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234,直至,紅綾衣衫不整的出來……
昔日,林藍琴守在君樊身邊。
小鳥依人,笑容得體,溫柔賢淑,毫無潑辣之氣。
可如今……
在自家長嫂面前,在她的情敵面前…髹…
那一股……屬於主母的氣勢,一絲不落的,展現在蘇子淺面前。
果然么……
能常年活在大宅子里的女人……
都有雷厲風行的一面……
都有……
令人望而生畏的,嗜血眼神?
……
…………
蘇染笑,給蘇子淺和林藍琴……泡了一杯花茶。
「這是賤妾自己晾乾的花瓣,用來泡水喝,別有一番味道……」」
蘇子淺微微一笑,笑容儘是疏離。
「有勞。」
林藍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置在桌上的茶水。
她腹中有胎兒,才不會……去飲用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子淺輕輕的抿了一口,甘甜入味。
自袖中取出一條手絹,蘇子淺擦了擦嘴唇。
將手絹……置在她與林藍琴的中間,她道:
「味道不錯。」
蘇染笑的唇角,一下子綻開了弧度。
見蘇子淺向她這邊瞥來。
她卻又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何處安放才好…………
蘇子淺看著她道,「我素來是惜花之人,今日見你親自種植花草,便也來了心思……
整日悶在府里,手頭上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日子是極難打發的……
還得請你將種花的法子教於我,有了寄託,我才不會這般得空,去亂逛旁人的府邸。」
面色一變,蘇染笑斂下眸中的異樣,忙點頭應是。
兩人,又討論起花的種類來了。
林藍琴在一旁聽的很想睡。
倒不是她覺著無聊。
她本亦是聚精會神的聽著,卻不知為何,竟愈來愈困……
眼皮都像是在打架一般,越發的睜不開。
蘇子淺似是發現了她的異樣,忙道:
「弟妹懷有身孕,容易嗜睡,我與這姑娘再多聊片刻。
隨後會自己回去,弟妹回房睡去罷,不必顧及我……」
林藍琴努力集中精神,「怎可,七嫂第一次來九王府,若琴兒……」
「你都快睜不開眼睛了,還是回房睡會罷。」
蘇子淺輕輕的打斷,林藍琴的話。
她向林藍琴的婢女招了招手,道:
「送你主子回去歇息,再這般硬撐下去,你家主子……
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本妃可擔待不起……」
「是,奴婢這就把王妃,送回房裡去。」
林藍琴的頭昏昏沉沉,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抓住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她道:
「如此,琴兒只能是對不住七嫂了,符惠,你留下來……
務必好生照看著七嫂,若七嫂有什麼閃失,你便自行了斷,明白么?!」
符惠――
林藍琴的貼身婢女,只見她朝林藍琴行禮道:
「是,奴婢定寸步不離七王妃,請王妃放心。」
…………
林藍琴被人用較輦抬回了房中,好好歇息去了。
室內,只留下綵衣,與符惠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婢女。
望著眼中,安靜喝著花茶的女子。
蘇染笑的唇角,染上了苦澀的笑意。
她按住蘇子淺的手,在她詫異的目光中,道:
「這花茶,可不能這麼一直喝著……」
蘇子淺的神色平靜無波。
她收回了視線,卻再也沒問有關種花的事情,而是道:
「聽說姑娘,還有個姐姐在宮裡?
先前聽聞,她遭遇不測,不知,姑娘是否知曉?」
轟隆一聲……!
蘇染笑臉上的血色盡褪。
她捏緊了手指。
喉間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掐住一般,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有些恍惚的笑了笑。
「雙眼被挖,舌頭被割,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欠下那麼多的債,怎麼可能,躲得過報應?」
蘇子淺輕輕的眨了眨眼,默不作聲。
蘇染笑的唇色,有一種慘淡的白。
她低著眉眼。
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樣子,持續良久。
直至綵衣看不下去,小聲的喚了她一下,她才呆愣的回過了神來。
她望向蘇子淺。
卻見蘇子淺一直看著她,目光中,有說不出的冷漠和幽深。
「王妃怕是喝不慣這花茶罷,賤妾給王妃泡壺熱茶去……」
蘇染笑強行扯出一抹笑來,起身。
便匆匆忙忙的,去給蘇子淺裝好熱水,準備泡茶。
一邊泡著茶水,蘇染笑目光不定,一邊道:
「王妃也許不知道罷,我曾經,亦做過旁人……無法原諒的錯事。」
聞言,蘇子淺抓緊了手中的杯子,指尖發白。
但她的臉上,卻無有絲毫異樣之色。
綵衣面色猛地一變。
她忽然上前,扯住了蘇染笑的衣角,哀求道:
「小姐,小姐,此話您可不能亂說啊……」
「綵衣,我已經被折磨了好幾個月了,若我再不說出來,怕是連天都要看不下去了……」
蘇染笑搖搖頭,紅著眼眶,將她推到一邊。
綵衣跪在地上,哀求著蘇染笑。
見蘇染笑心意已決,她痛哭出聲。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小姐您就忘了罷!」
蘇子淺暗中咬緊了牙根。
抓在手中的杯子,越握越緊。
怎麼會是過去的事情?!
