忙,沒有絲毫的失禮之處……
可怕……
此人是對手,
當真可怕……
眯了泛起精光的老眼,老皇帝命福公公,替蘇子淺解了她手上的繩索。
他道:「單論才華,雄韜偉略,朕的確是欣賞於你,你亦知道,你的娘親,是朕的細作,她十幾年的付出,足以讓朕放了你……」
蘇子淺撫了撫手腕處的疼痛,她不接話,等待老皇帝的下文。
「若你一直默默無名,一直是相府任人宰割,誰人皆可……隨意欺辱的嫡子,今日……
朕定會放你離去,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此生你都享之不盡,可惜……」
老皇帝起身,踱步到蘇子淺的身前,「可惜你不僅不是默默無名,你還才華出眾,最重要的是……
你身為亂臣之子,卻勾‐引了朕最疼愛的老七,如此倫理相駁,如此大逆不道,朕……豈能容你活在世上?!」
蘇子淺抬眸看向老皇帝,「那依皇上的意思,子淺……是不得不死了?」
老皇帝道:「你,沒有活的理由。」
沒有活的理由……
想想也是……
不說她是亂臣之子,當今天子最恨的大臣之子,就論她……
讓他的皇子,有了「斷‐袖之癖,龍‐陽之好」的傾向,她都該死上一萬次了……
老皇帝不給蘇子淺多少思索的時間,他看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立即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轉了身子,福公公取了一杯酒水,給蘇子淺遞送過來。
福公公道:「蘇大人,請罷。」
想也不用多想,這杯酒水裡,到底放了什麼……
蘇子淺唇邊微扯,她看了那杯酒水一眼,笑道:
「皇上可知,子淺與七王爺是做過交易的,此次剿滅亂臣,子淺便與王爺約定,待此事一成……
子淺便會遠離京都,此生此世,再不踏進京都半步,若是子淺,飲了這杯酒……
王爺尋不到子淺,亦或者……王爺知道了為何尋不到子淺的緣由,皇上……
難道您不怕,王爺會更加的,記恨您么?」
老皇帝的身子,明顯一怔。
沉默半晌,老皇帝神色……殘忍陰戾。
「朕此生,從不做放虎歸山的事情。」
笑,就那般的……溢出唇齒之間。
忘了……
忘了眼中人,不僅是一位父親,他還是一位天下霸主……
再偉大的父愛,都不可能,會為了自己孩子的記恨厭惡,而棄了自己的江山……
她明白的,就好似……
她的父親……
寧可讓她女扮男裝十八載,亦不願讓魔宮,毀在他的手裡,後繼無人……
身居高位……
最是不勝寒……
是以,她最不喜的便是……
人上人……
因為那些人……
最是無情,最是冷漠,亦……
最是喜怒無常,翻臉便會是,死路……
蘇子淺嘆了口氣,福公公看了她一眼,「蘇大人,你飲下這杯酒水后,再多的苦難,都會隨之,消失殆盡……
且老奴相信,蘇大人是聰明人,選擇哪種方式,讓自己消失在世人的眼中,是最正確的做法,所以……請罷。」
殿內,靜默了片刻。
接過……福公公手中的玉琉璃酒杯,蘇子淺道:
「若是可以,請福公公替子淺……告知王爺一聲,他與子淺的初見,並非是在皇宮,我們相識的時日……比他記憶中的,要久……」
老皇帝的神色有些鬆動,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福公公催促:「蘇大人,喝罷。」
緩緩舉杯,蘇子淺微微合了合眼眸。
她素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只是,此次卻敗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的手裡。
若非丞相夫人將她擄來,彼時的她,應該已經出了京都好遠……
又豈會淪落至此……
被人逼著,飲下毒酒……
該如何……
才能自救?
如今她的對手,不是一個人,而是……
整個皇宮裡的侍衛,以及日後……遍布天下的通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