紅綾的死去,本就是她一手造成……
她所有掌握的證據,皆指向了蘇染笑!
她未死,未給紅綾一個交代過……
又怎麼能說,已經過去?!
「沒有過去,沒有過去……」
蘇染笑搖搖頭,她盯著蘇子淺那張臉。
熟悉的面容,疏離的眼神,簡直與她的三哥哥無異。
「三哥哥回來了,他就坐在我的眼前,我就知道……
三哥哥那般聰明,料事如神,又豈會輕易死去?!」
蘇染笑將眼眶中的眼淚抹掉。
熱水的霧氣瀰漫,卻遮不住她眼睛里的淚光。
她的手指和小腿在顫抖,語調卻很有種難言的放鬆。
「香貴妃出了事,在陰曹地府好生走了一遭,怕是醒來后……
都不知道以何顏面,去面對三哥哥,至於我……
至於我,我亦是罪大惡極的,比香貴妃好不到哪兒去……
也是該死的,報應,亦很快就會來……」
綵衣哭著搖著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符惠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們主僕二人。
她又看向蘇子淺。
見她眸色沉靜的看著她們二人,不說話。
亦沒有絲毫不耐的神色,不由更鬱悶了……
蘇子淺是個好聽眾。
蘇染笑沉寂在,自己的回憶里。
她一邊說,她便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符惠越聽下去,嘴巴張的差點合不攏。
到最後……
她看見蘇染笑的素雅的臉,都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在轉。
綵衣卻是認命的閉上的眼睛。
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只嘗的一片苦味。
……
…………
蘇染笑猛喝了一口茶水,味道極苦。
她說:
「三哥哥前去治水之日,足足有半年,期間,方嬤嬤重病,一蹶不振離逝……
後宮風雲變化莫測,朝堂之上,亦是針鋒相對,蘇丞相被人暗中中傷受挫……
香貴妃突宣她入宮覲見,其後,她昏迷半日,被人輕薄失了清白。」
她說:
「後來,香貴妃以此要挾,要她嫁與太子為妾,她不願,一直虛與委蛇,等著蘇子淺回來……
然,蘇子淺卻遲遲未歸,她的期限已至,先前的敷衍,卻惹惱了香貴妃,香貴妃覺著她不夠誠意……
便命她,將蘇子淺身邊的紅綾,帶進宮去。」
她說:
「她很清楚,紅綾入宮后,究竟會發生什麼,可是,她卻以害怕畏懼為由,將沉穩心思細膩的紅綾,騙進了宮。
入宮后,誰也走不了,香貴妃命她,給紅綾灌下一杯酒水,她很清楚,那酒中放了什麼,可是……
她卻還是掰開了紅綾的嘴,無視了她眼裡的悲痛和憤怒,強行給她灌下了酒水……」
她說:
「香貴妃命她,在偏殿里,聽紅綾被人侮辱時的快,感,她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卻是咬著牙,沒有向香貴妃求情……
在偏殿外,跪了很久,直至,紅綾衣衫不整的出來,香貴妃與紅綾說了什麼,她不知道,知道的只是……
香貴妃讓她,交給紅綾一個小瓶子,並一字一句的告與她知,這裡面,是毒藥,世間,最沒有痛苦的毒藥……」
她說:
「葯她給了,紅綾那時候的眼神,卻也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里,在聽聞紅綾離逝的那一刻起……
之後的每一個夜晚,她幾乎都能夠夢見紅綾,夢見紅綾的那個眼神,冷,冷的很像死人,無有一絲溫度……
夜夜糾纏在她的腦海里,她一度精神恍惚,連白天也開始見到那個眼神,於是……
她丟了金銀珠寶,扔了到手的富貴繁華,每日供拜,念經念佛,心才有稍稍的平靜下來。」
最後她說:
「這是我的罪孽,當時我為保住自己的清譽,竟將紅綾……推向了深淵而不覺悔恨……
事後才覺得是造孽,卻已經於事無補,我以為,我的一生,都會一直這樣風魔下去……」
蘇染笑抓住了蘇子淺的手,卻被蘇子淺一把甩開。
蘇子淺眼裡的赤紅,嗜血的殺氣,輕易可見。
「這,就是你逼她去死的理由?!」
溫熱的液體,劃過冰涼的臉頰。
蘇染笑看著蘇子淺,眸中染著濃濃的悲傷,說不出話來。
綵衣跪爬到蘇子淺的腳下,抱住她的腿,她哭著道:
「三公子三公子,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請您不要怪罪小姐,不要怪罪小姐啊…………」
蘇染笑的唇,被她咬出了血色,她道:
「當初我等不到你回來,我承認,當初的我,有將你當作自己的依靠……
可是,綵衣讓我明白,之於七王爺,我是有感覺的,我一生中,沒遇過,像他這般優秀,霸氣不羈的男子……
而你,你卻可以輕易奪走他的視線,且,你又是這般的聰明心細,我心生敏感。
當你與王爺斷袖的名聲傳了開來時,我發現我嫉妒了,王爺與你……
終歸不合理,你們皆是男子,怎麼可以……這般放肆?!」
她看著蘇子淺,目光儘是凄迷。
隨後,她深深的閉上了眼眸。
「嫉妒,便可以將你的良心殺死么?」
蘇子淺的唇在顫抖,眼眶血紅一片。
她竭力壓下心底的酸痛與憤怒,道:
「你只是夢見……紅綾傷心欲絕的一面。
那你可有夢見紅綾,可有夢見過她,無助哭泣的樣子?!」
啪的一聲,蘇子淺將手中的花茶猛地摔在地上。
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她倏地站起身來,想毀滅一切的衝動直衝腦門。
蘇染笑卻是睜開了眼睛,她的臉上,慘白一片。
亦站起了身子,她看著蘇子淺,換了個話題道:
「看在我曾經,願為三哥哥擋劍的情分上,三哥哥可否……
喝一杯染笑泡與三哥哥的茶水?」
不待蘇子淺應答,她俯下身。
將不久前泡好的茶水,端起,遞與蘇子淺。
符惠被蘇染笑嚇得不輕。
如今……手腳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自蘇染笑入府以來,她的形象……
與適才所說的,她殘忍的一面,完全不搭。
她自己……甚至還瞞過林藍琴。
偷偷的教訓過蘇染笑,可也沒見她說過什麼……
誰知……
她竟是如此的歹毒?!
符惠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生生的捏了把汗……
竟然沒被蘇染笑弄死……
她算不算是萬幸?!
她望著像是定住的兩個人。
一個人舉著茶碗,唇角微微笑著,端著茶碗的手,卻是顫抖不已。
一個人僵持著不動,目光極是冷冽。
她像是要射出刀劍來,卻又隱隱藏著傷痛。
忽然……
蘇子淺的手動了,她的手,按住了蘇染笑手中的茶碗。
「喝了這杯茶水,我便不再欠你的情,日後,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的語氣很冷,昔日清冷的黑眸,此時猶如層層迷霧覆蓋,濃的化不開。
她張手,便要取過茶碗,卻被一隻纖細的手,輕柔和堅定的覆上。
蘇子淺看她,蘇染笑卻是將她的手推開,笑容很是好看。
一點不似以往的壓抑。
很像……
當初方嬤嬤還在時候的笑容……
真誠,恬靜……
蘇染笑凝著蘇子淺,她笑道:
「這碗茶水涼了,便由我飲下罷……」
言罷,她將茶碗遞到唇邊,一飲而盡。
既然……
蘇染笑這般說,蘇子淺,連再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轉身便欲走。
符惠剛爬起來,跟上蘇子淺。
茶碗破碎的聲音,還有綵衣尖叫的聲音,便立時傳人耳中。
蘇子淺回眸,蘇染笑卻已經倒在了地上。
她的唇角染著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
她與蘇子淺,遠遠的望著,誰也不曾想過,要向前靠近彼此。
蘇子淺的面容,愈發模糊,眼看便要瞧不清楚。
蘇染笑用力的眨了眨眼眸。
蘇子淺的面容,才稍稍清晰了一點。
蘇染笑的唇,無聲翕動,輕輕的道出了幾個字,瞬間便讓蘇子淺紅了眼。
「三哥哥,對不起……」
三哥哥,對不起……
嬤嬤,對不起……
紅綾……對不起。
……
「你堅持住!」
蘇子淺慌忙跑到蘇染笑的身邊,試圖給她逼出毒血來。
「快去喊太醫,快去……」
去字尚未出口……
蘇染笑的身子,已經軟軟的倒在了蘇子淺的身上。
蒼白的唇角,勾著一抹釋然的笑。
她微微睜著的眼眸,最終,緩緩的閉上了。
眼裡的淚,順著眼角輕輕滑下。
如同她的人一般,滴落塵埃。
再也沒有回收的……餘地。
今生,她做過錯事。
來生,她定要,當個好人……
不願,再被良心所折磨……
不願,手中沾染上了鮮血……
不願,再遇上那個不該遇上的人。
他與她,不過是幾次的交集,他甚至都可能不記得她……
而她卻……因一己私利,害了可以稱作是,姐妹的女子。
紅綾,遲來的贖罪……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
蘇子淺不過只是……離開七王府半個時辰。
君寒卻是風塵僕僕的,趕去了九王府。
九王府今日慘發血案,兩死一傷。
而他的妃子――
蘇子淺。
亦牽連其中。